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魂安在
若是孟靈蘭的眼睛沒有受到‘斬如意’的損害,她一定會驚呼出聲,面前這個剛才還一身肥膩,扭捏作態的女人,竟化成了紅裳的面貌。
玄皓擁着孟靈蘭,盯着樹下的紅裳,神情間有中愧意一閃而過來。
“紅裳,你魂安在?”
玄皓突然出口的話驚得孟靈蘭瞪大了沒有焦距的眼。“夫君,紅裳怎麼了?”她緊張的捉住了玄皓的衣襟,不能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
“遇着了一點小麻煩”玄皓說的輕描淡寫,散着銳利精光的兩眼緊緊盯的紅衣女人所依靠的大樹。
孟靈蘭感受到了玄皓身體的緊繃,她只恨自己眼不能視,無法幫助玄皓尋長紅裳的魂魄。
“紅裳姑娘,你魂安在?”
迎着枝葉顫動的方向,她問出了與玄皓相同的話語。
沒有回應,準確的說,是沒有人聲回應。
孟靈蘭聽着樹葉顫動猛然消失,心裏一動,向著那個方向道“紅裳姑娘,夫君已經將他與紫裳,紅裳的過往講與了小七。小七代夫君,向你說聲對不住了。”
玄皓沒想到孟靈蘭會代替自己向紅裳道歉,心裏突然湧起了一陣狂喜,他緊緊的護住了孟靈蘭,對着望着大樹道“當年是我一時糊塗害了你,你若是恨,便將那詛咒移到我的身上吧。”
孟靈蘭聽到玄皓的話,便想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說。
“夫……”
她努力掙着抬起頭,嗔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耳里便專來的枝葉激烈的碰撞之聲。
那聲音不若平日裏狂風吹樹引起的枝葉亂動,倒似枝葉之間在相互打架似的,沙沙的響個沒完。
玄皓也發覺了大樹的異常,他護緊孟靈蘭,緊緊的盯着頭頂亂抖,亂撞的枝葉,突然揚手,一道金光衝出掌心,狠狠的劈向樹榦頂部一個拳頭大的圓結,黑煙冒出,孟靈蘭吸了吸鼻子,皺着眉頭問道“夫君,怎麼這麼的臭?”
玄皓也嗅出了空氣中的腐肉味,揚袖看接將孟靈蘭頭罩了進去,抬手又是一道金光劈向黑煙冒出的地方。
“啪”
有什麼東西從黑煙中掉了下來,落到紅衣女人的頭頂猛的炸開,濺了女人一臉的綠水。
女人無所覺,空氣中的腐臭之氣倒是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草木的淡香。
玄皓盯着女子變得慘綠的臉,眸色陡歷,對着樹頂便道“紅裳,你若再不出來,‘聚福客棧’怕是要改成勾欄院了。”
“勾欄院不好嗎?”慵懶的柔媚的聲音令孟靈蘭忍不住想要掙脫玄皓的束縛,瞧瞧紅裳到底從里冒出來的。
玄皓護緊懷裏的孟靈蘭令她不能隨掀開頭頂上自己的衣袖,雙眸緊緊的盯着頭頂插綠葉,身上紅紗堆疊,搖臀扭腰,向著自己走來的紅衣女人,突然道“沒說不好啊,只是……”
眼見着紅衣女人已經靠近了自己結出的結界,玄皓的眼中猛然射出一道綠光直奔紅衣女人的眉心。
紅衣女人身形往後一倒,後背生生的砸到地上,濺起了煙塵,倒是避開了玄皓眼中的綠光。
玄皓眼見着自己的招勢落空,也不急,對着大樹又道“紅裳,你當真要把身體交給姬曄的手下來糟蹋?我若記得沒錯的話,你們七霞最後一位弟子就是被他手下的蠹魂給害死了吧!你也要走同樣的老路嗎?”
玄皓話落,樹木的枝葉又激動的抖動碰撞起來,眼見着紛紛揚揚的樹下飄落,他揚手為四肢刨動,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準備爬起來紅衣女人設了結界,擋住了那些足以刮花她臉的樹葉。
隨着結界的成形,枝葉間的碰撞更回的激烈了,終地,隨着‘砰’的一聲響,整個樹冠都從樹頂垮塌下來。砸在大小兩個結界的地面上。
玄皓望着光禿禿的樹榦,心裏微微的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敢懈怠,直到樹榦的上方飄出一縷淡紅色的煙霧,他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大半。
紅色的煙霧在空中凝結,漸漸的化出了一女子的輪廓,女子自空中向著玄皓的方向飄來,輪廓終於化成了實體。
明麗的五官,婀娜的體態,顧盼間風致流轉,不是‘聚福客棧’的老闆娘紅裳還是哪個?
