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話 時空交錯
?追着青鷂的標誌,趙政進入了另一個展廳。同樣是秦那個時代,沒有華美的服飾,也沒有充滿生活氣息的居家用品。鐵衣、兵刃、戰車、帷幕,在LED燈下泛着寒光,這樣的擺設與佈局,還原了秦的兵營。
平時與戰時,相差甚遠,明明是同一個時代同一片土地,完全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同樣的時間與空間,造就了不同的人生,各司其職,各安其命,世界才能正常運轉。
太平時,臣民為君主提供食物,為收成而努力勞作,戰時,君主用軍隊奪取土地,用戰爭來獲取財富。同樣的世界,卻有不同的生活,有人安享富貴,有人浴血奮戰。
這一切都是沒有道理的。生而如此,只能如此。事實就是這樣的,就算是無法認同也不能改變什麼,那麼要改變什麼呢?
幕府之內,擺放着一尊真人大小的將軍俑。細節刻畫地很精細,面部,服飾,色彩看上去都很真實,這體態容貌看上去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也許錯覺吧,畢竟撞臉的人都有很多,藝術創造不會是憑空的,總有原型吧。或許用了哪個名人的臉,看起來熟悉也不奇怪。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這是一個還原秦朝兵營的展廳,名字叫“秦帝國”。可是,這尊將軍俑卻穿着漢末的服飾,頭髮也是披着的,滿滿的穿越感。
在與正神共存的那一段時間裏,正神除了秦朝的裝扮,偶爾還會有漢末的武將造型。據說是始皇帝正在漢末的轉世,也是趙政的前世之一。那是一位武將,白衣白甲,白馬銀槍,有幾分偶像的感覺。這尊將軍俑的着裝與那時的正神相似,除了色彩更艷麗,頭髮更飄逸。
現在並不是研究這尊將軍俑的時候,青鷂的標誌出現在了通向另一個展廳的路上。趙政沒有猶豫,直接追了過去。這次,到了東漢展廳。
東漢是一段很長的歷史,而這裏還原的只是其中一段時間的一小部分。這個展廳被劃分為三部分,以赤壁之戰時的歷史地圖為基礎,重現了那場大戰。
雄姿英發的美周郎,氣勢洶洶的曹公,隔岸觀火的諸葛孔明。同樣是赤壁,同樣是戰爭,沒有草船借箭,沒有借東風。
周郎的英姿與曹公的決斷,燃起了火,戰船化為焦炭,鮮血流入長河。歷史同樣精彩,卻很沉重,傳說的故事很精彩,但僅僅是傳說。
烈火之中,身着楚服的策士撿起了主公的頭盔,高喊着“曹孟德在此”,將追兵引往他處。是誰?曹操麾下的策士,有他嗎?似曾相識的體貌,不符合時代的穿着,不被史冊記載,不屬於此間。
又是穿越嗎……
趙政並沒有停留,繼續追着青鷂,進入了一個純白的展廳。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引《詩經·秦風·無衣》)。
白衣、白甲、白馬、銀槍。品貌端正,體態健碩,統一的服裝,齊整的隊形,這是一支偶像團體一樣的騎兵隊,也是一支實力過硬的騎兵隊。
一整隊的“趙子龍”,遠遠看去就是白花花的一片,認不出誰是誰。趙子龍並不是特別的,僅僅是“白馬義從”中的一員,公孫伯圭培養的騎兵中的一員。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白袍將就成了趙子龍的專屬,名聲蓋過了真正的白馬將軍公孫伯圭。對於伯圭來說,子龍並不是特別的,這樣的臣子還有很多。
可是,對於子龍來說,伯圭是特別的,有知遇之恩的主公,與自己有一段隔世的因緣,或許還有親緣。
子龍是始皇帝正在漢末的轉世,始皇帝被稱為“祖龍”,所以,轉世的子龍就是“子龍”。子龍與始皇帝共存,思想不同,卻有着相似的情感。對於伯圭,都懷着一種不能放着不管的情感。
比起君臣之義,更像是骨肉之情。伯圭看起來有幾分像扶蘇呢,容貌相似,秉性不同,艱難地生存着,努力地實現着自己的理想,相似的悲運,不能善終。
可是,對於孔明,兩者的情感卻是背道而馳。子龍敬仰他,依賴他,因為在劉備的陣營中,只有孔明與子龍是一樣的。
不是一同起家的舊部,不是當地豪族,也不是主公的親族或外戚。他們背井離鄉,追隨着劉備,在這個陣營中有着不可動搖的地位,卻終究是一個疲於奔命的外人。
孔明多智而近妖,且能言善辯,喜蠱惑人心,這讓始皇帝很看不慣。正因如此,始皇帝總有一種想和他吵架的衝動。只是那時的始皇帝附身子龍,不能擅自出現給子龍添麻煩。
由於始皇帝成為了正神,趙政的思想受他影響,部分同化,對孔明自然也沒有什麼好感。孔明的轉世葛天明也是同樣的人,秉性沒有改變,只是更感情用事,也因年輕氣盛,有些疾世憤俗。
現在,孔明出現了。
用蠟燭燈照着臉的葛天明,擺出了一副很猙獰的表情,走到趙政面前,似乎很煩躁。預料之內的,趙政並沒有被嚇到,只是又有一種想和他吵架的衝動。
“被拋棄了嘛,你妹妹不要你了?真是可喜可賀呀!”
