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該死,她確實知道,她是讀歷史的。
春風又來一陣,讓櫻花片片飄落。
她翻了個白眼,道:「所以,我應該要去找一個高大威猛的傢伙來當朋友才能管閑事?」
「你已經有啦。」他嘻皮笑臉的說。
她呆了一下,「誰?」
他一挑眉,撥了下飛揚的瀏海,抓着可樂,舉起雙手,笑着擺出健美選手的標準姿勢。
「我啊。」
她傻看着眼前刻意擺出健美姿勢的男人,然後爆笑出聲。
他半點也不介意她的大笑,還朝她挑了挑眉,側身換了一個姿勢,露出他強壯的二頭肌,道:「怎麼樣,還算高大威猛吧?」
眼前的男人實在太搞笑了,害她笑得前俯後仰,完全停不下來,結果笑着笑着,淚水突然就噴了出來。
她嚇了一跳,卻還是邊笑邊掉淚。
對她突如其來的眼淚,他一句話沒說,只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她。
「這年頭沒事誰還帶手帕在身上?」她接過手,邊笑邊擦淚,「你已經有一條手帕在我那裏了。」
「我知道。」他禽着笑,說:「但手帕真的很好用,而且很環保啊,所以你用完記得洗乾凈再還給我。」
她聞言又笑,淚水又跟着飆飛出來。
他也不介意她哭哭笑笑得像個瘋子,他知道受到驚嚇過後,情緒不穩是很正常的,有發泄出來是好事,怎麼樣都比憋在心裏好。
她吸着鼻子,含淚笑着說:「上一條我已經洗乾凈了,圍巾也是。」
「噢,對,還有圍巾。」他瞅着她說:「我超喜歡那條圍巾的耶,那可是我媽親手打給我的。」
這話讓她嚇了一跳,她不知道那是那麼貴重的東西,忙道:「抱歉,我不知道怎麼連絡你,不然我早就把它們寄還給你了。」
「沒關係,那天我回去之後,發現不小心拿了你的書,本來想第二天還你的,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等我忙完,你已經離開日本,我只好把它帶回家,想說找機會再還你,但一直沒空,誰知道跑來這裏反而又遇見了。」
握着他的手帕,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笑咪咪的男人問:「你找過我?」
他誇張的挑眉,道:「那是我媽親手打的圍巾耶,我可還想回家吃飯啊,你覺得要過多久她才會發現我把她的傑作搞丟了?」
他的模樣和說法,讓她忍不住又笑,但眼中的淚水總算不再不受控制的一直掉,她擦擦淚,放鬆下來,道:「放心,圍巾和手帕都好好的收在我現在住的地方。」
「現在?」注意到她的說法,他再挑眉。
「我的合約到期了,剛找到了一個新工作。」她做了個鬼臉,道:「那卑鄙小人在這裏確實有點名望,他在華府還有些門路,如果他真的要惡整我,的確能讓我在這裏混不下去。我也不是傻的,在找他麻煩之前,當然先想好了退路。我下星期就要離開這裏,到英國一間私人機構工作。」
這女人還真不是傻的。
看着她哭紅的雙眼和鼻頭,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
她一怔,抬眼看他。
「好乖。」他說。
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稱讚,她呆了一下,但眼前的男人只是看着她微笑,起身朝她伸出手。
「來吧,我載你回去。」
春風拂過,吹落幾許粉嫩。
小滿抬頭仰望着他,當這男人站起來,她才突然意識到,他真的很高大威猛。
天色漸晚,這傢伙迎風在夕陽下微笑,簡直帥到不可思議,讓一顆心瞬間跳快了兩下,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她沒有握住他的手,只是故意把喝完的熱巧克力空杯塞到他手裏,自己站了起來。
他笑了笑,一手拿着可樂杯,一手抓着熱巧克力空杯,神情自在的轉身朝垃圾桶走去。
看着他高壯的背影,剎那間,莫名的內疚又上心頭,就如上回在電車裏一般。
他對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就是因為掩飾得太好了,才讓她更清楚他一定對她的拒絕感到受傷。
即便他和恐怖分子有所牽扯,而且還是個用起暴力毫不手軟的人,可她知道,這男人不是壞人。
天知道,他救了她不只一次,把圍巾和手帕借她,替她帶路,幫她解決麻煩,還特別買東西給她吃。
她又不是傻的。
你麻痹了嗎?
