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曲闌深處重相見

第010章曲闌深處重相見

就在眾人的心事中，已然來到了國公夫人的壽辰。

這日芝雅早早就醒了，叫杜鵑將自己繡的萬福紫檀雕花台屏用錦盒裝好后便開始梳妝。今日芝雅上身着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下身着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頭戴花顏金步搖，整個人看起來彷彿天上的美玉墜入了這滾滾紅塵。

行至府門時，大夫人已經帶着趙芝惠和趙芝玉等在哪裏。芝雅上前見禮道“母親，這一大早可是勞累母親了。”大夫人一大早就起來打點要出門的一切。畢竟今日出門的都是女眷，出門之事也麻煩一些。除了要備好馬車，還要打點上下仆眾。

正說話間卻聽見有人道“好了，莫要耽誤了時辰。去得晚了倒是我們的失禮了。”來人正是在張嬤嬤攙扶下的老夫人。老夫人今日身着暗紫色壽字對襟錦服，面色紅潤，看起來心情不錯。

眾人見老夫人來了，便齊齊上前行禮。老夫人揮手示意眾人上馬車，眾人便上了馬車。老夫人和芝雅還有趙繼康同乘一輛馬車，趙芝惠和趙芝玉同乘一輛馬車，大夫人自己乘了一輛馬車。趙文遠自下朝後，自會和方國公一同去國公府。

國公府距趙府約有三里的路程，坐落於京都最有名的八寶衚衕。四周都是世家大族的宅邸，就連皇子在這裏也有別院。

下了馬車，芝雅便見府門口的匾額上燙金大字上書：國公府，字體蒼勁有力。據說這塊匾額是先帝親手所書，御賜方國公的。這可是絕無僅有的殊榮。

一眾人下了馬車，便有門房的婆子迎了出來。張嬤嬤上前與那婆子說道“趙府過府來給國公夫人賀壽了。”一面說一面拿出了請帖。那婆子見了請帖便笑着迎眾人進府。過了那朱漆的大門后，迎面而來的是一道高大影壁牆。婆子領着眾人向國公夫人所在的松壽堂走去，一路上花團錦簇十分的好看。

眾人進了松壽堂，便見院中只有幾盆松樹的盆景，並不像前面院子裏的花團錦簇。路面是整齊的石材鋪成的，並無太多的裝飾。這讓芝雅對國公夫人有了另一層的認知。本以為這國公夫人年歲大了會喜歡些熱鬧的花兒朵兒的，卻沒想到就連自己的院子裏也是這般簡單。看來這國公夫人平日裏也是個嚴肅的人。

等到進了松壽堂的正廳，芝雅對自己的想法更是肯定了。廳內並無過多的擺設，只是擺着一對琺琅雕翠大花瓶，而國公夫人上座邊上的小几上也只是擺着一尊小巧的翡翠雕松柏擺件，看來這國公夫人十分喜歡松柏一類長壽的植物。國公夫人約么七旬，面色紅潤，一臉的喜氣。

此時，廳內已經坐了不少的大家夫人和小姐們。這些夫人小姐們芝雅前世大多是見過的，只是有一個人讓芝雅愣住了。那名小姐眼似秋水，唇紅齒白，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然有了幾分嫵媚和娉婷。這人芝雅永遠也不會忘了，來人正是李丞相的次女，李瀟潚的胞妹，李知琴。此女生性霸道，前世就因為自己名字裏有一個與她的名字中讀音相同的字，就為著這個給了自己這個大嫂不少的臉色。前世國公夫人的壽宴自己沒有參加，不知道李知琴是不是來了，但今生本來不想見的人卻還是見面了。

芝雅平復了心緒才扶着老夫人上前和國公夫人打招呼。老夫人笑道“國公夫人真是大喜了，還祝國公夫人年年有今日。”

