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貴人
慈寧宮。
太皇太后笑呵呵將留中的秀女名單遞給了康熙，“皇帝瞅瞅，可有中意的？”
康熙今年才二十六歲，神色間的沉穩不動，倒更像是個中年人，他閑閑掃了兩眼，道：“這些日子勞累皇瑪嬤了，孫兒身邊本不缺人服侍，隨意留幾個便是了。”
太皇太后卻道：“好不容易大選一次，這次自然是要多添些新人才是。烏雅氏、衛氏雖然服侍皇帝盡心，可出身終究不夠體面。”
康熙眯了眯細長的丹鳳眸，語氣變得清冷：“皇瑪嬤做主就是了，孫兒沒有什麼異議。”
太皇太后笑得滿臉皺紋：“這回選秀，當真有幾個不錯的秀女。”便吩咐蘇麻喇姑將桌上的一沓子字呈給康熙瞧。
康熙一副並不上心的樣子，隨意翻看着，直到看到那段法華經中的佛經，瞬間眼中有一抹難掩的異色，又是佛經么……
太皇太后見康熙看得入眼，便笑着說：“寫這段佛經的秀女，是安定伯瓜爾佳廣德之女，這丫頭有個一胎雙生的哥哥，頗為祥瑞。皇帝可還中意？”
康熙面色平靜：“哦？祥瑞？只是……不知她長相如何？”
蘇麻喇姑一旁笑着道：“是個極標緻的美人兒呢！皇上見了必定不會失望。”
康熙微微一笑：“反正朕也不曾見過，蘇嬤嬤怎麼說都成。”
蘇麻喇姑一臉惶恐，她忙道：“奴才可不敢欺瞞皇上。太皇太後為這次選秀的事兒可是煞費苦心，總算挑了幾個資質佼佼的。”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這麼多年沒選秀了，哀家怎能不上心？如今宮裏稱皇帝心意、又像樣嬪妃，也就宜嬪姊妹。如今也是時候添幾個像樣的新人了。”
康熙臉上的微笑頓時斂了下去，“皇瑪嬤有心了。”
太皇太后笑着說：“旁的也就罷了，哀家知道這裏頭漢軍旗的袁氏，父兄都是南邊戰場上，給她貴人位份，用來安撫漢軍旗也使得。”
康熙點頭道：“那是自然。”
太皇太后又道：“至於這個瓜爾佳氏，論家世門第都比袁氏高了不止一籌……”
康熙神色淡淡：“也冊為貴人吧，等進了宮，若真合乎孫兒心意，再加晉封也不遲。”
太皇太后沒有反對，她點頭：“這樣也好，畢竟是新人。”微微嘆了口氣，又道：“還有這個小赫舍里氏，皇帝打算如何待她？”
康熙微微踟躕：“畢竟是元后的親妹妹，可她年紀又小，又剛進宮。倒不急着冊封位份，便給她……妃位的禮遇吧。”
太皇太后忍不住直皺眉：“小赫舍里氏是元后的妹妹不錯。若是嫡親的，哪怕給貴妃禮遇，哀家也不反對。可她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是個家生子……”太皇太后忍不住露出嫌棄之色。
頓了頓，太皇太后發話：“還是暫時按照嬪位禮遇吧，若她真是好的，以後再冊便是了。”
康熙想了想，便點頭了。
如此算是商量定了。
十日後，內務府管領太監前來宣旨。
安定伯府備好香案，整整齊齊跪在地下聆聽聖旨。
太監揚着尖細的嗓音，“上諭：安定伯長女瓜爾佳氏，端敏明慧，着封為正五品貴人，於四月初九入內！！”
昭嫆跪在地下，頓時百味雜陳，簡單的幾句話，昭嫆便成了貴人，皇帝的記名小妾。四月初九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阿瑪瓜爾佳廣德敬接了聖旨，又忙將準備好的封后紅包塞給傳旨太監，滿臉客氣：“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傳旨太監笑容滿面，拱了拱手：“伯爺太客氣了！”
瓜爾佳廣德又忙道：“公公請到裏頭喝杯茶吧。”
傳旨太監忙擺手道：“不了，奴才還得去承恩公府上傳旨呢！”
廣德眼中精光一閃，忙問：“可是赫舍里家？”
傳旨太監捏了捏袖子的紅包，大約估算出分量，便低聲道：“正是元后的小妹呢。”
廣德也壓低了聲音道：“那可當真貴重得緊，永壽宮娘娘是繼后的妹妹，都享貴妃禮遇，何況元后之妹了。”
傳旨太監笑了笑：“伯爺是明白人，何必和奴才說虛話？”呵呵一笑，傳旨太監道：“奴才告辭了。”
廣德急忙要送傳旨太監，太監忙擺手：“伯爺請留步！”
廣德只得叫長子博敦去送傳旨太監。
昭嫆心道，她還一直以為自己這個老爹是個挺憨厚的人，沒想到這麼狡黠。方才那些話，她都聽了個真真。元后赫舍里氏的妹妹，據她所知，那位只是庶出，自然進宮以後不可能享貴妃禮遇。
博敦這一去就花了兩刻鐘時間才回來，他滿臉樂呵呵跑到昭嫆面前道：“這回選入內廷的總共有十位，其中多半都是滿軍旗，還有幾個漢軍旗。妹妹是其中位份最高的，赫舍里家的小格格並沒有定下位份，另外還有一位漢軍旗的袁貴人。那位袁貴人的父兄正在南方戰場上作戰，據說頗有功勛。”
昭嫆心想，此次一滿一漢兩貴人，可以說十分平衡。對於新人而言，貴人位份也不低了。畢竟，生了四阿哥胤禛的烏雅氏如今也只是貴人而已。
這次進宮的新人，除了赫舍里沒有定下位份，其餘都各有其位。沒有定下位份，便是庶妃。雖是庶妃，小赫舍里氏仍然是不可怠慢的，其禮遇用度，必定在她這個貴人之上，
哪怕是庶出，小赫舍里氏畢竟是元后的妹妹。最起碼也會有嬪級的待遇，很可能或許還是妃位禮遇呢。
所以，昭嫆不是此次入選宮妃中位份最高的，小赫舍里氏才是。
康熙朝的宮裏，是極看中家世門第的。
譬如佟佳氏，一入宮便是貴妃之尊，小鈕祜祿氏也是享貴妃禮遇。而後來的惠宜榮德四妃，生了那麼多孩子，在康熙朝止步妃位。
當然，四妃還是幸運的，良妃衛氏明明早年那麼得寵，卻一直到年老色衰、兒子長大的時候才總算封了嬪，晚年才封了妃，最後還被康熙嫌棄出身。
好在，她有一定家世，將來起碼不會像良妃那樣悲催。
唉，去處既定，也只能多考慮一下未來了。表姐李氏雖不得寵，但好歹是個嬪主，有她在，自己總能得些照應，總比旁的嬪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