她記得上回問他這個問題時,他臉上的表情,她也記得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
他說。
可她知道,現在知道了。
他沒有麻痹,因為沒有,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的表情,才會說出那樣的答案。
但她真的不認為,對這男人有好感對她是一件好事,就算他真的瞎了眼喜歡上她好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應付他。
所以即便這傢伙又帥又有幽默感,笑起來時臉上還有可愛到不行的酒窩,而且真的很高大威猛,身材更是黝黑健美到讓人流口水,她還是不會傻到對他有什麼奇怪的妄想。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真的讓人很難不喜歡他。
如果只是當朋友的話,她真的不介意有一位像他這樣高大威猛又可愛搞笑的朋友。
等她回神,她已經匆匆邁開腳步,快步走到他身邊。
看見她跟上,他一句沒吭,只是嘴角悄悄微揚。
夕陽西下,兩人漫步在櫻花樹下,世界看來是如此和平。
身旁的男人一臉輕鬆愜意,很難想像八個月前,他還在巴格達玩炸彈。忽然間,覺得眼前的和平好虛幻,像假的一樣。
然後,他握住了她的手,那結實粗糙的大手,散發著溫暖,莫名讓搖晃的現實安定了下來。
她一怔,抬眼看他。
「沒事的。」他垂眼看着她,道:「我相信你那位親愛的教授,不會再做出什麼傻事。」
心頭,驀然一熱。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當他繼續握着她的手,帶着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時,她沒有抽回手。他開車送她回到住宿的地方,也許她不該讓他進門,但她想到如果他想對她做什麼,早就做了。
而且她注意到,他跟在她身後進門時,刻意沒有把門關上。
「你等我一下。」
她說著,回房去拿她收好的圍巾和手帕,過去幾個月,她一直將它們裝在紙盒裏。
他接過手,沒有打開來查看,只開口問。
「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
他垂眼看着她,然後掏出一張名片。
「我這幾天都還會在附近,有什麼事就打我手機。」
她看着那張名片,頓了一秒才伸手去接。
他抬起大手,摸了她低垂微紅的臉一下。
她微微一驚,抬起眼來,只見他笑看着她。
「不要那麼害怕,我不會吃了你。」
她微紅的臉瞬間暴紅,想反嘴說些什麼,腦袋裏卻一片空白。
「到英國安定好之後,傳地址給我,我把遊記寄過去。」
她只能再點頭。
「晚安。」他笑着說。
「晚安。」她紅着臉回。
然後,他轉身走了。
她上前關門落鎖,等到腳步聲消失了,她才拿額頭抵着門,吐出憋在心中的一口氣,又過了幾秒,她才有辦法鼓起勇氣低頭查看手中捏緊的名片。
那張名片格式很簡單。
上面寫着他的姓名、手機,還有用中英文寫的公司行號與電話。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調查員?
什麼東西?偵探社嗎?這男人是偵探?
她還以為偵探都是在查外遇、跟拍小三之類的。
然後她突然領悟過來,這名片八成只是他的掩護。
搞不好連這姓名都是假的。
哈。
只不過,不知為何,她不覺得他和她報了假姓名,她記得他臉上漾開的笑容,和他介紹自己姓名時,黑眸里的笑意。
「耿念棠……」
把這三個字說出口,感覺更真實了。
她把名片收到口袋裏,不再多想,只是轉身去收拾那些已經裝箱到一半的行李。
接下來那幾天,沒人找她麻煩,沙也加來找過她,告訴她,那小人把論文掛上了沙也加的名字,雖然只是並列,但聊勝於無。她沒有再多加追究,沙也加不想把事情鬧大,她也很清楚她能幫的就只是這樣。
離開華盛頓前,小滿沒打過那男人的手機,也不曾再見過他。
兩個星期後,她到了英國,搬進了一棟全新的屋子。
她的新老闆是個十分大方的僱主,除了豐厚的薪資,還提供了附前庭後院的百年老屋給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