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鋪
走出巷子,雖然衣服沒換,但夏陽的心裏還是輕鬆了不少。他故作自然的走在石板街上,以好奇的目光,快速地吸收着這個時代的事物。
以他的眼光來看,此時的建築風格自然是極為落後的,房子大多都是由青磚灰瓦建成,街道也是極為狹窄,來往的車輛都是只有影視劇里才能見到的老式汽車,無比真實的老派上海景象,一切都深深地震撼着他。
走過一家店鋪,裏面飄來一陣誘人的香氣,夏陽聞出了這是牛肉湯的味道,在穿越過來之前,他還沒有吃早飯,此時嗅到這股香味,立馬就感覺餓了,不過他身上只有軟妹幣,也不可能用得出去。
此時店內還沒什麼客人,站在店門口的一名小二,一眼就見到了門口正吞咽着口水的夏陽,忙小跑過來,帶着討好地笑問道:“這位先生可是要吃牛肉麵?快裏面請!”
儘管身無分文,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多少錢一碗?”
小二詫異地看了夏陽一眼,本以為眼前這人穿着西裝皮鞋,一看就是有錢人,卻沒想到吃碗面竟然還要先問價格,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不減:“只要6分錢。”
“真夠便宜的。”夏陽對此時的物價一點概念也沒有,但聽到以“分”做單位,還是不由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沉吟了一下,他裝模作樣地露出為難之色:“小二哥,我剛從國外回來,卻沒想到這才到上海,身上的錢就被小偷摸了去,實在是倒霉。請問這城裏哪裏有當鋪?”
“原來是留洋回來的先生。”小二釋然過來,指着一個方向道:“這前面就是公共租界,那裏面有不少洋人開的典當行,先生若是活當的話,可以去尋那邊。若是死當的話,前邊路口往右走,不遠有一家陸氏當鋪十分有名,信譽極好,童叟無欺。”
夏陽在現代之時,也就小的時候去賣過舊銅爛鐵,哪裏分得清活當和死當的區別。仔細詢問了幾句,才明白過來,原來活當,就是可以贖回來,屆時收一筆利息,相當於保管費。而死當則是一鎚子買賣,不管東西多值錢,都永遠是別人的,因此死當得到的錢也比活當要多。
向小二道完謝,夏陽按他所示的方向,沒一會就找到了那家陸氏當鋪。
當鋪並不大,裏面坐着一個和夏陽差不多大小的年輕夥計,見他進來,忙道:“先生可是要當東西?”
“嗯”了一聲,夏陽摘下手腕上的表,放在了櫃枱上:“我要當這塊表,死當,你給估個價吧。”
“嘶!”那年輕夥計哪見過打磨得這麼精美的腕錶,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瞪圓了眼睛。
“恕我眼拙,如此貴重之物,我也估不準,還等先生稍等,我去請掌柜來看看。”夥計心裏沒底,將表遞還給夏陽,轉身往後堂通報去了。
不多時,夥伴領着一個穿着灰色長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那中年人身型略有些發福,面相頗為周正,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看上去不太像是奸商。
“嗬,先生這塊洋表可不多見。”掌柜拿起手錶觀察了一陣,只見那鏡面透着湛藍色,外邊鑲着一圈銀邊,裏面錶盤的數字和指針上,均嵌着一顆顆閃亮的細鑽,錶帶也是由精鋼打造,極為奪目。整支手錶精緻無比,帶一股難以言喻的金屬質感,和時下的洋表大有不同。心驚之下,他壓低音量:“先生不如隨我入內詳談?”
“好。”夏陽點了點頭,跟着他走到了後堂。
招呼夏陽坐下,並讓年輕夥計倒了兩杯茶進來,那掌柜才開口道:“先生的樣子,應該是留洋歸來的學生,這洋表恐怕買得不便宜吧?而且看先生穿着,家中理應頗為殷實才對,怎麼會想到當表呢?”
