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映場八
他不知道楊總以前是怎麼叫她起床的,他每叫一次,都得割地賠款,有時談出很喪權辱國的條件,簡直比滿清末年的國祚還要腐爛。
關於這一點,他完全沒有辦法,她太吃定他,清楚該怎麼跟他談判才能達到目的。
但,卻很甘心。
一生,也就那麼一個人,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吃定他。
無論,他們的關係是主雇,還是伴侶。
楊馨婭要去歐洲出差,談商品代理權,預計七至十天。
這麼長時間,公司里不,能沒有人坐鎮,因此他安排了秘書室里的一個資深助理隨行協助她,自己留守公司。
楊總放給他的權限很大,她若不在,他幾乎有權處置大部分事宜。
晚上,她收好行李,將旅行箱擱到角落。
他默默看着她。
他們很少分開這麼長時間,人明明還在眼前,卻已經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攪擾心房,等他發現時,已經上前抱住了她。
她訝笑,纏黏上來的男人,摸她、親她,昂然挺立的下身抵着她,意圖太明顯。
探手摸了摸他興奮抬頭的小兄弟,笑謔:「這麼精神啊。」
他以為那是允許的意思,正欲展開下一步動作,她嬌嬌媚媚地睨他一眼。「不行,我這兩天還不方便。」
對,他想起來了。
不過前一瞬,他真的完全忘了這回事。
他閉了下眼,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係,只要這樣,靜靜讓他抱一會兒,他就很滿足……
下一秒,長褲拉鏈被拉下,下身一涼,他還沒意會過來,尚未消停的慾望,已落入軟嫩掌心之中。
「婭婭,你做什……」
「閉嘴,不要說話!」
她伸手一推,他跌坐在身後的床上,愕愕然,看着她蹲下身,用手圈握住他灼熱躁動的分身,用着她所知道的各種方式,撫慰他。
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
那一瞬的錯愕過後,陣陣熱浪衝激身心。
他很熱,身熱,心更熱。
「有這麼興奮嗎?」硬成這樣。她捏捏掌上亢奮的男性,傾向前舔了一口,嘗嘗味——嗯,還好,不怎麼排斥,於是張嘴含吮一些,再多一點點……
「別……」他想阻止她,卻說不出違心之論,看着她張口一點一點吞容他。
那是他,擱在心上、最珍愛的女人,是他的一切……
他不想屈就她做這樣的事,但被她溫熱唇腔包覆的感覺,如此美好,一如那些個夜晚,在她身體裏馳騁的感覺……
兩股力量在身體裏拉鋸,天使與惡魔,理智與慾望……
看着蹲跪在他腿間,吞吐着他的慾望,全心討好他的女人,他不自覺,熱了陣眶。
那是她。
因為是她,才會心口暖熱發燙。
不確定是哪個點觸動了他,或許身與心的因素都有,快感來得又快又急,他來不及提醒她,只覺腦門一麻,瞬間的愉悅在她嘴裏爆發——
「咳咳、咳咳咳——」混蛋!也不講一聲,害她差點嗆死。
回過神來,還喘着氣,見她狼狽嗆咳,趕緊抽面紙給她。
「對不起。」他既慚愧又心疼,傾前想吻她,被她推開。
「滿嘴都你的味。」這樣他還吻得下去?
瞪了他一眼,起身進浴室漱口。
她其實不是真的生氣,那一眼沒有太多的怒意,就是嬌嗔居多。
他目光隨着她移動,無法挪開。
他再無知,也不會不明白,這不是單純的床伴關係。
像女人,寵着她的男人。
床伴,索求的是平等的快樂;而女人,會想給她的男人快樂。
這種事,一般女人都不見得願意做,但她做了,就像那些替他搽乳液、清肚臍眼的小舉動,那不是一個主管、更不是一個床伴會做的事。
單單純純,只是一個女人,心思溫柔,婉媚如水的小女人。
有些話,放在心裏許久,始終繞不出口,這一刻,卻衝動地想問她——
楊馨婭漱完口,才剛直起腰,男人由後頭抱上來,目光與她在鏡中相遇。
「你想說什麼?」
他張了張口,太滿的情緒在胸口涌動,卻不知能不能說、該不該說……
好半晌,只低低吐出一句:「照顧好自己。」
她頓覺哭笑不得。
他用那種纏綿悱惻、活像告白的眼神,只是要說一句「照顧好自己」?