國公夫人便笑着說道“趙老夫人不要這麼多禮節了，都到了這個年歲還在乎那些虛禮做什麼。快坐下吧，這站得時間長了身子會吃不消的。”老夫人聞言便笑着坐下了。老夫人坐下后，大夫人便上前帶着芝雅，還有趙芝惠趙芝玉上前行禮道“晚輩祝國公夫人福壽安康。”

上首的國公夫人笑着說道“別多禮了，都坐下吧。”眾人聽國公夫人這麼說才都起身，按禮儀坐下了。芝雅正好坐在李知琴的右手邊，芝雅坐下后便看了一眼李知琴，李知琴和身邊的另一位小姐低聲說著什麼。芝雅心下恍惚，重過一世自己多想遠離這些人，可上天偏偏又讓自己遇上了。

芝雅只是低着頭自己想着心事，抬眸間又看見坐在另一邊的趙芝惠和趙芝玉已經和幾個庶出的小姐在一起說笑了。這種場合對於嫡庶的區分是很嚴格的。即便是這樣，大家的主母還是要帶着庶子庶女出席的。一來是顯示自家的子嗣興旺，二來也能搏個不苛待庶齣子女的溫柔賢良的名兒來。芝雅正在品茶的時候，卻聽見國公夫人突然開口道“哪個是芝雅啊？快過來給我看看。”芝雅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詫異的抬起頭，卻見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看着自己。

芝雅施施然起身上前，行了個禮道“回國公夫人，小女子趙芝雅。”

國公夫人看着行禮的小人，笑着開口道“快免禮吧，聽說你為我準備了壽禮？”芝雅抬頭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微微芝雅點頭。

芝雅見老夫人點頭，便起身示意杜鵑來自己身邊。杜鵑低頭上前，手中捧着松禽雙鸝圖大紅色錦盒。芝雅用手輕輕打開了錦盒，笑着說道“小女子不才，只是晚輩的一點心意。還請國公夫人莫要嫌棄。”

國公夫人見錦盒內是綉萬福的鏤空雕花台屏，心下便覺得很好，便開口笑道“你這丫頭，這若是我老婆子還嫌棄，那真真是沒有好東西了。”國公夫人自是什麼奇珍異寶都見過的，只是這台屏一看就是用了心的。用心的禮物自然比那些在店鋪挑選的要能入國公夫人的眼了。

芝雅又行了一禮道“國公夫人謬讚了，芝雅只不過是一點心意罷了。”國公夫人見芝雅如此謙遜，心下便生出了幾分喜歡來。再一想起前幾日自家媳婦從趙府回來后對芝雅的評價，這心底的喜歡更是多了幾分。

一旁的老夫人見國公夫人露出滿意的神色，對自己的這個孫女更是多了許多的滿意，便笑着“國公夫人莫要再誇這孩子了，只怕國公夫人再多誇幾句可就要飄起來了。”

“哪裏，我看着這孩子是個好的。這還得是你們趙家會教養孩子啊。”國公夫人笑着向芝雅一招手道“來，把東西拿過來吧，我好好看看。”

芝雅上前呈上那台屏，國公夫人看着，笑着把自己隨身帶的一隻翠玉鐲子摘了下來，遞給芝雅到“我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這鐲子不值什麼錢，你可莫要嫌棄，這鐲子就當是見面禮了吧。”在座的眾人聽見國公夫人這麼說，都看向那鐲子。雖然國公夫人只是隨手摘下的鐲子，但就只看那水頭就知道這鐲子價值不菲。

“芝雅哪裏會嫌棄呢，國公夫人說笑了。”芝雅在猶豫，她不知道國公夫人此舉是何意。

“快拿着吧，這可是我這個長者送的。”國公夫人笑着說道。芝雅聽國公夫人這麼說便不再推辭，畢竟長者賜不敢辭。

正說話間，自外面進來個婆子稟報道“老夫人，宮裏來了旨意，太子，四皇子和八皇子都到了。”眾人一聽宮裏來了旨意，皇子們也都到了，便看着國公夫人眼中有着羨慕。不過是過個生辰，天家就來了旨意，甚至皇帝的兒子都來了，這是多大的榮寵。只是大家都沒看見國公夫人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天家的想法自己是不好的猜測的，只不過自己過個生辰就如此，難道天家這是要烈火烹油么？

