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只是……若是紅粉知己,又怎麼會讓負傷的頭兒獨自回到山寨?

眾人揣度不清,心底好奇得不得了,如今小鹿子見頭兒這反應,再笨也不敢捋虎鬚,心想得儘快將手絹處理掉。

誰知殷淮卻開口道:「手絹給我,你先出去吧!」峰迴路轉的結果讓小鹿子有些發怔。「啊?」

殷淮揚了揚眉,目光銳利地瞥了他一眼,只見小廝噤了聲后匆匆找了個理由就逃出去了。

寢房又恢復一片寂靜,殷淮拿着那條布料輕盈的手絹,眉心不自覺緊蹙了起來。

她……到底是誰?

由她的裝扮以及談吐可以瞧得出,她必定是出身良好人家的小姐;而由緝拿他的官兵以及當下的狀況看來,也許她已經猜出他的身分?若是如此,她又為何沒有揭發他?

他的手不經意摸到手絹一角,上頭粗硬的質感吸引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是個「思」字。

這……是她的閨名吧?

他反覆撫着手絹上頭的綉紋,思緒卻越發昏沈,沒過多久,他又跌進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第二章】

四周高山環繞,青翠參天的古木成林,放眼望去,綠意綿延,光用眼睛瞧着,便令人感到通體舒暢。

秦思趴在馬車窗欞邊,任由無止境的翠峰映入眼底,鳥鳴回蕩在耳邊,她的心情因為這份悠閑而開闊不少。

「小姐,這愈是往山裡走愈是涼,你就這麼把頭探出去吹風,真受了風寒怎麼辦哪?」

聽着丫鬟綠吟在耳邊叨叨絮絮,秦思輕蹙起眉,偏過螓首瞋了她一眼。「綠吟,我難得逮到機會出門一趟,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我的心情?」

綠吟委屈地努起唇。「今兒個小姐出門,是要到鄰縣去探望病中的姑夫人,若是不慎染了風寒,屆時反要人照顧,不白白折騰了這份心意?」

秦思聽了覺得不無道理,卻又覺得綠吟才多大年紀,怎麼就啰嗦得像個老太婆呢?

她無限感慨地吁了口氣。「若早知道你這麼嘮叨,我也不管新芽染了風寒,也該拖着她陪我出門才是。」

綠吟純真楞直,聽不出主子語氣里的玩笑意味,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小姐這是嫌棄綠吟了?」

瞧婢女被自己逗成這模樣,秦思忍不住掩嘴輕笑,跟着輕擰她的鼻頭,取笑道:「逗你的呀!」

她的話才落下,突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旁襲來,馬車劇烈搖晃着,她還來不及有反應,只覺身子撞上車門后被拋飛了出去。

「嗚……」

一陣天旋地轉后,跟着一股極大的疼痛襲來,秦思連睜開眼去瞧瞧究竟發生什麼狀況的力氣都沒有便暈了過去……

濃重的雲層壓在天際,原本晴朗的天空染上墨色,不多時,豆大的雨滴噼哩啪啦地落了下來。

殷淮正騎着馬奔馳在熟悉的山林間,才剛驚覺天色有異,未多時,身上已被突降的雨水打濕了。

「該死!」他拉緊韁繩,緩下馬速,在路旁一棵臨崖的參天古木前下馬,拿出油布將馬鞍側那一大籮筐里的東西密密妥妥地覆好。

這一大籮筐的東西全都是從靖王府的藥鋪里得來的珍貴名葯,不只能替寨里增添一些藥材,必要時還可以拿來救濟貧苦。

他好不容易潛進城裏最大、最黑心的藥鋪「借」來這些珍貴的名葯,可不希望被這一場突來的雨給毀了。

在他動作之間,其中一樣藥材不知在幾時被馬速給震得顛了出來,懸在籮筐邊緣的人蔘就這麼順勢掉落。

殷淮眼一瞄,動作如電,穩穩撈住那可能隨時會墜下崖的珍貴藥材。

他暗暗吁了口氣,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崖下某一處。

危崖峭壁間生了棵奇樹,枝葉茂密,有一抹粉色布料突兀地懸在其間,在風雨中搖晃着。

他透過雨幕仔細打量,見那粉色布料下是一雙繡花小鞋,他的心猛地一凜。

那懸挂在樹間的是一名女子!

