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名師徒 情父子

第十章 名師徒 情父子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正是桃李仙君誕辰日和靈慧仙君下凡日相逢的良辰吉日。

合規院中,數十個身着灰衣的雜役正在忙碌,有修草剪花的,佈置擺設的,對照流程的,無一閑人。

經過幾日籌備,院內佈置已大有不同,少了五分清雅,多了三分喜氣、兩分莊重,顯示此間主人對今日儀式的鄭重。

魏不二一大早便隨眾人到了院中,受了管事的分配,去擺弄一些應景的裝飾。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裝點着,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裏?”

不二苦笑一聲,心道該來的,總歸是躲不過去。

轉過頭來一瞧,果然是賈海子,便客氣道:“你今日大喜,我來幫幫忙、跑跑腿。”

說罷又坦然恭喜一番,又叫他只管去忙,別理會自己。

賈海子卻說不礙,與他寒暄一番,訴起了這拜師典禮有諸多麻煩,又說起顧乃春教導嚴格,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等等之類。

說得是訴苦的話,但眉目之間,滿是春風得意的神情。

打招呼仍是長樂村玩伴時的稱呼,但姿態口吻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魏不二心中頗有些不大痛快。便琢磨先前那管事定要自己過來幫忙,十有八九是受了賈海子的唆使。

不二對此倒不大意外,原先在長樂村時,因婉兒總是黏着自己,賈海子早就心懷嫉妒。

如今兩人天上地下,總算輪到他揚眉吐氣了。

但這樣有意無意地提醒魏,難免令人心頭聚起一股悶氣。

魏不二倒是恨不得他明槍實彈地來羞辱自己,還能真刀真槍地跟他對峙一番。

好在自己終於趕在二十歲大限之日到來前打開了內海之門。日後以修士之身加入雲隱宗,也不必再受這些鳥氣。

只可惜,婉兒卻再也不似從前那般親近……

兩人敘了半晌,說到臨末,賈海子又作一些叮囑,說不二眼看就要二十歲,日後多半沒有機會踏足大道了,該為往後的前程多做考慮,想辦法去撈個宗內管事什麼的,若是有為難之處,大可以來找他幫忙。

不二嘴上謝過,心中卻是一片敞亮,將其心中的算盤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分別了,賈海子去溫習拜師的流程,魏不二則接了些亂七八糟的差事。

這般忙忙碌碌,很快便臨近正午。

各路客人陸續抵來,大抵是與顧乃春交情不淺的中等門派掌門、道中好友及雲隱宗下屬各微末門派的掌門。

接了請帖的大多親至,給足了顧乃春的面子。

正廳上已坐得滿滿當當,諸位客人、本宗長老兩兩鄰座,中間隔着一尺方桌。

拜師大典即將開始,不二着實不想見證這般場面,正要溜出宴席之外,卻被管事的專門指派在席間端茶倒水之類。

只見眾賓客各自品茶敘話,又連連恭喜顧乃春,將賈海子誇到了天上地下。

有人不時說幾句玩笑話,逗得大夥開懷一笑,堂內氣氛甚好。

約莫到了正午,合規院二弟子古有生看過日頭,算準了時辰,湊到顧乃春近前,道:“師尊,吉時到了。”

顧乃春微一點頭,轉身進了正門,佇在門口先與眾人拱手示意,又穩穩走出幾步,這才朗聲道:

“眾位道中好友,同門師兄弟,後輩師侄,承蒙各位不棄,百忙之中,來合規院賞光。漏院蓬蓽生輝,顧某面上貼金,大有榮光。”

“今日,顧某專請大夥來做個見證,好收下一個不成器的徒弟。”

說著,雙手一拍,古有生領着賈海子從後院繞到前院,立在正門口。

眾賓客一瞧,只見模樣俊朗,態度謙正,果然是一表人才。

古有生拱手胸前,道:“諸位尊長,這便開始了。”

說著,邁過門檻,走五步到大廳正中:“長樂村遺孤賈海子,宣讀拜師帖!”