眾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前院接旨，旨意無非就是皇帝念方國公勞苦功高，賞賜了不少的金銀珠寶。眾人接完旨后，國公夫人打發人給了那公公一個大紅包。公公笑着接過紅包后對國公夫人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匆匆告辭，回宮去了。

接完旨，距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國公夫人便打發著方怡君帶着小姐們到院中遊玩去了。芝雅在走過李知琴身旁時，就聽李知琴冷哼一聲“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再怎麼得臉面也不過是個二品的。”芝雅就當做沒有聽見，側身而過，去找方怡君去了。芝雅明白李知琴的意思，那意思是自己一個二品的女兒怎麼能超過了丞相之女的風頭。甚至還得到了國公夫人的讚賞，對於自小便是嬌生慣養的李知琴這些自然是她不能接受的。

沒想到這國公府是在是太大，芝雅帶着杜鵑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一出不知名的抄手游廊內。正巧芝雅覺得有些累，便坐在游廊邊上看着園子中的花。

“小姐，這是迷路了嗎？”芝雅發獃的時候卻聽見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芝雅回過頭，那人星眉劍目，非常的俊俏。此時此刻芝雅沒有想到，來人竟會是她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是李瀟潚。沒想到李家和方家有那麼大的政見不同竟也還是都來了，連嫡長子都來了。這分明是做給別人看的，大家世族就是這樣的，只要還沒當中撕破麵皮，有宴會還是要參加的。一個是為了家族的名聲，另一個是為著好處。但凡大家世族的宴會，賓客皆是非富即貴，宴會間自是有不少能撈得好處的機會。

此時見到李瀟潚，芝雅便想起了前生。前生翠水居內也有一個類似這樣的迴廊，而那時的自己經常坐在廊下幻想着李瀟潚突然從身後走過來，輕輕的喚自己一聲芝雅。現在想起來芝雅只覺得無比可笑。是啊，有什麼能比等待一個自己都知道不會來的人，還要可笑呢。自己前世竟是白活了一遭，被這情愛迷了心竅，完全失去了自我。此時見到李瀟潚心頭除了憤恨還是憤恨。

“公子說笑了，我不過是累了歇一歇罷了。”芝雅淡淡的答道，隨即又側過臉去低頭看着園中的花朵，不再言語。是啊，芝雅該說什麼呢。難道要揪着李瀟潚的領子問他前世為何如此對待自己么。前世的委屈不甘芝雅是不會忘記的，芝雅只怕自己現在多說一句話都會難過的掉下淚來。芝雅還沒做好準備，沒準備好該用怎麼樣的表情來面對李瀟潚。

李瀟潚見芝雅不再答話，便悻悻的用手摸了摸鼻子。在李瀟潚的眼中，眼前這個女子身上有着淡淡的疏離，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恨意。是的，是恨意。這讓李瀟潚很是不解。自己若不是也迷路了，恰巧又看見廊下有人自己斷然不會上前搭話的。

芝雅看了一會花，卻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便輕抬那雙似水的雙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風華絕代的少年。良久芝雅淡淡開口道“小女子告辭了，公子自便。”說罷芝雅帶着杜鵑便施施然轉身，向另一邊走去。此時的芝雅也許終於放下了，遇見了年少的李瀟潚，芝雅終於為前世自己的少女時代正式畫上了句號。從此，李家只能走向衰敗。

