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妻難言之隱
一連兩天,墨夜沒再出去打獵。而是一心在家裏養精蓄銳,準備即將到來的星斗宗入門考核。表面如此,暗地裏卻一直在觀察着自己的身體,直到左掌心那道傷口結疤,身子骨未出現任何的異常,他才漸漸淡忘了那幅奇怪的血圖。
有關死在陷阱里的那漢子,他隻字不提。對他來說,那個雷電交加的雨夜就像是一場噩夢一般。
交租的日子如期而至,只是前來收租的並非是那個囂張跋扈的鐵松,而是換做他人。周村的村民勉強湊齊了租子,但墨夜心裏清楚的很,多半還是身手強悍的父親幫着他們度過了今年的難關。
很快,距離星斗宗的入門考核只剩下最後一個晚上,這天吃過晚飯後,墨夜在院子裏拉伸了幾下筋骨,便早早睡下了。
不過在東廂房,油燈始終搖曳不止,產生忽明忽暗的影子在牆壁上相互捉弄着,墨風雲夫婦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兩人都是眉頭緊鎖,久久沉默。
“孩子他爹,你真的還想這麼做?”良久,葉惠發話了。
“唉。”墨風雲長長嘆了一口氣,嘴角抽搐了幾下,似乎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
葉惠似乎已經猜到了結果,垂下眼睫幽幽道:“你這又是何苦?”
“我是為了他好。”
“我知道你是為了夜兒好,但孩子的路,應該由他自己去走,我們……”
“難道我眼睜睜看着他走上一條不歸路?”墨風雲的聲音忽然如刀鋒出鞘,粗暴凌厲地打斷了妻子的話語,“武道兇險,步步驚心,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以我們的身份地位,又何必隱居於此,做這賤民,受人欺辱?”
“我……”葉惠欲言又止,神色黯然。
“你要明白,夜兒是我們唯一的骨血!”墨風雲勉力將“刀”收了回去,但也只是半收狀態,鋒芒依然不減。
葉惠低下頭,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
“榮華富貴,形同過眼雲煙。我這輩子,也沒什麼他求了,只希望能看着夜兒長大成人,然後結婚生子,傳宗接代,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墨風雲走到妻子身邊,撫摸着她的肩膀,換了個不相稱的柔和口氣。
“那……還是老方法?”葉惠抬頭問道。
“嗯,老方法。這包一日軟筋散,明早混着給他吃下,也好讓他死了這條心。”墨風雲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塞給了妻子。
葉惠接過紙包,扶着桌案,柔弱無力地站了起來。在燈火幽暗的剎那,她的神態就像一個大病之人,怏怏不得精神。
“夜兒,爹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體諒爹的一番苦心。”墨風雲望着妻子失落的背影,臉色盡顯滄桑。
……
第二日,葉惠早早將兒子叫醒,為他做了一頓豐富的早餐,然後又親眼看著兒子一口口吃完。
“夜兒,好吃么?”內心的酸痛讓葉惠勉強擠出的一絲笑意差點崩潰。
“好吃,娘做的飯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娘,你怎麼了?眼睛怎麼這麼腫?”墨夜注意到母親的眼中佈滿了血絲。
“哦,沒什麼。娘只是擔心你,所以昨晚沒睡好。不過看到你精力這麼充沛,看來娘的擔心是多餘的。”兒子的無辜和天真讓母親愈發心酸。
墨夜拍拍胸脯,自信滿滿道:“放心,娘。我的力氣和奔跑速度比兩年前都要提升了很多,今年一定會成功的!一定會的!”…。
“嗯,加把勁!”葉惠違心地附和。
“時候差不多了,娘,我去狩獵場了。”
葉惠目送兒子精神抖擻地出了門,奔上了屋前的那條小路。然後自己鼻子一酸,捂住臉面,伏在桌子上哭出聲來,哭的很是傷心。
按照星斗宗的規定,凡是參加考核的子弟,年齡限制在弱冠以下,每個招考地區都會專門設定一個集合區,而且不允許有家屬或者外人在旁圍觀,免得落了俗套,違反者會被取消資格。
臧白山一帶的集合區就在狩獵場,一個舉辦狩獵大會的場所,是由星斗宗欽定的。在帝國排名第二的武道大宗立下的規矩面前,哪怕是不可一世的鐵家堡,也只能像只羔羊一樣乖乖馴服。
也只有在這個特殊的時期,鐵家堡子弟的身份地位與那些所謂的“賤民”拉成了一條直線。
周村距離狩獵場最近,不過兩三里的路程,以墨夜的腳力,不用一炷香的時間便可抵達。
星斗宗考核每兩年一屆,可以說是機會難得。凡是準備參加考核的子弟大多早早來到了狩獵場,生怕錯過了時機。
墨夜趕過去的時候,狩獵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個大眼睛的男孩孤獨地蹲在狩獵場邊上,他看到墨夜時,立即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小男孩叫周朔,比他小四歲,是墨夜在村子裏玩的較好的一個夥伴。他們兩人是今年周村僅有的兩個參加考核的子弟。
“你倒是來的挺早。”
“我爹把我送過來的,就怕誤了時辰。”
“怎麼會呢?”
