第十四章 粉彩杯
兩分笑意尷尬地凝在臉上,轉眼又被於桑抹了去。她會過頭來,笑着對了於小靈,問道:“靈兒一個人玩可寂寞,可想姐姐陪你?”
於小靈一聽她這話,便知是哄小孩的說辭。
她想說“不要”,可就是開不了這個口,怕就怕崔氏到了夜裏,又要捂了肚子呼痛,鬧得程氏半夜爬起來給她噓寒問暖。
可要讓她順着於桑的話輕輕揭過,她也確實不甘心。
糾結來糾結去,還嘟起了嘴巴,可就是不肯說話,於桑忍不住又喊了她:“靈兒?”
“行啦!一個五歲的孩子不想騙人,又不敢說話,這便是她的答案了,你還要逼迫她不成?”
於秉祖道。
一室沉默,過了會兒他才又開口道:“罷了,且再關她兩日,到了端陽,便放她出來吧。只是,不許你們再嬌慣與她,沒個規矩。”
他話說的沉重,可崔氏臉上卻露出了笑臉,和於桑一道行禮道謝。只於小靈不哭不鬧,卻也不言不語。
“靈兒,到祖父這兒來。”於秉祖朝她招手。
於小靈邁開短腿,蹬蹬蹬跑了過去,於秉祖見她乖巧,笑着把她抱到了腿上。
於小靈乖巧地依在於秉祖懷裏,小手抓了他新上身的栗色鑲醬紫寬邊的團花直裰衣襟,嬉笑了一張小臉。
“靈兒笑個什麼?抓了祖父衣襟做甚?”於秉祖見她有趣,問她。
於小靈又咯咯笑了兩聲,轉眼瞥見程氏緊握的雙手,歪了頭道:“靈兒沒穿過這個顏色的衣裳,覺得好玩。不過祖父穿了新衣裳,精神!”
於秉祖仰頭大笑,眾人也都笑着附和。
“怎麼沒給我們靈兒穿件新衣裳?”於秉祖又低了頭逗她。
誰知他話音剛落,於小靈卻急了起來,使勁拽了拽於秉祖的衣襟:“祖父,靈兒不能穿新衣裳,靈兒要吃端陽的小粽粽,要帶豆娘。娘親說,穿了新衣裳,就沒小粽粽吃了。”
周遭空氣隨之一凝,於秉祖也愣了神,隨即又恍然大悟。
轉頭看向次子一家,只見人人身上都穿着半新不舊的衣衫,而自己的夫人和女兒,卻都是新上身的華服。
“二媳婦當家辛苦了。”他朝着程氏點頭道,又轉頭對廖氏道:“拿出二百兩支到公中的帳上。”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安排唬住了神,倒是於小靈最先反應過來,又拉了於秉祖問他:“祖父是讓娘親給靈兒做新衣裳么?那還有小粽粽吃么?”
“當然有!我們靈兒呀,就是個小吃嘴精!”於秉祖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
次日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廖氏和於桑開了窗子,邊賞雨景,邊磕瓜子。
“二嫂真是越髮長進了,還借了靈兒的口與爹爹要錢。”於桑輕哼一聲,拍了拍手,捏起五福捧壽的粉彩茶杯,小喝了一口。
“哼,真是便宜她了。”廖氏悶悶道。
“二嫂也是享福了,能嫁到咱家來。她娘家又得力,光是那四十八抬滿滿當當的嫁妝,便把大嫂壓下去了。”於桑說著,看到窗外漱漱落下的雨簾,目光變得幽遠起來。
廖氏慈愛地撫了撫女兒的長發,輕輕說道:“桑兒別怕,待你出嫁,娘也定讓你風風光光的。
你不知道,原本我把中饋交與你二嫂,一來,是你大嫂這胎懷着實不易,我有心讓她歇一歇。二來,是想給程家示個好,畢竟咱們家卷進那樣的大事裏,還少不得程家幫忙。再者,你二嫂手裏這麼多好東西,難道都讓她捂着發霉不成?”
她說帶着,又有些憤憤,眯縫起了眼睛:“她這一月沒少費勁,公中的銀錢不多了,咱家又正是用錢的時候,她能咬牙堅持着拆了東牆補西牆,都沒往裏補貼一分錢,我也真是小看她了。所以昨日才出此下策,要逼一逼她,誰想被靈兒那丫頭幾句話給糊了過去。”
說道於小靈,於桑皺了眉頭:“我總覺得靈兒自從傷了腦袋,反而機靈了不少,有些話聽似童言稚語,卻讓人頭疼的緊。難道是二嫂教她?或者是那個魏嬤嬤?”
廖氏搖了搖頭:“誰知道呢?許是魏嬤嬤吧。那婆子滑不溜手的,是得在她身上下些功夫了……”
西跨院的魏嬤嬤在廊下吩咐小丫鬟們做事,忽的後背一涼,僵在了那裏。
“真是老了,不服不行呀,這平白無故地站着,背上居然還涼了一下。”
逢春撩了帘子出來,正好聽了這句話:“早就說讓嬤嬤仔細些身子了,咱們少爺姑娘都還小呢,哪個不得嬤嬤看着?對了,太太說下晌請了大夫給姑娘把個平安脈,嬤嬤也趁這個功夫,讓大夫一道看了吧。”
魏嬤嬤猶豫了一下,又笑了,道:“我的兒,那就勞你跟太太提一句了。”
逢春笑着拜了手:“不當事。”
下晌大夫來過,細細看了於小靈,只道是身體康泰,已經完全恢復好了。
眾人都感驚訝,連同大夫都摸了鬍子道:“實未見過,未見過呀。”
只有於小靈暗自笑笑。拿了靈力滋養的這**凡胎,豈能不好?
她這靈力,轉世那日損耗了多半,七日抵禦排斥,又用了不少,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還是得留了關鍵時刻保命用。因而所謂滋養,也不過夜裏稍稍動用些罷了。
眾人驚嘆過,最後還是落到了大羅神仙的保佑上。到底是她好了,大家都放下心來。
魏嬤嬤也跟着看了看,說起早間後背一涼的事,又扯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小毛病。
“畢竟上了年紀,平日裏又勞心勞肺的,哪裏能沒個事?”程氏跟着道。
那大夫一看是在當家主母前得臉的老人,有病沒病,先說上了三分。因而說了一堆旁人聽不懂的話,又開了不少葯,才離了去。
不知是真的病了,還是被大夫開下的幾張滿滿當當的藥方嚇到了,到了夜裏,魏嬤嬤竟起了恍恍惚惚地發起熱來。
而她身邊伺候的,不過是個剛提上來的**歲的小丫鬟,一頭悶下便要睡到天亮的。魏嬤嬤夜裏怎地,她哪裏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