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他牙根咬得有些緊,這女人難道不知道自個兒是什麼身分嗎?她是他的妻子,難道不該溫柔些嗎?冷着臉脫去他的外衣后就自個兒上了床榻,連句溫存的話也沒有,這像當人妻子的嗎?

他語氣有些陰森的問:「你可記得自個兒的身分?」

「我目前沒失智,記憶沒出問題。」她輕闔着眼回道。

「你是我的側福晉。」

「我沒失憶,且這句話你方才說過了,沒別的事的話,昨夜我沒睡好,請你別再吵我。」她很困了,不想再與他多說。

恆毅手很癢,想將她揪起來不讓她睡,但思及昨晚她是為何沒睡好,他忍住了,須臾后,他在她身側躺下。

他安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今日我和明芳走後,額娘可有說什麼?」

他等了好半晌,才聽見她帶着困意的嗓音傳來——

「她讓我暫時掌理中饋。」她頓了一下,又道:「我要睡了,你別再吵我。」

恆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再開口。

上回迎娶琬玉時,她病着,直至她病逝他都未曾碰過她,而這一回,他一開始也沒打算碰隨茵,可昨日誤食春藥,他要了她,他與她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這層關係,讓他覺得自個兒對她有了責任,所以今日陪着明芳出去時,他一直不由自主地惦記着她,擔心她初嫁到郡王府會不適應,也擔心他突然陪着明芳離開,留下她一人獨自面對額娘,會不會被額娘為難,因此陪着明芳時有些心不在焉。

可他顯然多慮了,沒他陪在身邊,她自個兒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思緒亂紛紛的,他不知不覺闔上了眼,陷入黑甜夢鄉里。

半夜時分,隨茵驚醒過來,茫然一瞬后,發現自個兒是被睡在身側之人的夢囈聲給吵醒。

「不要……別死,阿瑪別死,別喝那酒……」

她推了推他,叫醒陷入惡夢裏的他。

從惡夢中清醒過來,恆毅張大着雙眼,瞪着黑乎乎看不清楚的床頂。

他又夢見那年阿瑪服毒自盡的情景,夢裏年幼的他拚命想攔阻阿瑪飲下毒酒,可終究還是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阿瑪毒發身亡。

這些年來他時常作這樣的惡夢,且每一次在夢裏他都救不了阿瑪。

他抬手抹了額上沁出的冷汗,聲音有些沙啞的道:「吵醒你了,你睡吧,沒事。」

隨茵沒有多問,閉上眼重新入睡。

他以為她多少會關心的問他作了什麼惡夢,但等了片刻,卻發現她睡著了,他一時之間不知該怒該笑,她這是心太寬,還是壓根就不在乎他?

接下來幾日,隨茵跟着總管德多學着掌管府里的中饋。

在她出嫁前,白佳氏與拂春都特地教導過她,尤其是拂春,毫無保留的將她的經驗全都傳授給她,因此她上手得極快。

東敏長公主要離開郡王府的那一日,她這個媳婦自是得恭送婆婆。

東敏長公主站在馬車旁等了等,遲遲等不到兒子來送她,她雖然什麼都沒說,隨茵卻從她眼裏看出她的失望,最後她落寞的登上馬車離開了。

雖然才來了幾日,隨茵也看出了恆毅與東敏長公主之間十分疏離,但這是他們母子的事,她無意多問。

這日午後,隨茵剛從娘家回來,甫進門就見明芳怒氣沖沖的找來,一到她跟前便質問道:「我先前交代了織坊說我衣裳不夠,讓她們再給我做幾件新的,你為什麼讓她們別給我做?」

隨茵音調平緩的回道:「依郡王府的分例,你今夏衣裳的配額是十件,而織坊已為你做了三十件的新衣,另外,你的月銀也超支了三千七百二十兩。」

明芳惱怒的將手裏揪着的絹帕甩到她臉上,罵道:「我用的穿的吃的都是大哥的,大哥都沒說我,你憑什麼管我?」

嫡額娘還在府里時,她雖然態度不到十分恭敬,心裏仍有些忌憚,如今嫡額娘離開了,她仗着兄長疼她,壓根就沒將隨茵看在眼裏,她相信比起這出身低賤的嫂子,兄長更寵的是她。

隨茵身邊陪嫁過來的丫鬟小艾,見她竟對自家主子如此無禮,忍不住出聲道:「明芳格格,我家主子再怎麼說也是側福晉,長公主離開前親自囑咐她掌管府里中饋,她自然有責任管着這些事。」

