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金秀麗送他們至酒館門外,故意問道:「二爺真要把你撿到的貓留在我這兒?」

位出鋒不自覺皺了皺眉頭,並未回答。

金秀麗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明明喜歡那隻貓的,為什麼不……」

位出鋒不悅地打斷了她,「金秀麗。」

「行行行,」金秀麗見他一副要殺人的表情,急忙討饒道:「二爺別怒,我不說就是了。」

位出鋒神情冷肅的瞥了她一眼,轉身便領着路無爭走了。

走了幾步路,駱無爭試探地問道:「二爺真要將初雪姑娘留在酒館?」

位出鋒煩躁地掃去一眼,「怎麼連你都要找我麻煩?」

「二爺,初雪姑娘她……」

他眉心一揪,語氣強硬地道:「別再提那個名字。」說罷,他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位出鋒一走,金秀麗立即沖回酒館裏,飛奔上二樓,來到嚴世安跟幾名酒館女侍的房門前,她推開門,幾個大步衝到床邊,一把將嚴世安從床上拉起來。

昨晚因委屈而哭了一夜,兩眼又紅又腫的嚴世安驚疑的瞪大眼睛,「老……老闆娘?」

「二爺要走了。」金秀麗嚴肅又急切地道。

嚴世安垂下眼瞼,顯得失落又無奈。

「你不跟?」金秀麗一怔,「你真想留在這兒?」

不,要是她留下,她的仇、冬梅及念祖的仇,誰報?還有,要是他不善罷甘休,仍想對嚴家的人不利,誰來阻止他?

她怎麼能怕,怎麼能退縮?為了保護她的親人,她合該不顧一切,就算她將失去或犧牲什麼,也不能逃避。

女人上了船,唯一能做的就是暖我的床。

沒有這樣的決心跟覺悟,你就留在風息灣吧!

嚴世安的腦海中浮現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讓她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只要能守護她的親人,要她暖床又如何?

這一瞬間,她下定決心,有了覺悟。

看見她眼裏堅定的光芒,金秀麗安心一笑,「快,他剛走。」說著,她便拉着嚴世安飛快的衝下樓,來到大門前,金秀麗抓着她的肩膀,定定的注視着她,交代道:「他會先到大街上的金老三鐵器行,跟緊他,如果跟不上他的腳步,就到碼頭去等他,知道嗎?」

嚴世安用力點點頭,轉身朝着她指的方向跑去。

金秀麗目送她的身影離去,唇角勾起一抹寬慰笑意。

「娘子,」岳平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這小姑娘看起來挺乖巧機靈的,怎麼不留在身邊?」

金秀麗回頭瞥了他一眼,深深一笑,「誰撿的,誰負責,二爺的心讓這隻小貓悟熱了。」

嚴世安一路來到金老三鐵器行附近,剛好看到金老三送位出鋒跟駱無爭走出鋪子。

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他們身後,幸好大街上熙來攘往,人聲鼎沸,位出鋒他們忙着辦事,完全沒注意到她。

跟着他們跑了半天,她又渴又餓,趁着他們跟一名賣膏藥的販子說話時,她捱近路邊賣涼茶的攤子,準備買杯涼茶來解渴,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她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心頭一震。

那人正是被位出鋒從船上扔下海的馬大山。

位出鋒曾說過,以他的水性,游到風息灣不是難事,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她正想着要怎麼躲開他,卻赫然發現他正陰沉憤恨地瞪着位出鋒,一步一步朝他接近,偏偏位出鋒正在跟販子商談價錢,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

看到馬大山從袖裏滑出一把尖刀時,嚴世安先是呆了一下,緊接着兩隻腳不受控制的自己動了起來。

她猜想,馬大山是想趁着人多暗算位出鋒,再乘亂逃跑。

看着馬大山加快腳步,她不由自主地也跑了起來,她想大喊提醒位出鋒,可是不知怎地竟發不出聲音,此時此刻她的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救位出鋒。

就在馬大山手中的尖刀要剌向位出鋒身後之際,她及時竄入兩人之間,馬大山手中的尖刀剌進她的腰側,她緊皺着眉頭,低呼一聲,「唔……」這種像是被重擊的感覺她一點都不陌生。

馬大山見到是她,瞪大了眼睛,手一松,轉身想逃,她本能的伸手拉住他。

位出鋒警覺的轉過身,看見馬大山一臉驚慌的在他身後,他很快的意識到什麼,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拳將馬大山打倒在地,將他踩在腳下。「馬大山!」