李瀟潚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回過神來。這名女子漂亮是漂亮，只是太過冷清了。

芝雅知道走出了很遠才放開了袖中緊緊握着的拳頭，對身後的杜鵑說道“杜鵑，我累了。”是的，芝雅是真的累了。芝雅不想再見那人，哪怕是那人的名字都不想再聽到了。

“小姐，不然奴婢扶小姐找個地方歇一歇吧。”杜鵑擔憂的看着自家的小姐。自家小姐本來還好好的，只是見到那名公子之後便臉色有些古怪了。許是小姐這幾日忙着為國公夫人製作賀禮而累着了吧，杜鵑心下這樣安慰自己道。

芝雅不再說話，只是微低着頭向前走去。前世，趙文遠一直在李丞相之下，被丞相緊緊壓制着。如果趙文遠是丞相呢，那麼自己的命運會不會不同。芝雅記得，李丞相雖是扶持着公孫家，但私底下還是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想到這裏，芝雅輕聲笑了一聲，似乎是卸下了一個大大的包袱，抬起頭帶着杜鵑有些輕快的向前走着。

此時芝雅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角落裏有一雙眸子正看着自己。

約么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芝雅終於見到了松壽堂的大門。此時正有幾名少年自松壽堂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當今的太子，公孫揚。公孫揚是當今皇帝的嫡長子，外祖是定國公。定國公的封號是從開國皇帝那傳下來的，由定國公的嫡子世代傳承，這是本朝唯一的世襲國公。當今皇后便是出自定國公府夫的嫡出女兒。有着強硬的外祖家的支持，太子在朝中的呼聲還是很高的。太子雖是儲君，但在芝雅看來卻是無才無德之輩。太子過於平庸，做個守成之主都困難，更別說是做個帝王了。

走在太子左側身後的是四皇子公孫傑，右側的是六皇子公孫宇。這個六皇子在芝雅的記憶中一向是不出眾的，生母是程妃。外祖家並沒有什麼權勢，只是因着程妃生了六皇子才給程家家主封了個國子監的一品閑職。六皇子一向是不出眾的，文韜武略沒有一樣能超過其他皇子。芝雅記得，前世公孫傑登基后，太子被誅殺，而六皇子卻封了王爺。猛然間芝雅似乎想到了什麼，只是這想法一閃而逝，芝雅來不及細想。幾人已經要走過來了。

“臣女給太子，二位皇子請安。”芝雅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思緒，上前見禮道。

幾人見有人上前行禮，太子首先開口“平身吧，你是哪家的小姐？”

芝雅起身，只是低着頭回答道“臣女是二品侍郎，趙文遠之女。”芝雅低着頭，非常恭敬。

太子只是點了點頭，看了芝雅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開口道“知道了。”

太子身後的公孫傑看着恭敬的人兒，不知怎麼的，便想起那日金玉閣中的芝雅來。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便上前對太子說道“皇兄，皇弟聽說今日前面園子裏請了京都的名角來唱戲，不如咱們趕快去吧。”一旁的公孫宇也笑着說“皇兄，四皇兄一向是最會享受的。既然四皇兄都這麼說了，那定然是精彩無比的。”

太子聽自己的兩名兄弟都這麼說，便大步從芝雅身邊走過，向前院的方向去了。芝雅這才輕輕抬起頭來，看着幾人的背影心下有了些許感嘆。若不是自己兩世為人，必定也會被公孫傑騙了。公孫傑哪是最會享受，只不過是把自己的野心都用享樂包裹了起來罷了。下意識的芝雅只覺得有些不安，也許自己離這些人還是越遠越好，免得深陷其中無法抽身。芝雅不想卷進這儲君之爭之中，芝雅只想讓李家萬劫不復。

此時的公孫傑心下有些懊惱，懊惱自己剛剛怎麼就突然為那小女子解圍了。太子是個好色的，那小女子雖不是絕色之姿，但也是清新脫俗別有一番韻味。怕是太子再看一會，這小女子便要被納入太子府了。想到這裏，公孫傑突然皺了皺眉，看着身邊看戲看得入迷的太子，心下對太子更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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