“說來話長。”夏陽隨手將公文包放在桌上,裝作一言難盡的樣子,嘆了口氣道:“我剛從那英國回來,豈知剛到上海,便遭到小賊光顧,偷去身上財物。如今身無分文,當表也是實屬無奈。”
“原來如此,難怪先生的國語說得這般好。”通過言談,掌柜基本排除了夏陽是騙子的可能,點了點頭道:“眼下時局不好,這上海灘的小偷和地痞也是越來越多了,先生出門在外,可要千萬小心啊。”
“多謝,我會當心的。”聽出掌門話中的關心之意,夏陽心裏有些感慨,這個時代的國人就是實誠。唏噓了幾句,他才轉回正題道:“掌柜,這塊表可是歐洲瑞士國最新款的純手工機械錶,正面乃是藍寶石磨製而成的鏡面,裏面的指針也是鍍金,錶盤的刻度上更是鑲嵌了十幾顆鑽石。而且這支表不但可以防水,還帶了夜光功能,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得清楚時間,我當初花了五百元英鎊買下來,這才戴了幾個月,還和新的一樣,你看能值多少錢?”
掌柜哪裏會知道,夏陽壓根就不清楚此時的物價,只是隨便把五百元軟妹幣買來的單位換成英鎊而已,聽完頓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五百英鎊,那可是相當於五千多個銀元,就算眼前這個年輕人誇大其辭,打個折扣下來,那也至少得是上千銀元,這可是天價了!
“先生要活當還是死當?”掌柜問道。
“死當吧。”夏陽不動聲色地道:“這玩意我也戴了數月,已經有些玩膩了,以後再買一塊新的便是。”
“也不知這是哪家的敗家子,花幾千個銀元買了這麼塊表,還一點都不在意。”
聽到他的話,掌柜心裏有些驚疑不定,一時也不知道該給一個怎樣的價錢,若是給得少了,這小子家中萬一到時不依,找上門來,那可如此是好?
原本按照典當行的規矩,最起碼也是“當半價”,也就是任何東西拿進當鋪,最多只值原價的一半。贖回的利息更是驚人,相當於高利貸,而且很多時候,能給你兩成或三成就該偷笑了。尤其是眼下正逢時世紛亂,若是黑心的當鋪,就連一成,也未必能拿得到。掌柜閱人無數,自能從夏陽的氣度以及他的言行舉止判斷出,眼前這位年輕人絕非普通人!且不說買得起幾百英鎊的洋表,光是對方這一身西裝革履的洋服,和他腳上那雙澄亮的皮鞋,恐怕都價值不菲。想必此子的家世定然十分顯赫,也絕了他動歪念頭的心思。
他沒辦法不猶豫,須知此時的一般房屋,只不過一兩百個銀元,而租界內最貴的三層洋樓,也才值七八百個銀元,眼下涉及數千個銀元的當物,可以說是他近些年來幾乎經手的最大一筆交易,如何能不慎重?
反覆摸索着那潤滑的手錶鏡面,掌柜絲毫拿不準這表的真正價值,只是光看這般精細的做工和它的質感,就知道其價值不菲,就算是在西洋,也絕對是值錢貨!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段大帥的公子,下月就要成親了,自己不是正愁着如何攀上這段大帥,不知道要送什麼禮嗎。如今有了此表,屆時送上去,自己臉上豈不是大大的有光。此等罕見之物,想必在西洋也極為貴重,那段大帥豈有不喜之理。
“三千大洋如何?”想到這裏,他咬了咬牙,伸出三根手指。這個價格可是少有的高價,也不算坑了夏陽。典當行有典當行的規矩,就算是之後夏陽家中反悔,他也有話可說。
夏陽卻是面不改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本做好了一番討價還價的打算,但是夏陽毫不猶豫地同意,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就好像這不是三千,只是三塊一般的模樣,掌柜心裏又是一凜,更是高看了他幾分。
“先生真是爽快。”
說了一句稍等,掌柜轉身離開,過了片刻才又回來:“這是三張一千兩的銀票,各大銀行均可兌換,還請先生小心收好。”將銀票遞給夏陽,他又將前堂的年輕夥計招呼進來:“再去柜上拿二十個大洋進來給先生。”
稍時,夥計捧着一個紙包進來,放在了夏陽面前。掌柜笑道:“銀票兌取多有不便,這二十個大洋便給先生以作零用。”他記得夏陽之前說過身無分文,這二十大洋權當作個人情了。
“多謝掌柜。”夏陽也不推辭,道謝過後,又閑談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