墨夜說完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個老資格的考生了,拿捏時間方面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準確。
“那些引領我們上山的武師怎麼還不來呢?”周朔嫩聲問道。
墨夜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應該快了,前年和大前年,都是一個叫鍾離的武師來領我上山的,今年不知道會是誰。”
他表面鎮定,但內心卻還是有點緊張。畢竟這次要是通不過的話,他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父親是絕不會容忍他繼續第五次的。
正說著,旁邊突然傳來一陣鬨笑聲。兩人瞥了一眼,卻見幾個子弟神色憤然地掙脫出了人群。墨夜認得這幾個少年,皆來自王家溝,剛才顯然受到了排擠才會如此憤怒。
“賤民,我們又見面了。”兩個華服子弟帶着一群人慢慢走了過來,臉上滿是嘲笑譏諷。
墨夜嗅到了他們身上的味道,他最痛恨的味道。
“你們這種賤民,怎麼比都是出去丟人!還想考了武師進我們鐵家堡?做夢!”鐵松推搡了一把墨夜,哈哈笑道。
墨夜冷笑道:“鐵家堡了不起么?如果我進了星斗宗,絕不會為你們鐵家堡效力!”
另一個子修長,神色冷峻的少年冷冷盯着墨夜,“小子,你若是敢辱及我們鐵家堡,我定會對你不客氣!我們鐵家堡每年都會有不少子弟進入玄武帝國的各大宗門,甚至是帝國以外的門派。你想進鐵家堡還沒門!”
“知道他是誰么?”鐵松指着少年,一臉得意,“他是我大哥鐵辰,鐵家堡少一輩的最強天才。還有我的一個叔父,你知道他是什麼人物?星斗宗的真傳弟子!知道真傳弟子的地位么?就是當今帝國的皇帝,見了他都要敬仰三分!”…。
墨夜默然,因為他確實聽說過,修為高深的武修,其身份地位要遠遠凌駕於帝國朝廷之上,甚至有皇親國戚等同草芥螻蟻一說。
“來了,天極山的高人來了!”突然有人興奮喊道。
周圍的空氣忽然產生了微弱的聲響,就好像是風鑽進窗紙漏洞的聲音。眾人放眼望去,數十道人影正急速朝着這邊飛奔過來,一股股肉眼可見的氣浪翻滾絞動,看的他們目瞪口呆。
不過幾個眨眼,白衣勁裝的星斗宗弟子盡數趕至狩獵場,渾身上下皆充滿了剛烈的氣息,咄咄逼人,威如大山,不少子弟竟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臧白山的考核子弟,都在這了么?”一大鬍子問道。
“是的!”鐵松暫時放下那份傲慢,當仁不讓地搶着答曰。
“那就走!”
大鬍子抄起一個瘦弱子弟大步掠去,其他星斗宗武師紛紛仿效引領。
“怎麼老是你?”一人走到墨夜面前,突然沖他咧嘴一笑。
墨夜認出他來,就是那個前年帶他上山的鐘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鍾離二話不說,大手突然一抓,把他挾在腰間,邁開大步急掠而去。
墨夜只聽到耳際儘是呼呼的風聲,狂亂的氣流迎面亂沖,讓他完全睜不開眼睛。他內心不由得暗暗震驚,這樣的速度,超過烈馬奔騰,簡直匪夷所思,這鐘離的修為,比起前年似乎精進了不少。
“這樣的修為,放眼民間,別說是開鏢局,就是開個武館收徒都夠了。”
墨夜在心裏拿鍾離跟他二叔放在擂台上做了一番比拼,最終,他那肥胖的二叔很委屈地被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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