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管皇帝是不是半途改主意了,但封給元子舫的那個爵位不可能收回,小兩口自然也就必須要搬出去,於是現在來往,不如之前方便了。
好在宗室都是聚居在城東這一片,皇帝賜下來的侯爵府,自然也在這裏,來往所花費的時間依舊不多。
周映月腦子裏存着的,能做的事情簡直太多了,但是千頭萬緒,究竟要從什麼地方抓起,卻是一個比較令人頭疼的問題。畢竟不能完全不考慮現實,就拿出一個點子想變成現實。
在這一點上,其他三人可以提出意見,大家也算是互補。最後經過商量,結果是「以民為本」,事情還是要從這個根本上坐起來。
古人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西方也有類似的觀點: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所以只要讓百姓們吃飽飯,沒有生存的憂患,那麼他們自然就會開動腦筋,去發展其他精神上的東西,然後不斷促進社會的進步和發展。這是一種自發性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別人做什麼,他們會自己摸索出來。如果嫌時間太長,那麼可以稍微引導一下這個過程。總之是很輕鬆的。
所以首先是讓百姓吃飽飯,稅改已經是一個方面了,除此之外,改良農具,興修水利,這些也都是必要的。不過這些花費的錢也不會少,須得循序漸進。再有,周映月提出培育出產量更高的農作物。產出多了,吃不完自然就可以拿去賣,糧食多了自然可以養活更多人口。並且這會促進一部分不願意重地的人,轉向商業和工業。
於是整個社會便都被盤活了。
這些事情說來簡單,不過真要做起來,恐怕十幾年幾十年都未必能夠做成,任重道遠。
所以雖然還有許多其他的想法,但誰也沒有繼續去討論。有生之年,能夠做成這件事,已經很好了。
幸好,開了海,過兩年朝廷收回擁有權之後,大筆的銀子便會入賬,跟海外的聯繫,會帶來新的思潮和新的物品,極大的促進市場和社會繁榮,還能提高百姓們的見識等等。
有了這些基礎在,自然就不必擔心他們的這個計劃無以為繼了。因為海貿的利潤,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
這時時間已經進入臘月,先皇的喪期終於過去,京城裏漸漸有了過年的氛圍。
不過對於朝堂來說,這意味着,很快便是新年。元旦朝會上,喜歡會宣佈改元,從那時起,才是他真正擺脫先皇的影響,獨立承擔帝王責任的開始。
之前已經通過了的稅改,目前還只是在做準備工作,要從元旦開始才會施行。
這種種原因加起來,使得本來應該清閑的臘月,反倒比之前還要忙了。各個衙門的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希望盡量將所有的事情都在開年之前安排妥當。
今年的冬天似乎也來得很晚,到這時候京城都未曾下雪。只是天氣越來越冷,天色也始終是陰沉沉的,像是在醞釀什麼大事。
談完了正事,元子青跟元子舫去做具體的計劃,至於眉畔,自然是陪着周映月這個孕婦出去散步。雖然她出了不少主意,但大家都不像讓她過分的耗神勞力,還是多以休息為要。
因為天氣冷,所以兩人從正院出來,一路慢慢走到園子裏,便進了早就準備好的亭子休息。
說是亭子,但現在四周都用羊毛氈子圍攏,只留下一個出口,裏頭點着四個火盆,一進去就暖融融的,熱得人快要出汗。眉畔和周映月不得不除掉外頭的大氅。
就為這事,丫鬟婆子們又好生勸了周映月半天,怕她脫了這個會冷。
「其實哪有那麼脆弱。」周映月有些無奈的對眉畔道,「不讓我忙也就罷了,雖然心頭空落落的十分不得勁,但到底是為了肚子裏這個祖宗。可這也要管,那也擔憂,從白天念到夜裏,令人煩不勝煩。」
她是個閑不住的人,從少女時代起,就不是能夠安穩留在家裏的性子,早就習慣了東奔西跑。反倒是結婚這大半年來,始終在家裏待着。開始是因為不方便走動,現在有了孩子,元子舫自然不會答應她隨便出門。
非但不能出門,即便是在家裏,也是處處都被拘束着,這也不許那也不行。周映月能忍到現在,都是為了孩子。
哪怕知道這是為自己好,也還是會覺得不耐。