雖他不確定那墜崖的女子是否還活着,可他還是不假思索地將馬拴在古木上,俐落地攀着岩壁朝奇樹而去。

片刻,他強壯的單臂便穩穩抓住岩縫,腳尖抵在奇樹上,騰出一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女子撈進懷裏,帶上崖邊。

他將女子穩穩擱置在地,依她身上破損的衣料瞧來,這姑娘並非一般尋常人家的女子,非富即貴。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女子的呼吸雖微弱,卻仍存一息,他迅速將她抱起,俐落地躍上馬背,火速奔回山寨。

雨仍鋪天蓋地的下着,驚人的雨勢讓天地陷入一片迷茫。

殷淮費了比平常多的時間才回到冥王寨,待眼底映入寨門口那亮晃晃的火炬,便見數道人影映入眼帘。

他緩下馬速,進入大敞的寨門后,立即翻身下馬。

「頭兒怎這麼晚?大伙兒說再沒瞧見您回來,要派人出去接您了!」一直守在寨門口等他的小鹿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道。

殷淮冷銳的目光淡淡掃了下四周,將馬交給馬夫后才開口:「被這惡劣天候給拖着了。」

聞言,小鹿子咧嘴一笑。「我就說,頭兒出馬,壓根兒不用擔心。」

瞧小廝那笑得沒心沒肺的傻樣,殷淮心頭暖意微盪。

寨中上下之人雖都不是親兄弟,但滿腔赤誠,感情好得像親兄弟,讓生來孤寂的他至今未曾感受過孤單。

他輕拍他的肩,沒好氣地扯唇。「得了,快去把馬上那一大籮筐藥材卸下給阿風送去。」

小鹿子頷首,注意到主子的墨色斗篷下似乎還攢着某樣巨物,微微遲疑了下才忍不住問:「頭兒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得卸下嗎?」

寨里雖也有姑娘家,但卻少有外來客,若這麼貿然「卸下」他懷裏攢抱住的姑娘,怕是會引起兄弟們議論。

殷淮暗忖片刻后才開口:「你只管顧好那一籮筐的藥材便是。」

小鹿子不笨,即便有些許好奇,聽主子這一說,還是趕忙將藥材卸下,在懷裏護得嚴嚴實實。

「頭兒放心,小鹿子明白這藥材有多珍貴難得,會誓死保護它!」

見他那誇張的言詞和表情,殷淮嘴角微彎,扯出一抹淡笑。「把那一籮筐藥材送去葯窩后,立即讓阿風來后窩一趟。」

山寨里的后窩便是一般人家的待客廂房,平時空置着,偶爾會留一些入寨作客的客人在此休息,而現下,他也只能把不知傷勢如何的姑娘安置在那兒了。

小鹿子雖滿腹疑惑,卻沒敢多問,迅速去辦頭兒交代的事。

殷淮目送小鹿子急忙離去的背影,跟着加快腳步往後窩而去。

一燈如豆,殷淮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沾着血漬與污泥的衣衫,以及一塊刻有精美雕紋的玉佩上,若有所思。

冷昱風從內室出來,瞧見已換好一身乾爽衣物的殷淮,用挾着幾分怨慰的口氣淡淡開口:「你還真當我太閑是吧?」

他向來不主動參與寨務,大半時間都在他的葯窩裏鑽研他的醫書,或是煎煮藥草、煉製丹丸。

可偏偏就有人愛叨擾他,時不時傳喚他看些芝麻點大的小傷,讓他這個「駐寨」大夫沒半點成就感,惹得他總有些意興闌珊、提不起勁。

殷淮早就習慣冷昱風每回出診時的憊懶樣,微微扯動嘴角問:「那姑娘還好吧?」

「死不了。」

聽他吐出那萬年不變的結語,殷淮沒好氣地嘆道:「早知道人到你手中便死不了。你倒是說說具體情況。」

救起那姑娘時,她身上被雨水打得既濕又涼,一身狼狽又昏迷不醒,他着實無法判斷她究竟傷得有多重。

「姑娘身上大多是外傷,麻煩的是頭上磕了個傷口,若有瘀血在腦中,怕是一時半刻醒不了。」

殷淮沈吟片刻,腦中思緒奔騰。

在救那女子時,他在她身上瞧到了塊玉佩,上頭的刻紋很是熟悉,他彷彿在哪裏見過,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難得見殷淮為一名女子露出如此沉凝的神色,冷昱風禁不住好奇地問:「這姑娘與頭兒認識?」

他所認識的殷淮是個外冷內熱、鐵錚錚的漢子,時不時大發善心救人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

但奇怪的是他對女子的態度……似乎關切得有些過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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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彎彎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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