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菊·綠牡丹(三)

老人提溜着一個大大的膠袋，坐在一趟公車之上。下了車之後，秋風乍起，老人家捂了捂身上的衣服。雖然還沒有到冬天，不過看着老人的穿着，分明就是一副十分畏寒的模樣。“老咯，不中用了...”老人嘟囔一句，慢慢的向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莊走過去。這個村莊很大，也很整潔。雖然時代發展很快，不過這個村子裏面的人還是保持着原來的風俗，建房子是個小平房，家家戶戶都要有一個小院子。經過一片池塘，老人來到了一戶人家跟前。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來了來了，你慢點敲！我這個門已經有好多年頭了，敲壞了你賠得起么？”打開門，看到是老人，門裏面的老趙露出一副很是失望的表情。“我說老李啊，你怎麼有事沒事都往我這跑？你閑的很？”老李笑道:“當然很閑，你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別的啥也不讓干，也幹不了。我要是再不來找你，我渾身都要生鏽了，誰讓咱們兩這麼近呢！”老趙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往着家裏走:“你別說，自己一個住着還是舒服。”

老李切了一聲，“你拉倒吧。就你家的孩子，還不是隔三差五就跑過來，你還一個人住，這和在家有什麼區別？”老趙笑道:“你啊你，天天住在城市裏面，又愛每天抽煙，城市裏面的霧霾就夠你抽了的。你也不怕你的肺出問題。”老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當年，老子一個人打一群美國佬，這身體不說當時。就說現在也沒有幾個年輕人比的上......”話還沒說完，一陣咳嗽聲就響個不停。老趙隨手端了一杯茶交給老李，“七八十歲的老頭了，還以為自己跟個年輕人一樣，你要是在用力的拍你的胸膛，估計啊，我要想見你，就只有去-安園-了！”老李呸呸呸三聲，看着老趙，“你說話就沒個把嘴的，老子還要活一百二十歲呢！”安園，就是墓地。老趙嘿嘿笑了幾聲，看了看老李手上的膠袋:“平時空着手，今天還帶東西了？什麼東西？”

老李一臉神秘笑道:“好東西！”老趙古怪的看了看老李，語重心長的說道:“老李，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還是知道你那一點癖好的，放心我不會看不起你，就是，你能不能不要把這個東西帶到我家裏？”老李疑惑的看了看老趙，“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有什麼癖好了？”老趙說道:“你看你，還不承認，當時我們在一隊的時候，你不是最喜歡去捉一些螞蚱啊什麼的嗎？還說這個晒乾了還可以吃，你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吃！”老李這才想起來，當時自己也說過這個是什麼好東西來着，還拿到面黃肌瘦的老趙面前讓他吃，結果他倒好，自己不吃也不讓我吃。回想幾十年前的事情，老李搖了搖頭:“這個可不是什麼螞蚱，這個可是你最喜歡的東西！”臉上又出現了那一抹神秘的微笑。

老趙瞪大了眼睛，一副果然還是你懂我的表情，趕緊結果膠袋，一邊打開一邊說道:“最喜歡的就是菊花還有書了，不過菊花我這裏也有很多了，看樣子珍貴的你也買不起，多半是什麼書。我到要看看，你這次帶過來的是...”畫突然停住了，看個膠袋一抹蒼翠欲滴，還有那幽幽的芬香，老趙怪叫一聲。趕緊三下五除二的把蒙在最外面的膠袋打開。極富有生機的綠牡丹就這麼如同一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直勾勾的吸引着老趙的目光。過了半天，老趙才依依不捨的把眼光從綠牡丹上面移開。順手抄起了一個笤帚，直直向著老李劈頭蓋臉打過去:“我打死你這個混蛋！這麼珍貴的綠牡丹，居然被你用什麼破爛膠袋裝着過來！簡直就是一點情趣都沒有，還好這花沒有壞，要不然，我非得抽死你不可！”

