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見他這麼拚命,一旁對他不怎麼搭理的人們也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甚至一道清冷的女聲,亦是毫不客氣的在他身旁響起——
「你這程度的傷,至少要休養一個月,需要這麼拚命嗎?」
魯大山一回頭,赫然發現來到他身後的居然是綦菡的大姊,也就是現在綦家醫藥的女當家綦瑤。
一見到綦瑤,魯大山心中的愧疚與自責就更重了,他傷感地道「大小姐,我……我希望能早一點找到綦菡。」
綦瑤生得明艷不可方物,比綦菡更多出一種精明及剛強的氣質,說起話來也是氣勢沖沖,尤其她今天是算帳來的。「你本來就該找到綦菡,那是你的責任,如果不是你這混球,我妹妹會再丟掉一次嗎?」
從分離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找妹妹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卻被這個男人搞砸了,她怎麼可能不生氣失望?
「是,是我的錯。」他自然知道她的憤怒,她也有資格憤怒。「無論如何我都會將她找回來,這是我的承諾。」
如她要打要殺,他都接受,因為他虧欠的不只是綦菡,從他丟失了她的那一天起,他也欠了綦家。
聽到承諾兩字,綦瑤更是火大了。「你的承諾有什麼屁用?你也承諾過要保護我大妹一輩子吧?結果呢?人讓你保護到哪裏去了?」
魯大山無言以對,他的確沒做好,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是借口,他選擇默默承受她的怒火。
「還有,你們已經訂情了吧?既然你愛她、她愛你,你為什麼又要傷她的心?你這個人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他越不說話,綦瑤指責他的用詞就越犀利。
她早就從各方消息得知綦菡在消失的這一降子與魯大山之間的感情牽扯,如果只是正常的小姐護衛關係也就罷了,綦家早就沒有支付魯大山薪俸,他照顧綦菡那麼久,早算得上仁至義盡,就算弄丟綦菡也不能怪罪。
可是有了感情就不一樣,綦菡將全副身心都交給了他,所有愛戀依託在他身上,而他明明回應了,也接受了,卻沒有保護好她,甚至還誤會她,那就變成寡悻負心了。
更不用說綦瑤還知道,他們的感情一路上都是綦菡苦苦追求,魯大山明明有感覺卻不回應,曖眛不明了好久,直到去過京城祭拜父親后,兩人的關係才確定下來。
要知道綦菡以前在綦家可是人人捧在手心裏寵着的嬌貴二小姐,這其中她所受的委屈,就更不用說了。
綦瑤的一雙美目直瞪着他,她知道魯大山眼中的愧疚及傷痛絕對是真的,可是綦菡承受的傷痛、吃的苦頭難道會比他少嗎?她若不替妹妹出這口氣,豈不是讓這個混蛋太好過了?
「我告訴你,你的責任,就是把大妹找出來,然後完璧歸趙。」綦瑤拿出她當家的氣魄,直接判了魯大山死刑。「已經發生的錯誤那就算了,可是以後我不准你再接近綦菡,不准你再與她有任何往來,至於她的護衛,我會再另請高明。」
不管綦瑤怎麼罵他,怎麼污辱他,他都受了,這是他罪有應得,但是要他離開綦函,他便無法再保持沉默了,他突然抬起頭,直視着她,十分堅定地回道「我會找到綦函,而且我不會再離開她。」
喔?有反應了?綦瑤當下知道了他的逆鱗在哪裏,刻意反問道「你只會讓她傷心,讓她難過,讓她置身危險,還硬要留她在身邊做什麼?」
魯大山緩緩地站了起來,站得十分端正,眼神也相當清澈堅決,而後非常非常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大小姐,或許我不聰明,或許我反應慢了一點,佢是我知道我愛綦菡,一如她愛我一樣,我們誰離開了誰,都不會快樂的。
她受的苦,我可彌補,只要她願意給我機會。我答應她沒做到的事,我會用餘生證明我做得到,即使到我死前闔眼那一刻她才會原諒我,那也夠了。
「綦菡,是我認定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我絕對不會離開她。」
最後那句話魯大山並沒有說得特別用力,但就是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力度是可以直接擊中人心,彷佛死也不會改變那樣的決心。
綦瑤幽幽地嘆了口氣,她終是確認了他的心意,但她也不客氣地道「這就是你奮不顧身的原因?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在找到她之前你就先死了呢?她受的苦與怨,誰來還?」
魯大山像被她打了一拳,卻是無法反駁,因為他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我沒有想那麼多……」
她受不了地揺了揺頭,她今日來,除了來罵人的,另一方面也是看不下去魯大山這麼拚命,萬一他把自己拚死了,那又快活了誰?