賈海子端直站在門外,從懷中拿出一方紅色硬紙,寬四寸,長七寸,寓四開。

一臉鄭重道:“顧仙師道鑒,弟子賈海子,生於宏然新曆三千年五月十五。

我本凡人,愚生長樂。以牧為生,以耕為計。天給魔禍,父喪母死,村屠家亡。孤懼年少,自生自滅。蒙師高義,允納門下。未及弱冠,得避危世……誠願執弟子禮,謹遵師教,苦承師藝……”

念罷了,又將拜師帖高高舉起,意謂蒙師高義。

又緩緩落下置於頭頂百匯穴,意謂頂禮恭師。

古有生道:“你新入修士界,須知修士界兩大禁忌,便是一禁勾連角魔,殘害同道;二禁恃強凌弱,傷殺凡人。犯此二禁者,人人得而誅之。”

“尊師門下又有二十四條嚴規,分是四誅四逐十六罰:四誅,即一誅欺師滅祖,二誅背叛師門……”

“犯四誅者,立殺無赦;犯四逐者,立逐師門,永為棄徒;犯十六罰者,依情定罰。這二禁與二十四嚴規,你們須牢牢謹記,立為嚴尺,不逾絲毫,清楚么?”

賈海子昂首應過。

古有生又道:“即行三拜三跪九叩大禮!”

賈海子當即將拜師貼頂在額頭正中,屈膝齊跪門外,先行一拜,一拜三叩,以頭叩地三次為三叩,意為一至而終,代表認門。

一拜起身,邁過門檻,走進大堂正中,再行一跪一拜三叩,意為登得高堂,入得正道。

二拜起身,匍匐向前,到顧乃春座前五步而止,又行一跪一拜三叩,意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三拜三跪九叩大禮另有好幾種寓意說法,因其繁複考究,近來很少出現各宗的拜師典禮上了。

顧乃春此番又將其搬出來,可見對賈海子極為看重。

大禮既行畢。古有生接着又道:“頂貼跪行,懇師允納。”

賈海子便雙手舉帖頂於頭上,拜師帖口朝上方,一跪一前,到了顧乃春身前三尺。

顧乃春肅身而起,鄭重道:“你今日拜在為師門下,既是天賜道緣,又是宿命磨礪,道禁門規固然要牢記不忘,三拜三跪九叩所為也要銘刻心頭,切莫讓為師失望了。”

說罷,接下拜師貼。

一位記名弟子從門外端着個鑲金青瓷圓盤走了進來。

古有生見此情形,忽然將不二喚了過來,叫他將圓盤接過來,端到顧乃春身前。

這一齣戲,事前從未提起,不二當時便愣住了。

再一瞧,賈海子正挺直了腰背,面含微笑瞧着自己,不二立時便明白過來,這又是賈海子私自添加的戲碼了。

對於賈海子來講,這場拜師禮,是他踏上修士大道的莊重典禮。

在這場典禮之上,不二作為端着筆盤的雜役,在極近之處,全程見證賈海子自此前程無量的場景,也就正式宣告他與不二自此身份不同、天地相隔了。

不二稍作思量,沉住氣,接過了筆盤,緩緩走了過去。

賈海子站在原地,衝著他微微一笑,道了聲:“多謝!”

便小心翼翼接過筆盤,穩穩端到顧乃春身前。

盤上左邊是只熏竹金絲毛筆,款款搭在一彎青花筆架上。

右邊是大紅喜硯,硯蓋翻開,墨已研好。

顧乃春手持拜師貼,緩緩翻開,貼內字跡工整樸素,恭敬之意,溢於紙面。

他伸手拿起毛筆,細細瞧過一遍,餘光停在立於身前的俊朗少年,心道:“為師於你寄盼極重,你可千萬要給我爭氣。”

想着,握筆的手微有些顫,用力更甚,一筆一劃寫下顧乃二字。

便只剩一個春字,他尋思:“春喻新生,喻希望,最後一個字是春字,那再好不過了!”

