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沒有機會贏的。」
是的,他沒有機會。
他很清楚阿萬的能耐,太清楚了。
對面的男人看着他,撿起那把匕首,站了起來。
那是一把烏黑的匕首,墨黑的刀刃,如他手掌的延伸。
而那的確是,如他的手。
他見過這男人用刀,他使起刀來,如風似水,流利順暢,就連家裏那三位長輩都對他使刀的技巧稱讚有加。
和他不一樣,阿萬是在戰場上長大的,當他在和平安穩的環境下成長時,阿萬已經拿着刀槍在戰場上衝殺。當他還在為考試煩惱,不爽老爸將他踹下飛機學跳傘時,這男人非但已經會開飛機,更靠着自己一個人在戰場上照顧他爛醉的父親。
更別提,阿萬他們整個家族千年以來都是刺客、是殺手,是被培育出來的超級士兵。
阿萬與他在基因上,就有決定性的差異,後天的環境,讓那個差距拉得更大。
他很清楚,必要的時候,阿萬可以很無情。
「所以,」耿念棠扯了下嘴角,看着那男人,道:「我們要打一場。」
「終究要打一場。」阿萬大手一張,讓刀刃在掌心上旋轉,測試那把匕首的重量,霍地握住刀柄,抬眼看着他,「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嗎?」
是的,他一直很想和這男人認真的打一場。
過去那麼多年,兩人對打總是只點到為止,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贏得了他。
打從第一次見到這傢伙,他就想和他分出勝負,但家裏的老頭子不淮,刀劍無眼,意外總是會發生,所以他們從來沒真的打過一場。
「如果你想活下去,把你藏起來的手套戴起來。」阿萬看着他,把手中的鑰匙扔過去,「解開你腳上礙事的東西,把匕首撿起來。」
耿念棠接住鑰匙,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他是認真的,所以才會要他戴手套。
他彎腰拆掉了腳上連着鐵鏈的腳鏡,掏出塞在褲子暗袋裏的半指手套戴上左手,然後撿起那把匕首。
它很重,有些沉,為了方便進出人體,避免卡在肌肉上,黑色的刀身上還有一道血槽。
他直起身子,抬眼將視線從刀身,移向阿萬。
「你知道,無論我們誰輸誰贏,她們都不可能因此活下來吧?」
「但值得一試。」
是的,值得一試,若他成為獵人,小滿會是他們操控他最好的籌碼,霍香也會是阿萬的。
無論誰活了下來,誰的女人就能跟着存活下去。
空氣因風雨欲來,變得更加潮濕,汗水如雨般在他糾結的肌肉上滑落。他吸氣,他吐氣,他能在口中嚐到鐵鏽般的味道。
那是血,混着汗的血。
他扯了下嘴角,笑了笑。
「那——」他轉動手中刀柄,緊握:「就來打一場吧。」
烏黑的雲遮住了陽光。
風乍起,吹得林葉搖晃,風沙四揚。
小滿可以清楚看見場中那兩個男人,她從來沒見過阿萬,史卡利說他也是紅眼的員工,雖然阿棠不承認,但她光是看他臉上的表情,也知道他們兩人交情非比尋常。
男人的身後,也有個女人,和她一樣,被槍指着。
只是她只被一把槍抵着,那女人身後有十幾把,即便如此,那女人看起來還是很鎮定,無比冷靜,臉上沒有半點畏懼。
相較之下,小滿真的嚇得要死。
女人說他不會贏,她擔心這是真的,她不想看他被史卡利逼得和好友拼個你死我活,她試圖想出解套的辦法,她知道她可以拿座標來交換,至少試一試,但當他要她相信他時,當他在眾人面前,依然笑着要她相信他時,她確實真的相信。
即便眼前狀況如此危急,她依然荒謬的相信他能帶着她平安離開這裏,相信他能帶着她去參加那個熱鬧的烤肉派對。
他戴上了他的半指手套。
他不想這麼做,她知道。
那是他暗藏起來的絕招,可那男人,那個被他稱為阿萬的男人,就是那麼厲害,讓他不得不把手套拿出來戴上。
他們拿起了刀,隔着那一小段距離,對峙。
天上烏雲雷聲隆隆,偶有閃電在雲里發亮。
濕氣變得很重,風雨欲來,但雨一直沒有落下,只有風將地上那些沙塵,和前些日子被燒成炭的黑灰揚起,教人幾乎無法呼吸。
驀地,滿天沙塵中,第一滴雨水落了下來。
