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沒良心的
這條街上有點擠,車子慢了下來,蘇暖掀開車帘子無聊向外望去。
就看見一個人。
她一愣,定定神,沒錯,確實是閔家老爹。
兩扇臨街的黑油木門前,閩大成正盤腿坐在門檻上,腳下堆滿了竹筐子,竹籃子,還有蟈蟈籠子。身後牆上還有,用草繩串了一大串,掛在那裏。
閔大成低着頭,坐在地上一張破麻袋上。
蘇暖的目光掠過一旁輪椅上搭的一件花衣裳上,舉目四移。
三步外,一個婦人正專心低頭整理一捆細蔑條。
蘇暖下了車,示意車夫到前頭去候着,自己慢慢走了過去,站定。
閩大成手中的籃子剛打了一個底,蘇暖猜得出來,這是一個元寶形的小菜籃子,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最是喜歡,小巧,挎着好看。
看着那熟悉的,上下翻飛的手,蘇暖吸了吸鼻子。
感覺到有人,閩大成停了一停,仰了臉:“夫人,要買籃子么?”
一臉殷切。
見蘇暖一愣,他就失望,低頭繼續編着手中的籃子。
蘇暖:“這個,多少一個?”
一個聲音傳過來:“十文錢一個,大的十八文,夫人,您要大的還是小的?”
一旁的杜氏忙湊上前眼巴巴地瞅着這個年輕的夫人,見她穿戴富貴,臉龐精緻美麗,不敢多瞧,就堆起笑臉看向一旁的小荷。
她說完,就手下快速翻動,已經是挑了兩個最是精巧的在手裏,舉了起來。
小荷回頭看了看蘇暖,說:“我們要兩個。”
“好的!20文!”
杜氏忙用一根草繩串了兩隻小籃子,遞了過去。
“全要了。”
蘇暖說,她指着地上那一溜的竹籃子說:“這些我們都要了,只是,我們這也放不下去,能送貨上門么?我們付車馬錢。”
杜氏大喜,閔大成也抬起頭,他愕然地看着蘇暖。
這是哪家的少夫人?這麼闊綽?
“請問,需要幾個大的,幾個小.......”
杜氏快速打斷了她的話:“好的,好的。夫人府上是哪裏?我們必定準時送到。”
又說:“只是,這裏還有幾個沒有完成的。”
她瞥了一眼堆在身後的那些竹篾子,滿臉企盼。
小荷禁不住咕噥了一句:“我們只要這編好的。”
心下卻是鄙夷:這婦人也太貪心,這小姐已經是大慈大悲,買了她所有的籃子,這回頭,還不知道要怎麼用呢?哪裏用得了這許多籃子?
她倒好,連着沒有編完的也想一併算上。
“都算上。”
蘇暖說著,看着杜氏:“三日午後你送到昌平街東頭一戶姓蘇的人家,你親自送來。”
杜氏大喜,忙不迭地點頭:“定送到,夫人慢走,夫人腳下小心。”
一邊殷切地要替蘇暖撥開腳下堆着的兩個竹筐子。
蘇暖目光一頓,拎高了裙子,又回頭深深看了閔大成一眼,就轉身走了。
身後,杜氏身邊的一個賣菜的媳婦看着蘇暖的背影,才回過神:“哪家的少夫人?嘖嘖,真是漂亮,唉,我還沒見過這麼鮮嫩的小媳婦呢。”
被杜氏白了一眼:“人家那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你瞧得見?你沒見,那車子前頭等着。唉,這也就是我家大成手藝好,人家願意下來瞧一眼。”
.......
上了車,蘇暖對小荷說:“這個婦人送籃子來的時候,通知我一聲。”
小荷答應了。
“小姐,咱買這許多籃子,作什麼用?回頭夫人該是要說了。”
蘇暖微微笑:“娘才不管這些閑事,回頭幾個府上都送一些,還不一定夠呢!”
