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薛蕾回神,急忙起身,溫柔一笑,「魏總管多禮了,您是三爺身邊的人,便是三爺素日裏也是敬着的,您這樣我怎生受得起」

被人這樣捧,魏總管全身上下無比舒暢。

聽聽,多會說話,傳言果然無誤,薛家嫡女的教養無人能比。

孟孟是打從那團黑影靠近時臉色才變得慘白的,所以鳳天磷確定她看得見,他也越看越清楚,那不僅僅是一團顏色加深的黑影,而是一團呈現人形的黑影。

他不信鬼神,但這會兒他有請得道高僧到府里作法的衝動。

孟孟手不停抖着,想着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迅速喝掉桌上那杯溫熱茶水,替身子添些許溫度,把契書收進懷裏,從椅子上站起,「這兩天我會把銀票送過來。」

「喂。」鳳天磷點頭,視線不時投向黑色人形。

「鳳天磷是不是看得見我?怎麼老往我這裏瞟?」

他在孟孟耳畔說話,一陣陣陰寒的氣息襲來,她咬牙強忍不適。

「三爺沒其它事的話,我先離開。」孟孟說。

鳳天磷不想讓她走,他要確定些許……事情。

他不想見薛蕾,但想起兩人的賭約,聽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不曉得賀孟莙和薛蕾碰在一起會擦出什麼火花?

帶着一點壞心、一點刻意,他的視線在孟孟身上凝聚,跟着起身,惡意地掛住她的路,「為什麼急着離開?喔,因為聽說薛蕾快到了?」

孟孟無奈,這種話要她怎麼回答?雖說賜婚聖旨未下,但娘娘開了金口,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改變機會不大,更別說他也點了頭。

薛蕾見面,她要用什麼身分、什麼態度?

難道要她直話直說:「薛姑娘,鹿死誰手尚不知,倘若我贏得賭約,你就算當上正妃,也沒什麼樂趣可言。」

孟孟苦笑,她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怕了?敢與爺打賭,卻沒勇氣見人?」鳳天磷起身步步向孟孟進逼,故意伸手環住她的腰,然後……碰到了!他碰到那團黑影,一股透骨的寒意從手背傳入心底,如果眼睛會出差錯,那麼再加上觸感來證明,是不是就可以確定那裏確實有東西?

「我!」她猛地抬頭,清澈大眼對上他的。

他似笑非笑,故意繼續往前走。

孟孟被逼得不得不後退,那團陰影沒有跟着後退,而是穿過孟孟的身子飛到屋樑上。

在被穿過的那刻,孟孟的臉色慘白,牙關輕顫。

鳳天磷不動聲色地問:「幹麼用這種表情看我?是你起的賭約,若我當真喜歡上你,自然要把你留下,看在你救我一命分上,定會允你一個側妃噹噹,不過……放心,那五萬兩,爺掏得心甘情願。」

他看不到、聽不到,卻能感覺到那團黑影正在笑,可以收到那黑影的惡意,那是針對他的惡意,為什麼?

更有趣的是,那黑影在屋樑上,他越靠近孟孟,那黑影的惡意就越嚴重,外頭是燦爛的陽光,犀里卻冷得凍骨。

所以那黑影不喜歡他與孟孟靠近?是這樣嗎?

鳳天磷揚起邪魅的笑靨,勾起孟孟的下巴,在她還沒搞清楚狀況時,他刻意當著「他」的面封住她的唇。

一碰上那甜甜、軟軟的唇,像是瞬間啟動什麼似的,無數畫面湧入腦海,他試圖看清楚,卻來不及。

忽然間,門打開,魏總管領着薛蕾走進屋子。

兩人都沒想到會看到這幕,雙雙一愣,定在原地。

怎麼回事?賀姑娘不是和於太醫……雲貴妃想為他們賜婚,這事滿府上下都知道,若賀姑娘沒這個心思,怎會讓於太醫進府,還每天到他居子裏說話?他們帶着玉成好事的心思看待此事,即使覺得此舉不妥,但云貴妃都放話了,自然是……

可現在又是什麼狀況?難道賀姑娘騎驢找馬,勾搭於太醫之後,又覺得主子爺更合適?這樣的話……不行,主子爺怎麼能要這等品性的女子。

魏總管的臉倏地拉下,對孟孟的觀感大翻轉,刻意輕咳兩聲。

鳳天磷側眼,看見薛蕾扶着牆一臉痛不欲生的模樣。

他們才見過幾面,需要搞得這麼楚楚可憐,好像他們已經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約定好三生三世,他卻背約似的。