她是知道他這個人的,即使他做錯了事,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否則當年她父親也不會重用他。現在既然教訓過他了,那麼她也該暗示一下她的來意,否則這傢伙再拚命下去,就換成他們綦家對不起魯家了。
「你欠綦菡的太多了,魯大山我警告你,你的命已經不只是你自己的,你要奮不顧身是你家的事,但是萬一一個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害得你母親難過,也令我妹妹傷心,那你還談什麼承諾,談什麼償還?你最好保住自己的命,別以為自己真的萬夫莫敵,到時候找到綦菡后,要走要留也是由她決定,而不是你!」說完,綦瑤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從她的話里,魯大山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他一直繃著的臉,漸漸地露出了絲絲笑意,最後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大聲,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用兩隻手捂住了臉,還無法控制地雙肩抖動直笑,連屋子裏的人全沉寂了下來,定定地看着他,他也沒有發現。
原來綦家人還是關心他的,否則何必在意他的生死?他與綦菡之間的阻礙,是不是又減少了一些?
可惜綦菡不在,他最心愛的人,無法在這一刻和他一起分享他的喜悅啊!
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高興得心都痛了,那種揪心的凝窒幾乎要讓他無法呼吸,可是他卻忍不住想笑,笑聲響徹了整間屋子。
可是魯大山卻不知道,醫舍里的人一個個默默的走了出去,即使傷者也不例外,因為那種悲傷的笑聲,他們不忍再聽下去。
綦瑤離開了醫舍,卻沒有走遠,拐了個彎,來到醫舍另一頭的窗戶之外。
由這扇大開的窗,可以清楚看到醫舍里的情形,當然也包括裏頭正處於極度煎熬的魯大山。
在綦瑤來之前,窗外早就站着一道倩影,將魯大山的一言一行盡收眼底,那道倩影的目光哀怨,卻又閃着奇異的光芒,顯得矛盾又掙扎。
那道倩影,赫然就是傳聞被擄至鬼族的綦菡,她消瘦了些許,原就嬌柔的外表,更是顯得弱不禁風,凸顯了楚楚可憐的美感。
「瞧你這模樣,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是想心疼死誰啊?要我是男人,也要被你迷死了。」棊瑤來到綦菡面前,沒好氣地捏了一把她的俏臉。「嘖嘖嘖,失蹤了幾年,果然乖巧許多啊,要是小時候我這麼捏你,你定然要氣我三天三夜的,看來你為了那個蠢男人,真的改了很多呢……」
綦菡微紅了臉,不依地道「我哪有,我本性就是乖巧的,只是以前……唉,被大家寵壞了嘛。」
「寵你最多的就是裏頭的那個蠢男人了,方才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綦瑤開門見山地道,「怎麼樣?躲他這麼多天了,你有什麼想法?」
「我……我不知道。」綦函眼中流露出迷茫,視線卻沒有離開過屋內抱着頭鬼叫的魯大山。「我應該要很恨他、很氣他的,可是看着他痛苦,我也痛苦……」
她撫着心口,那兒正一陣一陣地抽疼着。「大姊,你知道嗎?每次我見到他渾身是傷的回來,我就覺得心好痛,對他的怨慰似乎也一點一點被磨掉了,像他現在身上的傷,沒有一個月的休養果不可能復原的,但他卻已經領了下一次任務,這是因為他以為我在鬼族,想要早點把我救回來……」
綦揺聽了,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你未免太好搞定了,一個苦肉計就打動你了?」
「他不是會用苦肉計的人。」綦函直覺為魯大山辯解。
「因為他夠蠢啊!」綦瑤沿好氣地暗着自己沒用的大妹。「你在被他打動之前,先好好想想那傢伙是怎麼傷你的,你辛辛苦苦倒追他,結果他卻不領情,不僅在村人面前嫌棄你,還一直想把你送回家,還有,都已經和你山盟海誓了,遇到大事卻把過錯推到你身上,要不是這樣,你會離開他嗎?會哭到眼睛都快瞎了嗎?」綦瑤慢慢地肅起臉,纖指點了點綦菡撫在心口上的手背。「女人每次為男人受的痛,都要好好的記着,如果不能保證不會再痛,就不要輕易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