幾乎在同時,兩個男人一起動了,往前衝撞在一起,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她完全看不清,只能看見黑色的匕首在空中交擊出的火花,聽見拳腳相搏的聲音。
每一次匕首交擊的刮擦聲,每一記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都讓她心驚膽戰。
這不是解決的辦法。
她不能讓他和他的朋友生死相搏。
史卡利說了,贏的人,雖然能活下來,卻會被迫晉級下一場遊戲,而那會是永無止境的殺戮。
她必須想想辦法。
魏小滿,快想,快點想——
他在這時被摔了出去,壓在地上,那個男人毫不留情,霍地將手中黑刃,狠狠往他臉面上戳去,她嚇得魂飛魄散,但他及時抬起了左手,半指手套刷地彈出護臂,他以護臂擋住了黑刃的刀尖,同時揮出持刀右手,直捅男人的左眼。
男人被逼得後退,兩人瞬間分了開來。
「所以,你玩真的。」耿念棠瞬間爬了起來,挑眉露出狠笑。
「這是戰爭。」阿萬看着他,抬手抹去左臉上,被這傢伙劃出的一道血痕,淡淡的道:「不是辦家家酒,我想你也很清楚。」
說著,阿萬再次霍地上前,速度更快,下刀更狠。
他用左手護臂擋了又擋,不時回以一刀。
小滿被這兩人嚇得壓住了嘴,她很清楚,若不是他有那護臂擋刀,早被戳了八百個窟窿了。
當阿萬跳起,由上往下再次揮砍,他飛快再以護臂抵擋時,天上打下一記閃電,擊中了一架空拍機。
火花瞬間四射,可是沒有人轉移視線。
他擋下了那一刀,同時轉身卸掉那力道,鑽進了阿萬的胸前,持刀右手猛地往阿萬腹部戳去。
阿萬閃電般抓住他持刀右手,在半空中硬是轉身,抬腳曲膝,直擊他的左腦。
他抬手再擋,順勢往旁一跳,試圖卸掉那力道,但因為右手被抓着,仍是被狠狠的踢了那麼一下,他乾脆扔掉刀子,反手抓着那傢伙,轉身來了一個過
肩摔,阿萬鬆開了手,在地上滾了一圈,飛快爬起。
他則火速抓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再次面對那個男人,但她能清楚看見他張嘴再吐掉了一口血。
阿萬腹部被剛剛那一刀劃破了,鮮血滲了出來,染紅了衣。
風雨中,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對峙着,身上滿是泥巴,各自有傷。
「他戴的那手套、那護臂是什麼東西?」
這句問話,讓小滿猛地回神,這才發現史卡利不知何時已經為了觀戰,走到她的左前方。
那些男人都是這樣,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站得更前面,想看得更清楚。那一句,甚至不是在問她,是他不自覺問出的問題。
沒有人回答史卡利的問題,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套,他那護臂是什麼材質做的。
說真的,她也不知道,但因為這句話,小滿忽然注意到了史卡利,注意到了眼前的情況。
他和那男人的戰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現場每一個人都屏氣凝神,不自覺傾身,就連緊抓着她的那兩個男人也一樣,即便天上僅剩的三台空拍機也忍不住飛得更低,試圖靠得更近。
情況比他剛剛對戰鱷魚時還誇張。
天上電光又閃,這一次擊中了怪手,那輛機械冒出火花,站在附近的人咒罵出聲,有幾個不得已轉去滅火,剩下的人卻還是目不轉睛的注意着場中的打鬥。
可那閃爍的火光,卻讓小滿發現眼角左下方有餘暉在閃,她垂眼看去,看到了那顆銀球。
那東西沾了泥巴,有那麼一秒,她沒有認出它,但雨水將泥巴沖刷,露出它銀亮的表面,下一瞬間,她才想起那是他的銀球。
她最後一次看見它,是在神殿裏,史卡利強行將它拿走,塞到他的口袋裏。
她一下子搞不清楚它為什麼在這裏,然後才領悟過來,是因為她剛剛將史
卡利撲倒的關係,所以它才從他口袋裏掉了出來。
它好近,幾乎就在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