老趙放下了笤帚，繼續小心的把綠牡丹放到了自己後院。老趙的後院這個時候最為美麗不過，大大小小的菊花開遍了院子。千姿百色，各不相同。老趙看了看，最後把這朵菊花小心的放在了自己後院的最中間。這個地方是光線最好，雨水最為充足的地方。而且這個院子有院牆，也把所有的風基本上都擋的嚴嚴實實。老李看了看自己帶過來的綠牡丹猶如菊花之王一般，傲然挺立在萬千菊花叢中。即便是開的正艷的大團大團的“金泥”，都比不上這朵綠牡丹。老李一臉驕傲的看着老趙:“怎麼樣？這個禮物還不錯吧？”老趙回過頭來看了看一臉得意的老李，不禁問道:“綠牡丹極為稀罕。你是在哪裏找到的？”老李指了指一個方向，看了看那個方向，老趙說道:“那邊山裡不出菊花。”“你以為山裡能夠找到？”老李嗤笑的看了一眼老趙，轉身回到了客廳。

老趙心裏面猶如貓爪在撓一般，開口問道:“老李，你倒是說啊，你在哪裏找到的？”老李說道:“我這是在花店裏面買的。”花店？老趙不相信看着老李，皺着眉頭:“老李，都這個時候了，騙我有意思么？”老李一下子急了:“騙你？誰騙你了！就是在花店裏面買的。我告訴你，就為了這一朵什麼綠牡丹，我還花了一百塊錢買的呢！”老趙越發覺得老李是在胡扯，還是問道:“老李啊，你以為我不懂？不說這花有多麼難伺候，一般的花店根本就不可能賣，北京的花店大大小小我基本上都逛過，時不時的出現一個什麼“卧龍乘雪”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把這麼珍貴的綠牡丹拿出來賣？而且，綠牡丹一般都是有市無價，你一百買的？哼！一萬看你拿不拿的下！”老李有些蒙了，想着憑着老趙的眼光，肯定不會比自己差，難道這花，真的那麼值錢？

想着當時那個年輕人還很大方的說什麼這花和自己有緣，就送給自己？一萬塊錢說送就送，自己難不成進了一個假的花店？看着老李還在愣神的時候，老趙有些焦急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你就說嘛！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放心，找到了賣了之後，分你一半！”老李搖搖頭:“還真是別人送我的，要不是你說這個玩意兒價格真的貴，說什麼我也不會買，一萬，嘖嘖嘖，真是有錢人。”老趙看了看老李的樣子，就知道老李肯定沒有說謊:“這樣，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說說，我聽聽看。”老李整理了一下思路，這就把花店裏面發生的事說給了老趙聽。老趙卻是皺了皺眉頭，“這麼說來，這個老闆還真是準備送你？”老李說道:“那可不？”老趙卻是沒有想那麼多，又到後院看了看自己的綠牡丹:“管他呢，可能是看你一個老頭子沒有那麼多錢，這才說送你吧。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老李點點頭:“送我就送我，管他那麼多，你開心就好。”

到了下午，兩個老人又下了一盤棋，老李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家裏面肯定就要開始催了，告別了老趙，老李一個人坐在公車上面慢悠悠的回家。到了家之後，老趙的大兒子，如今也有了五十多歲，看着自己父親回來了，上前來，“爸，您又到趙叔叔哪裏去了？”老李點點頭，換了鞋子，又在沙發上喘口氣。兒媳婦馬上端上來了一杯水，老李喝了幾口，這才順了氣，說道:“如今，我們當年還剩下的戰友，病的病，死的死，現在還好的，也就我和老趙，要是我再不去看看他，恐怕啊，這份情誼就忘得快了。”小李點點頭，既然自家父親這麼說，那麼做兒子的只有支持父親的份。“不過，您這跑的也勤了吧？這才只有一周，您就已經跑了足足有五趟了，也別自己累着。”

老李笑了笑:“老人啊，就是閑不住。你們工作，我這個老傢伙也就只有到處跑跑，趁我還能跑的動，多跑幾步，我可不想到了以後，想跑都跑不了。”兒媳婦笑道:“爸說的沒錯，老人家就是要多運動。”老李點點頭，突然問道:“對了，你們上網幫我看看，那個什麼綠牡丹，要多少錢啊？”綠牡丹？小李看了看媳婦，媳婦問道:“爸。您說的，是不是牡丹花？”老李搖了搖頭:“不是牡丹花。是什麼菊花中的一個品種。”說到這兒，小李想起來了，說道:“去年我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那個什麼菊花展覽會，當時上面就有什麼綠牡丹。我看了一下價格，好像不便宜，當時那一株好像標價是超過五萬的。”

五萬？老李咂了咂舌，就一朵破菊花，居然要五萬？雖然老李看不懂花，不過自己送給老趙的花看樣子就知道，絕對是最好的。

老闆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