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成年驚夢（4）
傅家宅院正堂的東廂房裏，阿梅守候在老夫人床前，端詳着老夫人熟睡的面容，心中不由一陣心酸。十年前孫少爺傅功名童年離世，老夫人禁不住打擊，大病了一場。經過劉大夫的精心醫治，雖然病體痊癒，但老夫人卻留下了認人不清的頑疾。
兩天前，一場大雨來襲，老夫人感染風寒，又一次病倒在床上。
阿海端着葯碗進來，看見老夫人仍在熟睡，將葯碗輕輕的放在床邊几上，詢問阿梅：
“阿梅，老夫人自吃過早飯小憩以後，醒來過幾次？”
阿梅眼睛瞧着阿海，說道：“中間醒過一次。阿海，我看老夫人這次的病情似乎不同往日，雖然老夫人多年來有認人不清的毛病，但也只是把我當著阿蘭，阿朱或者冬雪，可這次——”
阿梅話沒說完，只見老夫人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口中說道：
“柏文，你不要恨娘，娘沒有那麼做，娘不是有意的。娘只是想約她談一談，娘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如果你早一點告訴娘-------，功名，功名，我的孫兒，都是奶奶不好，你原諒奶奶好不好，都是奶奶--------。”
阿梅和阿海見狀，相互望了一眼，見是老夫人囈語，慌忙搖晃着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您醒醒。”
老夫人睜開眼睛，恍惚着坐起，突然眯起眼睛抓住阿海的手說道：
“柏文，娘對不起你。你原諒娘，好不好？”
阿海聞言，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我是阿海。”
“你不是阿海。柏文，你在騙娘是不是？你之所以說你是阿海，是因為生娘的氣，是不是？”
阿梅替阿海分辨道：“老夫人，這是阿海。阿海沒有騙你。”
老夫人鬆開阿海的手，扭臉看見阿梅，突然又握住阿梅的手說道：
“雨秋，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恨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已經帶走了我的兒子，你不能再帶走我的孫兒”
阿梅抽出雙手，替老婦人扶去鬢角的髮際。“老夫人，我是阿梅。老夫人，你看看清楚，我是阿梅。”
“你不是阿梅。”老夫人似乎很清醒望着阿梅說道：
“你不是阿梅。你是雨秋。雨秋，我知道你恨我，求求你不要把你的恨，報復在我的孫兒身上，好不好？柏文去了，我傅家只有功名這一個男丁，你要索命，儘管拿我的命好了，你放過我的孫兒，放過我的功名。”
老夫人說著，眼淚禁不住涌了出來。阿梅根本聽不懂老夫人在說些什麼，朝阿海投去疑惑的目光。
阿海轉身出去，很快端着一碗水進來。見老夫人仍然抓着阿梅囈語。說道：
“老夫人，阿海冒犯您了。”
說完，阿海喝下一口，衝著老夫人的臉上噴了出去。
阿梅見此，不禁一怔。老夫人一個吱愣，醒了過來。
老夫人看見阿梅坐在床邊上，叫阿梅扶她起來。又見阿海在一旁立着，對阿海說道：
“阿海，外面下雨了。愛琳和姍姍回來了嗎？”
“老夫人，”阿海說道：“雨已經停了。老夫人，你剛才是不是又做夢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慈祥的說道：“阿海啊，我剛才彷彿看見柏文回來了，還有，我的孫兒功名也回來了。你說，我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腦子裏明明清楚柏文和功名再也回不來了，卻還要——”
阿海端起床邊几上的葯碗，意欲遞與老夫人手裏。
“老夫人，您該喝葯了。陸家老爺和夫人他們就要到了。”
阿海如此一說，老夫人這才忽然想起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推開阿海的手。說道：
“阿海，把這葯給我換一盞茶過來。”
