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薛尚書?鳳天磷心底一陣冷笑,他才剛清醒呢,母妃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為自己張羅勢力,果真是不死心。

無妨,他倒要瞧瞧一個小小的薛家能翻出什麼大風浪。

鳳天磷勾起唇角,抿出一臉譏笑,「父皇、母妃作主便是。」

雲貴妃喜出望外,過去她數度想以聯姻為兒子鞏固勢力,但磷兒什麼都好談,唯獨在這件事倩上頭始終不肯鬆口。

她以為兒子還惦記着賀小六,不敢逼迫,沒想到……是生死一遭,兒子想得透澈?他知道夏氏已滅,自己需要更多的助力,方能成就大業?

鳳天磷的點頭讓雲貴妃滿意極了,卻讓皇帝深感意外。

這孩子對婚姻無比固執,沒想到……

薛家?看一眼雲貴妃,皇帝神色不豫。

他對鳳天磷說道:「此事先不急,還是等你身子痊癒再談賜婚。」

立在一旁魏總管接話,「皇上、娘娘,可想見賀姑娘一面?主子爺能救回來,賀姑娘功不可沒。」

皇帝與雲貴妃對視一眼,點點頭,「宣。」

那日孫公公命人進宮傳話,說賀孟莙為救三皇子,險些掉了半條命,方才入府,孫公公還特地上前遞話,說賀孟莙整整昏睡一天,一醒來便又進屋為磷兒施針。

魏總管轉身,讓侍衛李強將孟孟請來。

孟孟跪在皇帝跟前,態度依然淡定,不因喜而喜,不因悲而悲,整個人淡得像一汪湖水,清靜、乾淨得令人心喜。

「抬起頭來。」雲貴妃說道。

孟孟抬頭,清妍的五官討人喜歡。

看着救回兒子的恩人,雲貴妃滿面笑意,「賀姑娘長得真好,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待宮女扶着孟孟走到雲貴妃跟前,她褪下腕間的滴翠玉鐲套在孟孟手上,「這次的事讓姑娘費神了,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孟孟朝雲貴妃望去一眼,這算……銀貨兩訖?

她輕淺一笑,退開兩步,輕聲道:「多謝娘娘賞賜。」

見她行止有度,皇帝點頭,問道:「之前的犁城瘟疫,是你發現的?」「回皇上,是。」

「若非你發現得早,這場瘟疫不曉得要折多少人進去。」皇帝感嘆,三十年前那場瘟疫,直至今日依舊讓人膽顫心驚。

「民女僥倖巧瘟疫病患者,是皇上鴻福,太醫院盡心儘力,才能及時阻止災禍。」她不願居功,對名利看得很淡。

皇上捻須而笑,細看眼前纖細小巧的女子,她的長相不過清秀,但渾身上下散發出流水般的溫柔淡然,尤其是那雙眼睛,不驚不懼,沒有對上位者的敬畏,唯有教人舒服的沉穩淡定。

這樣的一雙眼睛像極了老賀的女兒,自己曾經允諾過,他為自己保住邊關,自己會竭盡全力照顧他的女兒。

可是……他失信了,他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唯有對老賀滿心羞愧。

雲貴妃笑道:「瞧瞧,這張小嘴真甜,光憑這幾句話,皇上就得好好賞賞。」

皇帝笑問:「不知賀姑娘可曾訂下婚約?」

此話一出,雲貴妃心下微悚,難道皇帝把那個臭道士的話給聽進去了?

不行,磷兒終於想通聯姻的好處,除了薛家之外,她還盤算着鄭家、吳家閨女,夏氏已滅,磷兒需要助力方能與太子相抗衡。

一正妃、兩側妃、四個姨娘,每個位置她都要換到最好的東西,她必須仔細盤算方對得起自己。

雲貴妃腦子轉得飛快,一口氣接下話,「都說夫妻同心呢,皇上和本宮想到同一處去了。」她轉頭望向孟孟,揚聲問:「不知賀姑娘可知道濟善堂的於文謙?他與姑娘都在犁城瘟疫中立下大功,如今已是堂堂三品太醫,日後前程不可限量,既然兩人都是習醫的,若能玉成好事,日後夫唱婦隨定是一段佳話。」

孟孟眉心微蹙,雙手握拳,指甲陷入掌心間,只是臉上不見波瀾。

突然間,惡鬼的尖銳笑聲揚起,咻地,他飄到孟孟身側,對着她的耳朵說:「看清楚了嗎?這就是生下鳳天磷的女人,鳳天磷的婚姻不只是婚姻,它還牽扯到無數的利益權勢,有雲貴妃在,你永遠不可能嫁給鳳天磷。怎樣,想清楚了嗎?還要繼續為他犠牲?或者說……就讓他像這般,一生一世當個不完整的男人?」