這悶騷的傢伙……
她回身,輕捏他腰側。「我不在,你最好乖一點,敢亂找女人練技巧,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我不會!」他想也不想,嚴正聲明。「絕對不會。」
「嗯。」她仰首,安撫地吻吻他,在他耳畔低語:「剩下的,回來再補給你。」
她離開的第六天,他在公司收到一封她傳來的影音檔。
一個小時后,要在會議室開視訊會議,以為她有什麼細節要交代補充,先擱下手邊的事務,點開檔案。
她沒有要交代什麼,只是在飯店的花園噴泉邊,輕輕地哼完一首歌,回傳給他。
陽光優雅地漫步旅店的草坪
人魚在石刻牆壁彈奏着豎琴
圓弧屋頂用拉丁式的黎明
顏色曖昧的勾引我已經開始微醺
火紅的舞衣旋轉在綠蔭小徑
連腳步都佛朗明哥的聲音
懸在窗欞小酒瓶晃的輕輕
對着風溫柔回應原來愛可以寂靜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的想念你
彩繪玻璃前的身影只有孤單變濃郁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那麼想念你
我帶着愛抒情的遠行
(作詞:黃俊郎)
這是?
直到檔案完整播放完,他久久沒回過神來。
「特助?」
他反射性將手機往桌面蓋,一秒回神。「什麼事?」
「來跟您拿待會開會要印的資料。」
他抽出桌上的資料夾遞出。
打發掉一個,又來一個,接下來半小時,他忙得沒時間喝上一口水。
等坐回位置上,那封訊息的效力,才慢慢在心底發酵。他點開檔案,靜靜地聽了一遍、又一遍,傻子般一再地重複聽着,泛開各種難言滋味,酸酸的、甜甜的,抓攫住他怦動不休的心。
這是告白。
她在……含蓄婉約地,向他告白。
原來愛可以寂靜。
他們一直都靜靜地,在愛里擁抱彼此、珍惜彼此,沒有誰說出口,但愛始終在。
他沒有勇氣說的話,她比他勇敢,先跨出了那一步。
那一夜,衝動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這一刻,不再有任何顧忌,千思萬緒,最後卻化成了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
我們,在交往嗎?
另一頭,很快地回傳了。
只有兩個字:笨蛋!
他笑了,撫着手機螢幕上的那個兩個字,笑得像個得到全世界的傻瓜呆。
久久、久久,他無比溫柔、滿懷纏綿地,打下幾個字——
我等你回來。
又過了好一陣子,楊叔魏總算想通那股熟悉的香味在哪裏聞過、以及某人出差十天,另一個某人又當回良家閨男天天回家睡覺,這兩件事當中的關聯性。
被逮來質問的虞曉陽,早有心理準備要面對這一天,沒太糾結地招供了。
不主動說明、跟為了掩蓋事實而否認,那是兩回事,他不會對家人說謊。
楊叔魏聽完,愕愕然指着他,手指抖抖抖,聲音也抖抖抖:「虞曉陽!你、你、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對不起,姊夫。」
「我調教你多少年,居然全是白費!一、招!楊婭婭那賊丫頭一招就把你拐上手,你還可不可以再沒用一點?!」告誡過他多少遍了,女人很可怕的!這一嗅——不,不用鼻子,用根鼻毛都聞得出濃濃陷阱味,妥妥寫着四個大字:「請、君、入、瓮」!
「……」這點他不是沒有想過,可就算早知那是嚇唬他的,那晚依然不會放開她的手,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可以。
「……看樣子,你也被拐得很開心。」好吧,至少肥水沒落外人田,楊叔魏好歹還記得自己同樣身兼女方長輩的身分,一拳擊向他肩膀。「臭小鬼,好好對她。」
否則揍人照樣不會手軟的。
「我會。」他鄭重點頭。從女孩到成為女人,幾乎佔去他生命中全部的重量,她始終是他擱在心房,最隱晦、也最珍惜的溫柔秘密。
「……」楊叔魏感慨。看他這沒啥路用的樣子,或許他應該改去叮嚀另一個:不要欺負他們家純情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