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窺虛
黑色天幕像是被撕開一道裂口,陽光從裏面灑落出來。
這是華夏南方一座峽谷,常年陰雨綿綿,烏雲密佈,被人們稱之為“暴雨谷”,據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裏有三百六十年都在下雨。
頭頂的烏雲預示着,這又是一個陰雨天。
高遠靜靜站在峽谷之巔,仰望天空,感受着天地之間的浩蕩恢弘。
人類無論修鍊到多麼強大的程度,跟自然的偉大比起來,依然顯得是那樣渺小。
那麼,人類是不是有一天能夠修鍊到神武和神我的程度,達到神靈的境界,呼風喚雨,操控自然呢?
高遠的高子三篇里寫了,但究竟能不能做到,他其實也不知道。
他只記得在某個想像的畫面里,那些宇宙中的偉岸存在。那些就是神靈嗎,他們操縱的棋盤就是命運嗎?
自從那個畫面浮現出來,高遠的目標就是打破生命層次的桎梏,希望終有一天能夠進入那場棋局,不是作為一個棋子,而是作為一個棋手。
今天,他將衝擊這個目標的第一道阻礙。
窺虛。
虛是一種不確定,是一種對於生命的不同感受。
生或死,存在或滅亡,這就是實和虛,是一種事物的兩種存在方式。就像是硬幣,丟出去,在空中飛舞着下落,沒有人知道下落之後的硬幣是人頭還是字。
這個硬幣飛舞的過程,就是窺虛。
高遠再度望向頭頂,那烏雲之中,電閃雷鳴,雨點卻還沒落下。
在暴雨谷,下雨是個大概率事件,但終有不下雨的一天。
只要雨點還沒有落下,每一道電閃雷鳴都是一次實和虛的鬥爭。
當實獲勝,雨點落下,暴雨谷名副其實。
虛獲勝,雨點沒有落下,暴雨谷會迎來陰冷卻乾燥的一天。
但無論是實還是虛,對於自然而言,都是沒有任何情感的。不會因為下雨而傷春悲秋,也不會因為晴朗而歡天喜地,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就是這個道理。
自然,永遠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它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就不會在寒冬時分吹起凜冽的風。
它不會因為你們是一對愛戀感天動地的情侶,就不會在約會的日子下起瓢潑大雨。
它不會因為人們善良平和,就放棄地動山搖的天災。
也不會因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就不會有飢荒和餓殍。
自然,它是有情的。木火土金水的循環孕育了世界上的種種生命,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於自然的饋贈。
自然,更是無情的。它似乎並不知道生命的存在,只是按照它的規則運行而去,一往無前,從不停止。
高遠感受着自然的種種奧妙,越是體會,越是覺得自身的渺小,似乎渺小到了塵埃里,才能開出一朵關於生命的花兒來。
忽地,頭頂一道閃電,劃開了雲霧,如同銀蛇般在空中扭動,照亮了陰暗的天空。
剎那間,天地如同換了一個新顏,在閃電照亮大地的這一刻,高遠像是一頭浴火重生的鳳凰,看見了新世界的輪廓。
“虛!”
高遠眼中一亮,一步跨出。
他本來已經站在峽谷的巔峰,前面就是數百米高的深淵,雖然以高遠這個境界,數百米並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高度,可一步跨出墜落深淵,這也不是鬧着玩的。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高遠一步跨出去的時候,他的腳竟然穩穩的落在了虛空之上,如同腳下有個隱形的台階一般,托舉着他的身體不會墜落。
一步之後,又是一步,往天上攀登而去。
若是附近有人,便能清楚的看到,電閃雷鳴如同白晝的天空中,一個身影正不斷的向天空摸索而去。
他宛若人類剛剛懵懂開化時的開拓者,篳路藍縷,艱難求存,無中生有,帶領人類和自然奮戰拼搏,謀得人族的立足之地。
他又宛若人類文明的萌芽期的啟蒙者,諄諄教誨,循循善誘,將教化和文明傳遞到每一個有人類的角落。
他更像是人類步入武道文明之後的傳道者,勇於開創,勤於探索,對宇宙對自然對人體的種種好奇,都化成人類進步的動力,更化成對自身更好的追求。
他其實不像任何人,純粹只是高遠自己。
他站的比其他人更高,更接近大道,於是他一伸手就摸着了天。
他看的比其他人更遠,更接近真理,於是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了虛。
對於別人來說,千難萬難的窺虛之旅,對於高遠而言,卻只是一伸手一睜眼。
但誰又能知道,他之所以有今日的輕鬆,其實是太多東西的積累。
一步步,高遠踏天而行。他的體內生出兩種奇妙的力量,一種是實的力量,是肉體的力量,沉重的拉着他的身軀向下墜落,另外一種是虛的力量,是神魂的力量,輕飄飄的拉着他的身軀往天空飛翔。
兩種力量對抗排斥,在高遠體內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令得他可以穩穩的行走在虛空之間,宛若自然之子。
作為一個自然之子,應該敬畏自然,尊崇自然,順應自然,從而超越自然。
高遠踏天而上,忽然一躍而起,龍吟虎嘯,穿過烏雲重重遮蔽的天空,躍上青天。
雲層之上,天地為之一變,宇宙星空,龐然大物,蔚為壯觀。
入眼的一切,整個寰球,歷歷在目。
一聲長嘯,高遠的聲音震蕩的雲層碎裂,閃電暗淡,雷鳴嘶啞,日月無光。
衝天光柱自他周身激蕩而起,宛若一盞照亮天際的明燈。
天不生高遠,武道如長夜。
今日天生高遠,未來大放光明。
同一時刻,整個地球上修鍊武道的人都心有所感,許多窺虛高手更是震驚不已,望向高遠突破的方向。
忽地,他們一個個起身,朝着那方向恭恭敬敬的鞠躬致意。
之前,高遠是導師,武力境界卻遜色一籌,眾人還可以平等待之。
今日,高遠還是導師,武力境界以登堂入室,眾人終於可以執弟子禮。
一朝窺虛,立地成聖,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