重重落筆,一個飽蘸筆墨,端正合度的短橫已印在貼上。

眾人瞧向他,都覺得似是如臨大敵,慎之又慎,每一筆都用盡全身氣力,每一筆皆耗盡平生所學,一時間廳堂靜極無聲。

魏不二站在宴廳正中四下打量,只覺得這拜師大典辦的莊重之極,顧乃春花了極大的心思,叫人好生羨慕。

待顧乃春寫完了字,取回筆盤,他頗為落寞地端着走出了正門。

……

大抵過了一二時辰,拜師的流程早已走完,賈海子已到了大廳後堂,祭拜先祖。

宴席之上,則酒過三巡。

一眾主賓不知喝了多少靈酒,大多醉態可見。

魏不二正從酒窖中抱了一罐靈酒向宴廳而去,忽然自院門口大步走進一個青衫短髮的男子,面上泛着淡淡哀色,右手拎着一個紅綢包裹,裏面似有一方盒。

不二眼瞧着他,忽然覺得內海之中的法力渾不有自主地微微一顫,似那鎮海獸——畢蜚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

緊接着,他心頭便是一陣莫名狂跳,連忙快走幾步躲在一處廊道圓柱之後。

又見那青衫男子走到院中,與一位記名弟子敘了話。

那記名弟子點點頭,進了宴廳之中。

青衫男子便從腰間一口袋中祭出一柄銀光閃閃的飛劍,口中念念有詞。

不二脊背一寒,連忙屏住呼吸,俯倒在地上。

透過廊道圍欄的縫隙,只見一道銀芒在院中極速飛閃,緊接着便瞧見院中的雜役身上血光四濺,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一個個倒在了地上。

不二哪裏料得天降橫禍,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只怕被那青衫男子發現了。

所幸那男子四下大概瞭過了,便冷笑一聲,走進了宴廳。

……

此刻,宴廳之中,顧乃春倚坐正席。

他今日心情大好,便未用法力化酒,吃得有些醉。

一位道中好友正與他勸酒:

“顧長老收得如此高徒,日後必定成為雲隱宗的棟樑肱骨,這一杯酒便是恭祝……”

便在此時,有記名弟子來報,說是一位故人奉禮。

顧乃春許了,只見一個青衫男子便緩步走將進來,手裏拎着個紅綢包裹。

廳上有幾位覺得他形態不端,禮數不周,不似前來奉禮的模樣。

但此刻醉酒鬨堂,一片吵鬧,也不大在意。

那人不疾不徐走到大廳當間兒,自顧自解開了紅綢包裹,裏面又是一個鑲金嵌珠的大紅方盒,方盒上貼着一個紅紙信封。

他取下信封,遞與古有生。古有生又奉到顧乃春手邊。

顧乃春醉酒正酣,隨手將信封放到一邊。

那男子瞧了,微微一笑,隨手打開方盒。

眾人一查,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頓時酒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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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精簡行文,做了大幅刪減,這裏將拜師貼全文附上:

“顧仙師道鑒:

弟子賈三寶,生於除魔三百年五月十五。

我本凡人,愚生長樂。

以牧為生,以耕為計。

天給魔禍,父喪母死,村屠家亡。

孤懼年少,自生自滅。

蒙師高義,允納門下。

未及弱冠,得避危世。

誠願執弟子禮,

謹遵師教,苦承師藝,

弘揚正氣,除魔衛道。

自后名為師徒,誼同父子。

對於師門,恭知恭敬。

身受訓誨,沒齒難忘。

死路生理,天災人禍。

各由天命,與師無涉。

情出本心,絕無反悔。

於宏然大曆五千二百六十三年敬上名帖,恭行拜師大禮!

見證尊長,本宗掌門李青雲。

執禮人,合規院弟子古有生。

空口無憑,謹據此字,以昭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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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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