哼!鳳天磷看不慣薛蕾這副樣子,裝可憐也得男人肯看才有用,否則就是煩!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薛蕾的印象糟透了,不過……

看看還沒反應過來的孟孟,他微眯起漂亮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等待她下一步的表現。

她沒錯,錯的是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薛蕾死命咬唇,扶起牆壁,逼自己上前,這一步,讓她看清楚孟孟的臉。

霍地,狂風暴雨、驚濤駭浪湧上,兩人對視,她們認出彼此。

是她!惡寒在心底攀升,薛蕾幾乎瘋狂,她怎麼沒死?她怎麼可以不死?她早該死了,掉入深谷,沒摔死也會被餓狼咬死,她、該、死!

薛蕾掐緊拳頭,無數詛咒在心頭翻騰,若自己的眼光能夠殺人,那麼她要將這女人千刀萬剮、凌遲至死。

孟孟不善掩飾,恐懼浮在臉上,她的身子抖得厲害,陣陣寒意襲來,冷得她骨頭凍僵。

陳年舊事重返,過往的記憶轉為鮮明,陰暗的、齷齪的、骯髒的事一幕幕跳出來,像腐蝕的溶液般侵蝕了她的平靜。

孟孟知道當年那個小女孩身分尊貴,絕對不是普通人,但她從沒想過兩人會再見面。

她想起墜崖的事,想起自己被掛在樹梢,在一陣驚心動魄的揺晃後繼續往下掉,接着「喀嚓」一聲,她聽見自己小腿折斷的聲音,疼痛像支飛箭狠狠插入她的心。

再次清醒,天已經全黑,夜梟起,野獸低鳴,她害怕得放聲大哭,不斷喊着數命,喊得嗓子都啞了也無人響應,她以為自己將要死去,幸好趙姨找來於叔,於叔心疼,卻逼着她為自己喬正腿骨。

可以想像嗎?她手抖得厲害,力氣不足,一次、兩次喬不正,於叔急得大罵,又逼着她不能昏過去,反覆折騰……至今,那幕依舊常讓她自夢中驚醒。

也是那次失蹤讓母親操碎了心,身子敗壞得更迅疾,沒多久就再也支撐不住,留下她和憶憶與世長辭。

她恨死那個小女孩了,但於叔告訴她,善惡自有天判,她的恨只會讓自己痛苦,她的痛苦會感染身邊的人,會讓她的心變得陰沉。

她不允許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只能逼自己釋懷,她也以為自己終將釋懷的,但偏偏教她再次遇見那小女孩,是命運作弄人?

薛蕾?那小女孩竟是那個救鳳天磷一命、娘娘想要賜婚的薛蕾?上天怎麼可以這樣安排!

她深愛的男人、她即將用魂魄換他成為一個完整的男人,日後要與薛蕾成雙成対,幸福一生?

孟孟深深覺得不甘心,她的豁達早慧、她的恬淡平靜在此刻被炸毀。

她不想這樣疼痛,可是心一陣陣絞着,她也想要波瀾不興,可是心中波濤洶湧幾乎將她淹沒。

手足無措,無法面對,孟孟直覺地退開一步、兩步,退到鳳天磷身後。比起孟孟,薛蕾的恐慌不會少。

一個早該死透了的女人,卻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更別說這人與鳳天磷之間……已不只是暖眛,若她才是自己貨真價實的對手,那麼她只要把當年的事翻出來,自己哪還有希望?

怨恨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薛蕾怨天怨地,怨上蒼對自己不公平,怨恨孟孟的幸運。

憑什麼那些噁心的惡匪在她身上逞獸慾的時候,這女人可以逃過?憑什麼同樣被擄,她要受那樣的苦,這女人卻能全身而退?

在這女人喂她喝水的時候,她恨,在孟孟為她擦拭身子的時候,她恨,在孟孟搗爛藥草為她敷傷口的時候,她恨!

因為這女人澄澈乾淨的大眼睛彰顯了貞潔,因為那滿臉的同情憐憫讓她覺得自己污穢無比,她寧可被傷害的是這女人,寧可自己來為這女人做這些事情。

倘若角色對調,她不會命人殺死這女人,而是會同情她、幫助她,用同樣的憐憫対待她,可是……受傷的偏偏不是她!

薛蕾對孟孟的恨,直到親眼見她摔下山谷那刻才得到平息。

可是這女人又出現了,出現在她和三皇子之間,為什麼?為什麼總要讓這女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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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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