眉畔只好道,「你這已經算是好的了。我當時有了孕,世子和爹娘連外頭的消息都不讓我聽。事事都是娘來安排,不聽都不成。」周映月不跟婆婆住,有什麼事只要能說服了元子舫,自然就沒人管了。
周映月撇撇嘴,朝不遠處守在亭子外的兩位嬤嬤努了努嘴,「瞧見了沒有?宮裏賜下來的。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什麼意思。有這兩位在,即便是子舫答應了,我也還是不得自由。」
眉畔倒是聽說過宮裏賜下來過人,不過這還是頭一回見。她看了一會兒,道,「這也罷了,我看她們還算規矩,也並沒有事事都管着。」比如此刻,知道她跟周映月有話要說,就沒有跟進來伺候,而是在外頭守着。不愧是宮裏出來的,這份眼力見兒十分難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周映月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這個了,「罷了,等孩子生完了,總不能再拘着我。到那時候想必有更多事情可做。現在等等也沒什麼。」
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再熬四五個月,也就罷了。
眉畔失笑,又問,「五個月應該有胎動了吧?」
周映月搖頭,「還沒有。但太醫來看過,說是胎相都是正常的。想必是孩子喜歡安靜,或是長得慢……哎喲!」
正說著呢,肚子就被提了一下。周映月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徹底給踢懵了。幸虧眉畔就在一邊,伸手把人扶住,笑着道,「想必是聽見你說他的壞話,所以抗議了呢。」
周映月這才傻乎乎的抬手摸了摸肚子,愣愣的問,「他會動了?」
眉畔從來見到她,都是沉穩淡定的樣子,這還是頭一回發現她竟也有這樣的時候,一邊偷笑一邊道,「也該動了,你這做娘的這麼著急,孩子自然也急的。」
說話間孩子又動了一下,周映月一驚一乍的道,「他他他……又動了!」
眉畔看到她這樣子,想到自己第一次有孕時,想必也沒有比她好多少。虧得那時候是元子青陪着,沒讓旁人看見。
結果周映月的這個孩子大概好動得厲害,一開始還是動動手腳,像是在打招呼,後來漸漸的就像是在打架了。這動靜太大了,周映月自然受不住,疼得捧着肚子,一臉慘白的看着眉畔,「嫂子……懷孕都是這樣么?」
眉畔十分同情她,「大概是你肚子裏這個格外鬧騰,我那時候雖然也疼,但沒有你這樣厲害。讓人去告訴子舫一聲,請個太醫來看看吧,總這麼疼着也不是辦法。」
不過這種事,請了太醫來,又有什麼用呢?
倒是元子舫這個做爹的知道了這消息之後,一時又喜又憂。孩子會動了很好,但是動得這麼厲害,來的那位太醫是婦科聖手,看過的孕婦
不知凡幾,也說沒有見過這樣鬧騰的。只是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將安胎藥繼續吃着,過幾日再看看,若還是這樣,再想別的辦法。
好在這情況並不是一直持續,過來約莫半個時辰,孩子便又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擦了一把汗,總算是消停了。
誰也不敢提若是一直這樣,要怎麼辦,都希望只是開頭的時候如此,往後慢慢就好了。否則這五個月,周映月豈不是要受罪死了?
回了福王府,眉畔去太妃那裏看她老人家和孩子時,便說起了這件事,心有餘悸的道,「現在才五個月,還不知道等月份大了要遭什麼罪。」虧得小九在娘胎里時還算乖,沒讓她吃太多苦。
太妃倒是若有所思,「我記得剛進宮時,宮裏有位妃子,懷孕時的情形倒是跟映月差不多。」
「那後來呢?」眉畔連忙追問。
太妃的臉色不大好看,「後來生產時難產,沒了。」頓了頓才道,「生下的卻是雙胎,因娘胎里沒有養好,先天不足,生產時又受了難,最後也沒有活下來。」
「雙胎!」眉畔皺起眉頭,「說不準映月也是這樣的情形。能生雙胎是好事,只是許多人都熬不過去。這件事還是先跟他們說一聲,別管是不是,先提前準備起來,到時候才不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