這時,嚴世安已經不支倒下,駱無爭使勁的托住她,瞥見她腰側插了一把尖刀,驚慌大叫,「二爺,不好了!」

位出鋒轉頭一看,全身血液彷佛瞬間凝結一般,他狠狠倒抽一口氣,惱火地瞪視着馬大山,那像是要殺人的眼神教馬大山忍不住打起哆嗦。

位出鋒忽地抬起腳,對着馬大山的腳踝狠狠一踩,發出一聲脆響,馬大山哇哇大叫,疼得快要噴淚。

確定馬大山無法逃跑,位出鋒飛快衝向嚴世安,他將她撈了起來,看着像是已經快失去意識的她,急切地道:「別昏過去!」

嚴世安努力睜開眼睛望着他,發現他的神情和目光滿是擔心和心疼……是真的嗎?他不是嫌她礙事,想把她丟在火娘子做事嗎?

「報官!」位出鋒衝著賣膏藥的販子喊着。

販子馬上點點頭,朝衙門衝去。

位出鋒抱着癱軟乏力的她,命令道:「不準死,你花了我一百兩,不準死!」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可是她清楚聽見他這句話,原來他是為了那一百兩心疼啊,真是個混蛋,她為了他挨刀,都快沒命了,他居然還牽挂着他的一百兩?

「混……蛋……」她氣若遊絲地道。

「對,我是混蛋。」他抱着她跑了起來。

嚴世安感覺眼前所見慢慢變黑,雖然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下意識的道:「帶我走,我願意暖你的床。」

嚴世安幽幽轉醒,只覺得自己的腰側發疼,她想動,動不了,只能望着上方,她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熟悉的地方——位出鋒艙房的床上。

她先是一愣,然後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她如願的上船了。

可是下一瞬,當她回想起自己被剌之前的事情,又不免感到困惑。

為什麼在那個時候她會衝上去救位出鋒,甚至拿自己的生命去為他擋災?他是她的仇人,只要他死了,她的仇便得報,她的親人便不再危險,一切的一切只要他不在,就都不存在了。

可為什麼她卻在那不容猶疑及考慮的緊急時刻,選擇為他擋刀?他哪裏值得她賠上性命?

想起自己奮不顧身跑向他的那一刻,她的胸口一抽,氣惱及懊悔的感覺瞬間襲向她,將她擊垮在地。

霎時,她明白了。

她無論如何都要上船,不全是為了報仇,不全是為了守護親人,而是……她不想離開他。

驚覺到這一點,她自責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她從嚴世安變成莫初雪,她失去了過往的一切,全是因為他!她恨他都來不及,怎麼可以對他動了情?

她恨自己,如果可以,她真想掐死自己。

「醒了?」

突然,位出鋒的聲音自艙房的一隅傳來。

嚴世安一驚,下意識轉動有點僵硬的頸子,慢慢地往聲音來源望去,他就坐在床邊不遠的椅子上,臉上帶着幾分疲態。

他一直在那兒看顧着她?多久了?她的心不爭氣的熱了起來,脹脹的。

位出鋒起身走上前,坐到床邊,他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兩隻眼睛卻散發著溫柔的光。

他垂眼,深深地注視着她,「馬大山已經被捕了。」

她微頓,輕應一聲,「喔。」老實說,她並不太在意馬大山是什麼下場。

「為什麼?」位出鋒嗓音有些沙啞的問道:「為什麼救我?為什麼替我挨刀子?」

迎上他深沉而專註的黑眸,嚴世安的心抽顫着。為什麼?不都怪他這個可惡的男人嗎?他明明那麼壞,她卻被他迷惑了、吸引了。

想到這裏,她再一次恨着自己的不爭氣,眼眶裏不由得閃動着淚光。

見狀,他的心又是狠狠一揪。

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不曾被任何女人牽動過,已然死寂枯竭,可是她撼動了他的心,教那乾涸的心土有了裂縫,然後自那裂縫中冒出涓涓細流。

他想擁抱她,他渴望着她,但也因為如此,他毫不留情的推開她。

他以為他能推開她,不讓她動搖他的心念,卻沒想到……他眉頭深鎖,懊惱又無可奈何的注視着她,而後伸出手,溫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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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坑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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