紅裳兩腳落地,與結界中擁着孟靈蘭的玄皓對視良久,又低頭瞧了眼被玄皓護在小結界裏的紅衣女人。突然嘆了口氣。
“公子何必如此!”
“紅裳,我來找你,是有事相求。”玄皓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紅裳聞言深看了玄皓懷裏的小人一眼,道“紅裳如今已廢,怕是幫不了公子了。”
玄皓了解紅裳,知道她說的並不是推委之語,心裏突然有些擔心,難過,自責道‘是我連累了你。’
“呵……”紅裳突然笑道“公子說笑了。路走到今天,都是紅裳自己選的與公子何干!”
被玄皓護在懷裏的孟靈蘭聽到紅裳的話,終於忍不住了。她拼了所有力氣努力的將自己的頭從玄皓的衣袖下面掙了出來,對着紅裳的方向喊了聲“紅裳姑娘”
孟靈蘭心裏對紅裳那種堅忍,執着卻又洒脫,通透的性子很是佩服。
她原想將自己的心情說與她聽,想代玄皓向她認錯。卻在一聲‘紅裳姑娘’之後,發現沒有語言可以表述自己此時的心情。
紅裳聞聲望向孟靈蘭,聲音刻板的問道“孟姑娘是嫌此時的紅裳不夠狼狽,還是想讓讓紅裳嫉妒你與公子情深?”
孟靈蘭看不見紅裳的臉,自然不知道她的眸內除了失落還有狡黠。她只能憑着耳朵來判斷紅裳此時的心情。
她有些慌亂的歉意,道“不,紅裳姑娘誤會了?”
“誤會?”紅裳盯着孟靈蘭一臉急切的臉,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你的眼睛怎麼了?”
“出了點小問題”
“小問題?”紅裳轉眸望向孟靈蘭身後的玄皓,等着他給出答案。
玄皓抬手摸了摸孟靈蘭的頭頂,道“紅裳可不可以先把身體弄回來?”
紅裳有理會玄皓的要求,兩隻眼緊緊的盯着孟靈蘭那雙黑呼呼一片,沒有光亮的眼眸,問道“公子當真覺得紅裳可以幫到小七?”
“是”玄皓也不瞞着,對着紅裳道“小七中了你身邊那隻白狐的詛咒,如今白狐已死,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解她她設下的詛咒。”
“白狐?”紅裳明顯的愣了一下,眼內有片刻的迷茫。她成妖太久,嫣視媚行間刻意望了曾經的過往。
“就是當年紫裳曾救過的那隻白狐。”
經玄皓的擔醒,紅裳才恍然記起了那個被自己救起后,曾一度緊追自己不舍,最後被自己趕走的白狐狸。
“我記得,當年我救下他時,他還是個幼崽。活到今天的話,修為滿打滿算也不過兩百餘年。”
“單靠他的修為,自然不足為懼。棘手的是,她以自己做注下的詛咒。如今白狐已死,解咒的關鍵,便令‘斬如意’所成立的條件失效。”
即使已經知道白狐死了,紅裳在聽到玄皓的解釋時,眼內還是露出了一絲的迷茫。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時善心救了他一回,怎麼就值得他以命做咒,去詛咒孟靈蘭了?
瞧出了紅裳神情中的困惑不解,玄皓道“其實,對於有些妖而言,一旦認定了就是一輩子!”
孟靈蘭聽了玄皓的話,心弦一顫,彷彿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紅裳唇角現了自嘲的苦笑,望着玄皓道“所以公子這輩子都不可能給紅裳機會了嗎?”
“對不起!”
玄皓說的真心實意,紅裳突然出了長長的一口氣,道“還好紅裳曾經當過人,不會笨到在一棵樹上弔死。對了,那白狐狸死前都說了些什麼?”