「主子說話,你這賤婢插什麼嘴!」明芳啐罵了句,接着吩咐身邊的侍婢,「荷花,把這賤婢給我掌嘴三十下。」

「是。」那叫荷花的婢女奉主子之命,上前抬手就要掌摑小艾。

「住手。」隨茵出手攔住她,看向明芳道:「我是受額娘所囑,掌管府里中饋,你若對我有何不滿,自可去明若庵找額娘狀告我的不是。雖然我只是個側福晉,但仍是你嫂嫂,長嫂如母,你對長嫂不敬,回頭我會問問德多總管,依府里規矩,該當如何處罰。」

側福晉地位同平妻,所生之子也同樣是嫡出,而明芳只是庶出,隨茵的地位可遠高於明芳。

「你敢?!你這賤人若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告訴大哥,讓大哥為我作主。」

明芳表情猙獰,惡狠狠地瞪着隨茵。

隨茵臉上波瀾不興,清冷的嗓音淡淡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寒毛。」

明芳正也臉得意洋洋,以為她怕了她,豈知下一瞬卻又聽她說道——

「若依府規家法,只怕會動到不下數百根的寒毛。」

「你這惡毒的賤女人,竟想打我,我要去告訴大哥,讓他將你休了!」明芳恨恨地抬手指着她,跺着腳,氣呼呼的要去找兄長。

「側福晉……」小艾有些憂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她服侍這位主子已有一年,多少知道主子的性情,她從不看人臉色,有話直說,跟隨主子嫁到郡王府這十來日,她也知道王爺很寵這唯一的庶妹,她擔心王爺會護着明芳格格,將主子責罵一頓。

「無事,我只是依郡王府的規矩辦事。」若明芳真去找恆毅告狀,她有理有據,沒有錯處,他要是不分青紅皂白責備她,那就先把府里的規矩全都廢了再說。

晚上恆毅回府,不久便進了寢房找隨茵,質問道:「明芳說你想動用家法責打她,可有這事?」他不滿她才掌家不久,竟就要責罰他妹妹。

隨茵正坐在桌前看書,從手裏的書冊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沒有隱瞞的回道:「我是打算動用家法,但還未執行。」

聞言,他不悅的道:「她是我妹妹,她犯了什麼錯,你竟想對她動用家法?」

她將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接著說道:「她不僅將手絹甩到我臉上羞辱我,還口口聲聲直呼兄嫂為賤女人,對我如此不敬,尊卑不分,依府裏頭的規矩,應責打三十個板子。」

「明芳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他是知道妹妹有些驕縱,卻不相信她會如此羞辱隨茵,隨茵再怎麼說都是她的嫂子。

隨茵未與他爭辯,只道:「你若懷疑我所言不實,冤枉了她,當時府里尚有不少人看見,你大可召他們前來查問。」

恆毅見她這般篤定,看來這事兒多半是真的,但他縱着明芳習慣了,也不打算因此責罰她,便勸道:「就算她真這麼做了,但她年紀還小,你這個做嫂子的何必同她計較?」

她提醒道:「她與我同年,今年都已十七了,她若還年幼,那麼你豈不是娶了個童妻回來。」

被她這麼一反駁,恆毅臉色先是一沉,接着想起他比明芳年長六歲,在他心裏妹妹一直很年幼,經她一提,他才赫然驚覺,原來他一直護着的妹妹已經長大了。

略一沉吟,他緩下了語氣,「這次就當她不懂事,你原諒她這一回,我會好好說說她。」

「好,這次我原諒她,但只此一次,下次她若再犯,我便直接依家規處置。」

說完這事,隨茵再提另一件事,「還有,她分例用度超支的事,倘若你打算無節制的任由她花用府里的銀子,我沒有意見,但你須得親自告訴帳房,日後額娘問起,我也好對額娘有個交代。」

她把先前讓帳房整理出來,這一年來明芳所取用的銀兩帳目遞給他。

恆毅接過一看,驚訝這數額竟超支這麼多,先前府裏頭一直是額娘管着,一年多前他迎娶琬玉后,額娘前往明若庵靜修,府里中饋便交由琬玉打理,約莫是因為她一直病着,無力主持中饋,後來又病逝,近一年來府里也沒個女主人管着,所以明芳才敢肆無忌憚的支用這麼多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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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口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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