寒意竄上,孟孟強忍着回頭的慾望。

孟孟刻意忽略,鳳天磷卻忽略不了,他倏地張眼,望向孟孟身後。

那團陰影的顏色更深了,他感覺到陰寒的死亡氣息,感覺周遭變得微冷,感覺孟孟又開始恐懼冒冷汗。

他微眯起眼,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孟孟不回頭,鳳天磷則是看不清楚,其它人連感覺都沒有,惡鬼被完全忽略,可是他沒有生氣,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定在孟孟身上。

許久后,寒氣收斂,他飛回樑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孟孟,看着她的耳垂處那兩點硃砂似的紅痣,笑了。

皇帝板起臉,冷冷望向雲貴妃。他知道她心中的算計,但這回他再不會任由他人挑撥,引得兄弟倆鬩牆。

這段日子鳳天磷先是墜谷,后又病得莫名其妙,京城太醫多不勝數,卻各個束手無策,在所有人都揺頭放棄時,京城出現一號人物。

晁准——一個在四方遊歷的道士,說話風趣、見識淵博,所思所想撼動人心。皇帝是在出宮探望鳳天磷病情時遇見晁準的,寥寥數語,他便吸引了皇帝的注意,邀他進宮,他亦不推拒。

就這樣,晁准在宮裏住了將近半個月。

有趣的是,身為道士,他不說經祈福,也不行道家法術,只論天下大道、朝堂局勢,偶有泄露天機之語。

一次、兩次叫做碰巧,但接連三、五次,他預言之事盡皆發生,誰都要多想幾分。皇帝有意封他為國師,晁准推拒了,只道他與皇帝只有十數日緣分。

他說:「緣起,相遇;緣滅,相離,強行留下只會磨滅善緣。」

那天晁准進御書房向皇帝辭行,恰逢盧太醫進宮稟告鳳天磷的病況。

盧太醫斬釘截鐵地說道:「臣無能,至多三日,三皇子撐不過了。」他恭請皇上見三皇子最後一面。

愁雲慘霧的場景,晁准卻笑容滿面,說道:「三皇子命格清貴,只是尚未碰到有緣人,那人一到,包準藥到病除。」

此話引得盧太醫嚴重抗議,直道他怪力亂神、行鬼祟之道。

晁准不與他爭辯,輕笑道:「您老說三日是吧?咱們約定,若三日內三皇子死去,老夫代您老受罰;若三皇子在三日之內清醒,您老每月義診三日,為窮苦百姓看病。」

倘若三皇子死去,身為主治大夫的盧太醫自然躲不過責罰。他年事已高,幾棍子下去……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求別殃及家人,這會兒有人跳出來代他受罰,他豈有不允之理,當下便與晁准擊掌為誓。

晁準的篤定讓皇帝心底存了一絲希冀。

就這樣,原本要離開的晁准在宮裏多待幾日,直到昨天磷兒清醒,丟下一句,「看來這位姑娘就是三皇子的有緣人。」

既然賀孟莙是磷兒的有緣人,為了磷兒着想,身為父親,他該為兒子把人給留下,可是雲貴妃竟在此刻提及於文謙,她心裏在想什麼?

一個薛蕾不夠,還需要幾號「薛蕾」來湊?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就是想為孟孟和於文謙牽線的雲貴妃也感到氣氛不對,而鳳天磷……他不舒服,胸口有什麼東西頻繁戳刺,一下一下的痛,痛得他皺眉頭。

他討厭「於文謙」這三個字,討厭母妃為賀孟莙做主,至於理由……他不清楚,只是呼吸漸沉,臉色不豫,臉龐透出些許蒼白。

孟孟抬頭,平靜回答,「民女感激娘娘好意,但舍弟年紀尚稚,仍需要民女傾力扶持,民女曾經答應過亡母,要照顧舍弟至成年再論婚嫁。」

雲貴妃看了一眼安靜的皇帝與兒子,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兩人都不說話,莫非父子有同樣心思?

想着這樣不行,她問:「賀姑娘的弟弟多太?」

孟孟答,「回娘娘,舍弟今年十歲。」

雲貴妃放下茶盞,抽出雲錦做的帕子拭拭嘴角,而後說:「才十歲?若是等他成年……蹉跎到那時候,賀姑娘得錯過多少好姻緣?依我說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於太醫人品好,不至於不肯扶持小舅子,要不,本宮幫你問問於太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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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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