望着紅裳落寞,傷感又夾着一點點期待的目光,玄皓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沒有靜下心來同白狐打聽一下,她與紅裳之間都曾發生過什麼。
“她努力的想讓小七相信,她與小七本是一體,是我對不起她,負了她。她”
“除了這些呢?”
“她以自己的命作注,要報復負了你的我,與搶走了我的小七。”
紅裳聽完玄皓的回答,心裏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相信玄皓所說的,有些妖一旦認定了自己命里的人就會是一輩,卻無法相信一隻好容易有了修為的狐狸會為了自己三百年前的一點小恩情,捨命作注。
玄皓明白紅裳的疑惑,他道“白狐是不是為了報恩才在小七的身上下了‘斬如意’,其實一試便知。”
“如何試?”
紅裳心裏突然對白狐的動機充滿了好奇,她決定陪着玄皓試一次。
玄皓望了眼不遠處一身狼狽的紅衣女子,又望了眼風姿灼然的紅裳,道“你真的決定放棄這幅身體了?”
紅裳很隨意的望了眼狼狽不堪的紅衣人,道“我當了三百年的妖,早就夠了。”
玄皓見紅裳的心裏已有了決定,便不再多說什麼,轉到了正題上。
“白狐想用詛咒分開我與小七,定然是存了你與我能最終走到一起的心思。我想,若是你的心裏斷了對我的念想,那詛咒也就失效了吧?”
紅裳聽了玄皓的話,忍不住譏諷的問道“若是解咒的條件是公子在公子清醒的情況下斷了對孟姑娘的所有念想,公子能做得到嗎?”
“這……”
玄皓突然猶豫起來,這別的都好說,心若是能管的住,自己又何必尋了在百多年,非要尋到當初陪着自己看花,聽風的那個人。
孟靈蘭窩在玄皓的懷裏一直沒有開口,聽了紅裳的問話,玄皓的遲疑,她道“若相忘是解救小七的條件,小七寧肯永遠也看不見。”
面對感情,孟靈蘭的態度總是含蓄的,很少說出如此深情的話來。
玄皓心下激蕩,忍不住以下巴磨着她的發頂,道“娘子是在同為夫表白嗎?”
紅裳望着相依相偎的兩人,突然嘆了口氣“唉,看來我想不幫忙都不成了。”
玄皓聞言,衝著紅裳便道“多謝!”
紅裳擺了擺手“先別急着謝我,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證。”
紅裳的提出來的法子很簡單。
即然玄皓堅信白狐是為了紅裳才詛咒的孟小七。那麼便讓孟小七的身體裏擁有白狐不會傷害的紅裳氣息好了。
眼望着紅裳的魂魄就要落進那付早已被她厭棄的身體時,玄皓的心裏有那麼一瞬的猶豫。
就在他猶豫的一瞬,紅裳的的魂魄突然加快速度直接落回了自己的身體。
從地上爬起來,紅裳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灰,直接穿過玄皓的結界走到了他的面前嘆了口氣“紅裳上輩子肯定欠了公子好些錢”。
自嘲的調侃完,她捉住孟靈蘭的手一口咬破,而後再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對着指尖,將自己的體內的血順着孟靈蘭指端的傷口渡了過去。
因為一切都是想當然的懷疑,紅裳怕自己的血份量不夠,起不到作用,是以當她按着孟靈蘭的手指許久。
玄皓眼見着紅裳的臉面色越來越白,大有將自己體內的血全部渡到孟靈蘭身體裏的架式,忙一把拉開了兩人相抵的手指。
“公子可是在擔心,紅裳會死掉?”困為虛弱,紅裳笑得兩眼迷離,那神情看起來像極一了個窺知驚天大秘密的孩,帶着令人心疼的猾黠與滿足。
玄皓心裏有愧,抬手便按向了紅裳的天靈,意圖將自己的靈力輸送給她。
紅裳身體雖虛,神智卻還算清醒,一眼窺破了玄皓的意圖,她笑着側頭避開了他的手,道“公子還是留點力氣陪着孟姑娘吧。我去睡覺了”
說完,她轉身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屋內,獨留了玄皓與孟靈蘭在院子裏。
孟靈蘭的身體裏一下子湧進了太多含着靈力的血液,根本就無法消化,只漲得她周身的血管都要暴裂開來。
初時,她還能夠咬着牙忍着,到後來卻實在壓不下體內因為兩種血液相互融合而產生燥意,求助的捉緊了玄皓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