三日後,杜氏和閩誠意用板車拉了一大車的籃子過來,一路打聽,到了昌平街蘇家后廚,早有小廝聽得吩咐,放了她們進來,留下閔誠意在點數。
杜氏跟着小荷向裏頭走去,心內忐忑:“夫人叫了小婦人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看着精巧的院子,她心內嘀咕,這是個殷實的人家,瞧瞧那塊湖石,就值不少銀子,先前姑爺家也有這麼一塊,不過被人搬走了,聽說能賣不少錢。
這宅子,現在已經是小鄭氏名下的房產。
蘇暖曾經要買院子,鄭卓信不同意。
買什麼宅子?這不是現成的?
蘇暖就說一碼歸一碼,這是給我娘住的,我的娘家。
我得付銀子。
於是,蘇暖就給了鄭卓信十萬兩銀票子,鄭卓信當即把房契送到了蘇暖手上:“諾,這房子本就是要給你,你不知道么?”
蘇暖驚訝......
她紅着臉:“你?”
剩下的話自是沒有說出口,她心裏甜蜜,原來他一早就......
鄭卓信抱着她,塞還了銀票:“銀子還是娘子收着好。我說,你連人都是我的,還和我分這麼清楚?”
蘇暖也就作罷。
小荷帶了杜氏到了廂房,
蘇暖見得杜氏過來,示意小荷出去,帶上了。
今日小鄭氏她們都出去上香了。她特意約杜氏過來,就是為了問清一件事。
這事,唯有在杜氏這裏才能得到解答。
“你還認得我么?”
杜氏抬頭,飛快地看了蘇暖一眼,這個少夫人眉目俏麗,穿戴不俗,出嫁前,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確定她沒有見過。
“夫人金尊玉貴,哪裏是我等粗鄙之人能夠見到的?夫人說笑了。”
杜氏斟酌着字句,謹慎回答。
“我認識閩含香。”
蘇暖說。
杜氏一抖,抬頭,看了半日,終於有點想起來,卻是又不敢確定。
“夫人是?”
她小心翼翼地。
“含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如今已經不再,我只問你,閩春芳怎麼會嫁給華明揚的?那原本該是閩含香的夫婿!”
杜氏飛快地瞧了一眼蘇暖,正要開口。
“你老實說,說得滿意了,以後你家的籃子,我們府上定製。”
杜氏心動。
她很快抬頭:“本來這個事情,不好說,既然夫人認識含香,說說也無妨。”
她仔細說了起來。
當日,接到含香的消息,說是跑了,她們確實是震驚的,又不信。
含香是準備和華明揚完婚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怎麼會和別人跑了的?
這個繼女,用杜氏的話說:“她是個心善的,一心掛着家裏,這點我們都是知道的。也是念着她的好的。她不可能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
杜氏說道,見蘇暖沒有表情,就繼續。
“我們本來要去問一問,一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華公子來了,來找含香。春芳就說,不用去了,華大哥肯定比我們清楚。她又拉了我,說,糟了,姐姐走了,華大哥以後再也不會管我們了。我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所以,她就出了一個主意.......叫了華公子來家,我們準備了酒菜,然後,勸着喝了酒。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心思的,誰知道,只是幾杯酒就醉了。然後,我就和春芳扶了他進了房間......
華公子醒來,見春芳哭哭啼啼地要尋死覓活,我們又在旁勸着,所以,就......成親了。”
杜氏一口氣說完,補上一句:“都是她的主意,其實我一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妮子早就對華家公子動了心,不然,一直不肯出嫁?也是,見過華家公子那樣的人,她哪裏還看得上別人?此番是正好遂了她的意。”
見蘇暖盯着她,她一咬牙,恨恨地:“這就是個沒良心的,親姐姐,都能不顧,這回是連親爹都丟掉了的。她們家抄了家,就捲走了我們家所有的銀錢,連個銅子都沒給我們留,跟着跑去了那麼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