阿海應聲出去后，阿梅服侍老夫人下床。幫着老夫人重新梳洗了一遍，這才將老夫人扶至正廳里坐下。
傅家宅院大門外。
阿福遵照夫人秦艾琳一早的吩咐，帶領着阿蘭，冬雪他們將東苑裏大大小小的房間以及門窗，廳柱全部打掃得一塵不染，這才讓阿蘭與冬雪各自回到自己應侍的房間。
晌午時分，兩輛馬車在傅家宅院的大門外停了下來。秦艾琳與女兒姍姍坐在前面的馬車上，後面的一輛馬車裏坐着陸展鵬和太太楚慧珍以及他們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兒子陸雲帆。姍姍扶母親秦艾琳下了馬車后，慌忙走至后一輛馬車跟前，將陸展鵬和楚慧珍扶下馬車。陸展鵬上身穿深灰色西裝，下身着深灰色西褲，鼻樑上架着一副淺色眼鏡，一副民國學識淵博的紳士派頭。楚慧珍身穿淡青色繡花綢緞旗袍，手腕上帶着一副翠青色玉鐲，燙着似卷非卷的髮式，看過去端莊秀麗，溫婉大方，堪與當時名滿民國的四大美女媲美。陸雲帆則一襲白色時下流行的中式白色套裝，可謂是風流倜儻，無人可比的青年才俊。
三人下了馬車，秦艾琳與姍姍領着陸展鵬他們走進宅院大門，阿福慌忙迎了過去，對着陸展鵬與楚慧珍以及陸雲帆躬身媚笑着說道：
“陸老爺，陸夫人，雲帆少爺。”
姍姍聞言，白了一眼阿福，對阿福說道：
“阿福，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現在民國新政，要順應時尚潮流，不要再稱呼老爺，夫人什麼的。要稱呼先生，太太。”
阿福一聽，趕忙又改口對着陸展鵬和夫人楚慧珍說道：
“陸先生好，陸太太好。”
姍姍拍了一下阿福的肩膀，“這就對了，阿福，以後這樣稱呼就可以了。”
阿福抬眼望了一眼雲帆，又轉向姍姍問道：
“小姐，這，這陸家少爺該怎麼稱呼？”
姍姍一怔，看着雲帆問道：“哎，雲帆，你說阿福該怎麼稱呼你？”
秦艾琳瞪着阿福說道：“阿福，這還用着問嗎？自然要稱呼陸少爺。”
雲帆看見阿福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對阿福說道：
“我叫陸雲帆，你直接叫我陸雲帆，或者雲帆好了。”
陸展鵬和楚慧珍見狀，對阿福點了點頭。陸展鵬說道：
“阿福，不必客氣。過去的舊制規矩早就該改一改了。你是柏文幼年的伴讀，在傅家工作了半輩子，以你的年紀，姍姍和雲帆應該叫你一聲阿福叔叔才對。”
阿福朝陸展鵬躬身說道：“陸先生，您客氣。在阿福眼裏，姍姍小姐永遠是姍姍小姐，雲帆少爺永遠是雲帆少爺。”
姍姍臉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再次拍了一下阿福的肩膀。說道：
“阿福，你想怎麼稱呼隨便你吧。反正過不了多久，雲帆少爺這個稱呼也要改一改了。”
姍姍一邊說著，一邊回過頭目光深情的瞧着雲帆問道：
“雲帆，你說，我說的對嗎？”
姍姍這麼一問，雲帆不由停住腳步愣在了那裏，不知道如何回答姍姍。秦艾琳笑着對陸展鵬和楚慧珍說道：
“展鵬，慧珍，看來兩個孩子已經等不及了，我們要把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陸展鵬和楚慧珍點頭贊同。姍姍臉上一陣緋紅。然而，陸雲帆的臉上卻現出一絲不安。
阿福從大家的言辭中明白過來，又見姍姍小姐臉上一陣羞澀。滿臉喜悅的看着秦艾琳問道：
“太太，你們的意思是-------，雲帆少爺馬上就是姑爺了？”
秦艾琳點點頭。阿福沖姍姍和雲帆雙手一恭，說道：“阿福提前恭喜姍姍小姐和雲帆少爺了。”
說完，阿福又覺得似乎不太對勁，又慌忙改口重新說道：
“阿福在這兒提前恭喜姍姍小姐和雲帆姑爺了。”
大家見阿福如此拘謹和搞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姍姍甜蜜的臉上更是笑顏如花。雲帆咧嘴苦笑了一下，遮掩着內心的焦急與不安。
姍姍挽起雲帆的手臂，發出清脆的笑聲。跟在秦艾琳，陸展鵬和楚慧珍的身後一起向老夫人的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