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與君初見
楚淡墨清淡的眼波一凝,沒有說話,而是頷首示意她知道了。
老管家好似已經習慣了她的清淡,於是側身讓路,然後引着她進家門。
繞過青松翠竹林,走過迂迴曲折的長廊,跨過卧波長橋,踩過悠然曲徑,才走到將軍府大堂。
大堂內擺設簡潔大方,兩排檀木椅延綿至主位,主位前背對着楚淡墨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檀木椅后恭敬的站着統一穿着的丫鬟,她們都低眉順耳的站着,見到楚淡墨后,整齊的福身行禮:“見過小姐!”
丫鬟的行禮驚動了那仰頭觀畫的男子,他聞聲回頭。
這是一個剛陽的俊美的男子,約莫弱冠年華,周身籠罩這一股肅殺的戰神氣質,身着一襲藍色鑲絲的長袍,腰間圍着紋狐藍錦帶,青絲由頭頂上的銀冠傾瀉而下,偉岸的身材,古銅色的皮膚。渾身散發著逼人的英氣和如影隨形的冷漠,冷峻硬朗的面部線條如刀削般深邃,宛若寒星的犀利黑眸盪着點點幽光,剛毅挺直的鼻樑下是略顯冷清的薄唇。
這人,楚淡墨儘管從未見過,但是一眼,她便可以斷定,他便是她父親引以為傲的弟子之一,二皇子驍王!鳳清漠。
淡淡的打量了一遍后,楚淡墨垂下眼臉,緩步上前,兩手交疊與左腰,微微福身:“臣女見過驍王殿下!”
鳳清漠寒星般的眼中驚異一閃而過,隨即抿着薄唇,虛抬了抬手:“小師妹無須多禮!”
“多謝殿下!”儘管鳳清漠口稱她師妹,然而楚淡墨卻似未有聽見一般,依然持禮而待。
為此,鳳清漠不免多看了楚淡墨一眼,但是依然清冷的說道:“本王與六弟此次微服前來,只為傳父皇口諭,接落霞郡主進宮。”
楚淡墨聽后,再次拂身推拒:“臣女無德無能,擔不起陛下重賞,父親功績亦只為報答陛下當年知遇之恩,且臣女與慶元侯長公子有婚約在身,陛下若當真憐惜臣女,還請成全,臣女若以郡主之尊下嫁侯府,必然會因着規矩與夫君,公婆疏遠,臣女只是一介弱質女流,惟願日後能相夫教子,安度餘生!”
一番話下來,鳳清漠不得不讚歎:她不愧為聰慧無雙的師娘之女,其聰慧遠勝當年的師娘。僅僅十二歲就將事實看得如此透徹,知道什麼該舍,什麼該得。難怪每每師傅伶仃大醉時都會大聲讚揚:吾女墨兒,當時絕慧之女矣!
“小師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鳳清漠微微的揚起唇角,語氣也變得難得的輕柔,“這番話,我會帶個父皇,我與六弟受業於師傅師娘,若這是小師妹的選擇,做師兄的定當成全。”
“多謝師兄!”此刻,她願意承這個情。
“師妹如今孤身一人,師兄不便久留!”鳳清漠一邊說著,一邊取下腰間懸挂的一方黑玉,遞到楚淡墨的手中,“這麼多年,你我師兄妹卻是初次相見,師兄不知道女兒家喜愛什麼,這就當是師兄的見面禮!”
然後也不給楚淡墨反應的時間,便邁着虎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楚淡墨轉過身時,鳳清漠已經走到庭院中間,亭中矗立着一抹白衣似雪。
楚淡墨詫異,方才她從那兒經過並未見到人,是她大意,還是那人原本不在那裏?雖然遠遠看去,身影模糊,可是那頃長的身形亦如幽蘭般清雅,無疑這個人便是六皇子睿王!鳳清瀾。
兩人低頭說了些什麼,楚淡墨看到鳳清瀾抬頭朝她看了一眼,那一眼隔着那麼遠,楚淡墨卻依然感覺到了那股溫柔。
直到兩人都已經離去,楚淡墨仍然久久的站立在大堂。
“小姐,這個是睿王殿下,讓老奴交給你的,說是送個小姐的見面禮!”老管家不知道何時走到楚淡墨面前,將一個雕刻着蘭花的檀木小匣子遞給楚淡墨。
楚淡墨回神接過,伸手打開,裏面赫然躺着一塊白玉,楚淡墨不由得唇角輕勾,將鳳清漠給她的玉佩放進匣子,兩塊玉除了色澤不同,再無區別,同樣的是正面雕刻着蒼雲龍騰,背面刻着麒麟踏雲,底下綴着一樣的明黃流蘇,這就是兩位隻手遮天之人身份象徵,亦是如兄如父的一份溫情。
“睿王是什麼時候交給你的?”雖然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可是楚淡墨還是忍不住問一問。
“回小姐,睿王一進門就交給老奴!”老管家如實回答。
智博無雙,慧眼透心,果然是名副其實的睿王!
楚淡墨不由得在心底輕聲一嘆。
了解她身後無數雙目光虎視眈眈,知道她這個背負一萬鐵騎卻是孤女的無奈,洞悉她想要逍遙江湖卻出身將門的悲哀,一早就料到她不得不屈服妥協於這可笑可悲的命運,而選擇下嫁。
春去秋來,歲月如梭,光陰好似指尖的流水,無可挽留的匆匆而去,轉眼便是三載。
盛澤十六年,三月九日,這一日,是楚淡墨及笄的日子,也是她出閣的日子。
這一日,南京汾陽城十里紅妝,百里鋪錦,艷紅色的綵綢掛滿了大街小巷,表示着慶元侯府對楚淡墨的重視,同樣也表示着南京百姓對這位大將軍遺女的愛戴。
這一日,大將軍府外,無數的暗哨悄悄的撤走,意味着他們的主子徹底的放心。
這一日,是命運齒輪轉動的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從他該有的方向轉動……
夜已深,慶元侯府仍然是處於一片喧囂的熱鬧之中,與外面高昂的拼酒聲截然相反,新房內是一片靜謐的沉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