“哼,你才是被那個小姑娘拋棄了吧。”
聽着趙政的嘲諷,葛天明微笑着,也不生氣,他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我是被葛天氏的骨笛引到這裏的。”
在不久之前,趙政還沒有單獨行動的時候,葛天明陪着周瑜在東漢展廳看赤壁之戰。雖然葛天明並沒有興趣,但是為了能和周瑜單獨相處,無聊也要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小魚,這個戰船好大呀~”
“小魚,周郎的雕像很帥嘛!小魚更帥氣~”
穿着東漢男裝的周瑜靜靜地凝視着雕像的臉,似乎在回憶什麼。
正在葛天明思考着怎麼和周瑜聊天的時候,葛天明隨身攜帶的骨笛,發出了暖色的光,然後掉落在地上,自己滾到了周瑜面前!
在吸引了周瑜的目光之後,骨笛繼續滾,滾到了隔壁的展廳。周瑜追過去了,葛天明也過去了。可是,這個展廳,葛天明很不喜歡。
“霸王別姬”,這就是小魚一直誤會的原因啊。霸王,小霸王,美人虞,瑜姬……瑜姬啊,小魚家的周氏,是姬姓周氏,在項羽的那個年代,像小魚這樣的女孩子,確實應該被稱為瑜姬。
《史記》中有記載的美人虞就是虞姬,虞姬和瑜姬同音。孫策在《三國演義》這部小說中也被人叫做小霸王,和西楚霸王形象與命運相似,就像是翻版一樣。
就因為這樣,小魚覺得自己和霸王一定有什麼關係。有了霸王,小魚連手機都可以不看,而自己就是可以當成不存在的,太不開心了……
果然,周瑜的注意力被這個展廳吸引了。霸王的刀,霸王自刎的場景還原,霸王的虞姬……
虞姬?葛天明仔細看了看虞姬的雕像,楚服美女,笑顏如花,帶着王冠。很好,很漂亮……不對!王冠?這不是楚王的王冠嗎?
再仔細看看,美人身上穿着的,的確是楚服,是楚國貴族男子的盛裝,這個不是虞姬,是楚王!霸王別姬,別的竟然不是虞姬,而是楚王……小魚會不會很失望……
“小魚~”
周瑜沒有回應,低頭看着手機,似乎在查資料,就當葛天明不存在。
葛天明自己鬱悶了一段時間,撿起骨笛,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對策,骨笛再次滾落,將葛天明帶到了白馬義從的展廳中之後,自己回到了葛天明手上。
與此同時,趙政也恰好追着青鷂,從東漢展廳到了這裏。
“就是這樣啦!雖然一點都不想和你待在同一個展廳,但是這種情況下,我們一時是出不去的。”
聽完了葛天明的敘述,趙政環顧四周,發現葛天明說的有道理。展廳是開放式的,有很多出口,可是現在,四周都是牆,一個出口也沒有。
這是鬧鬼了?也沒什麼奇怪的,連正神都可以出現,博物館鬧鬼又算什麼?只是和葛天明共處一室,趙政冷靜不下來,特別想和他吵一架。
這段孽緣是從什麼時候結下的?或許是子龍,可是關於子龍的記憶似乎不多,子龍一直都是背景一般的存在,也沒有什麼可以回憶的事件……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很像找我吵一架呀?想吵架就來嘛,我不介意的~”葛天明露出了一副狐狸一般的表情,眯着雙眼,微笑着,與東漢末年的孔明很像。看似胸有成竹,實則方寸已亂,要是真能和趙政吵一架,說不定可以緩解一下壓力。
“現在還不是時候。”趙政看着消失的青鷂圖案,似乎想到了什麼,“這不是偶然。”
“是呀,其他人也被迫分組了,在玩密室逃脫呢。”
“葛天氏之子,能預測到其他人的情況嗎?”
“看到了,可是不能說。那個秦始皇帝,不對,現在他是正神了。他也知道,可是什麼也做不了。總之,等到天亮就會沒事的。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時間還很長,好好相處吧。”葛天明伸出了手,依然是狐狸一般的笑容,這個小學生有一種孔明附體的感覺,還是說,不愧是孔明轉世嗎?
趙政也伸出了手,兩人擊掌,暫時算是同盟了。
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葛天明對這些子龍的仿製品沒有興趣,畢竟子龍只有一個,現在已經死去,不會再有第二個了。子龍那麼有趣的人,還是真是可惜呢。這7500年以來,子龍是唯一一個讓他想要試着改一改天命的人。
不想再做旁觀者,想要試一試自己的力量,可惜沒有成功……想到這裏,葛天明有些感傷,他拿出了那隻單孔的骨笛,吹奏着萬年之前的曲子,安撫着自己的內心,消磨着時間。
前世是前世,與現在的自己無關,是不同的存在。然而記憶留在了腦中,無法抹去,又怎麼能不感傷?有了記憶,自然會被前世的因緣束縛,逃脫與否,也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事。
另一邊,霸王別姬的展廳中,周瑜正低着頭查資料。這個博物館似乎屏蔽了外面的信號,除了鍾離秋提供的內部軟件以外,其他的軟件根本不能聯網。現在,就算是內部軟件也不能聯網,查資料看來是不可能了。
周瑜不再看手機,她抬起頭,看着眼前的霸王,不再思考虞姬或是楚王的問題了。此生,周瑜想要侍奉的君主是籍,現在就在眼前的這個男子。霸王與虞姬的悲戀,孫郞與周郎的因緣,或許影響了周瑜的判斷,然而這些都不重要。我願長伴君側,死生不棄。
籍按趙政離開前告訴他的方向去尋找,可是他沒有進入趙政經過的那些展廳。當他踏進霸王別姬的展廳時,所有的出口都消失了,與趙政那邊一樣。
現在,在這個沒有出路的展廳里,只剩下了籍和周瑜。
明明是經常見面的,此刻,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特殊的服飾,在冷光下微微泛光,扮演着呂布的項羽與扮演着周郎的瑜姬,時空交錯,不辨真偽。
“項王。”
“瑜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