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欸?」馮芷若疑惑,「真是怪了,你跟我哥角色是不是反了啊?」
「真的啦,怎麼說呢?算是經驗之談吧。」說著,蘇紫予笑了。
「好吧,其實我只是想來見見你的,但是現在我真的得決定思考下這件事了。」馮芷若一抿嘴,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我哥是不是也被姐姐你這份認真打動了呢?」
拜託不要那麼理想化啊,會讓她心存愧疚的。
兩人正說著,有一個人氣勢涵洶地走了過來,停在了她們桌前。蘇紫予和馮芷若對視,對於這個人都毫無頭緒,這人看樣子不到三十歲,好像也是這裏客人的樣子。關鍵是,他正很兇地瞪着蘇紫予。
「喂,以前沒見過你啊,你是這裏的會員嗎?」
蘇紫予不明所以,馮芷若接過話來對那人說:「這位小姐是我帶進來的,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間會所的每個會員一次只能帶一個非會員朋友進入,所以蘇紫予在這並不違規,工作人員不管,不知這人動這麼大的火氣是為什麼。
馮芷若自然是想堵住對方的嘴,但那人很鄙視地笑了下,「朋友?我看你帶着個這麼大的相機,是沒見過世面,還是另有所圖?你是記者吧?」蘇紫予看自己脖子上掛的相機,這是她的職業習慣,況且今天是來見模特兒的備選者,她想帶着相機以防萬一,但一直沒有拿出來用,卻不知這怎麼觸動到旁人的神經了。
那人的口氣不善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見蘇紫予不說話,他像得到默認似的又繼續說:「你們這些記者就是為了點素材,什麼下三濫的法子都用得出來,看你長得也不難看,幹什麼不好,整天想盡辦法竊聽別人的私隱換錢,有意思嗎?」
看來他的確是有什麼誤會,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是不是都有些自我意識過度膨脹的毛病?整天不是覺得有人愛上自己,不然就是覺得有人要害自己。他這是以為她是個靠關係混進來的小報社的記者,守在這搜集他們這班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八卦呢。
按說這種誤會好好解釋也就罷了,但見對方顯然並不是要聽她解釋的態度。而且還說什麼她長得不難看,幹什麼不好,這種論調多麼耳熟……
「長得好看就幹什麼都行了嗎?那長得好看當然也可以做記者,有什麼不妥?」蘇紫予並不生氣,只是笑笑。但那個笑,明顯就是宣戰的意思。
馮芷若張了張嘴表示意外,顯然沒想到蘇紫予會這麼直接。
想不到那人聽后大笑了兩聲,「記者嘛,都是些什麼也不會的人,整天只靠拍幾張照片寫點狗屁不通的謠言混飯吃,是連自尊都捨棄的職業,按說也值得同情。但像你這樣明目張胆地在這示威的,看來這破會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什麼人都往裏放。」
「看來這位先生深受其害啊。」蘇紫予也很同情地點頭,「請問在哪間三流小報社上能看到先生的八卦呢?三流人物配三流小報社,很合適啊。」說到這,已經有知情的人忍不住小聲笑出來了,看來是被她說中了。
那人臉一紅,「你們這些靠投機取巧活着的人,有什麼立場說別人?」
「嗯,的確跟含着金湯匙出生,腦袋裏塞滿雜草也能保有優渥生活的人沒法比。」蘇紫予問,「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樣的才叫所謂的本事呢?怎麼樣活着才算光明正大呢?」
這顯然不在對方的預計當中,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眼角瞥見放在大廳中央的那架三角鋼琴,靈機一動道:「起碼要有點別人不會的,彈個琴、跳個舞什麼的,像你們這些人按快門、寫字誰不會啊?」
面對這樣赤裸裸的無知、歧視,蘇紫予並沒有那種「不跟無賴一般見識」的寬厚,無賴之所以是無賴,與他的出身、地位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慣着他耍無賴的人太多所造成的而已。
「這麼說,先生你一定是各中行家了。」
那人一聽,露出個早知如此的笑容,「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就來讓你見識一下這裏為什麼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是你的眼界局限了你的社會層次,明白嗎?如果我彈的曲子讓你心服口服,在座各位也可以評判,到時候相機留下,你道歉離開,沒問題吧?」
馮芷若緊張,正要說什麼,蘇紫予比她的反應快多了,十分平靜地說:「可以。」
馮芷若趕緊低頭拿手機求救,這個李柏川說是找朋友了,朋友是在美國嗎?
【第五章】
那人大步走到鋼琴前,坐下后雙手置於琴鍵,十分得意地笑了下,兩手伸開,音符自他手中蕩漾出來。不得不承認,這人雖然說話猥瑣,但的確是在鋼琴上下了工夫的,這恐怕是他最引以為豪的炫耀手段。
在場賓客有人已經開始為蘇紫予惋惜,小看了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是要吃虧的啊。
一曲很快結束,只是選了一小段樂章就已經能讓人窺見其中的水平,曲罷竟然還有些稀稀落落的掌聲。那人站起身,一副奸計得逞的小人樣,那些稀落的掌聲也消失了。
「怎麼樣啊?你的相機看上去可不便宜呢,可惜了。」
「嗯。」蘇紫予竟然還應了一聲,然後也站起來朝他走了過去。
那人防備地讓開,誰知道她要做什麼,直到看她也在自己剛離開的地方坐了下來,雙手放到琴鍵上然後看他,說:「那麼我可以開始了嗎?」
「嗯?什、什麼?」
蘇紫予的頭一個音符已經將他那個「么」字淹沒。
蘇紫予一點適應的準備都不給別人,起手就是一個高潮,那飛速流轉的連串音符和在琴鍵上跳動的手指,讓人從視覺上看得眼花撩亂。最恐怖的是,這樣快的節奏,那些音符如噴涌而出的洪水,但卻一點不顯嘈雜,高低縱橫,急速整齊地從人們腦中穿過。
「是野蜂飛舞。」在場當然還有識得這首曲調的人,「以快着稱。」
「快,但是一個音都沒有亂,比我在維也納聽的現場獨奏的水準還高。」其中穿插着驚訝的聲音,「真的是手彈的嗎?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在這種地方彈出此等水平的樂曲?」
「是啊,應該付費的啊,現在的記者都這麼可怕嗎?」
這場鋼琴炫技的發起人此時已經冰凍在原地,眼睛比嘴張得還大,心裏也是那個疑問,現在的記者都什麼來頭啊?
蘇紫予的演奏同樣時間不長,開始得突然,結束得利落。一個重音下去,雙手抬起人跟着站起,結束。
隔了兩秒,以馮芷若為首,現場像開演奏會一樣,響起了源源不斷的掌聲,竟然還有人在喊安可,而且人好像比開始彈的時候多了不少。
蘇紫予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臉上看不出半分優越、自豪,好像只是很平常地完成了一頂工作,然後間那個呆立在
旁邊的男人,「怎麼辦,我人這麼漂亮,鋼琴彈得也棒,可就是當了記者。」
「你……」那人一開口就咬到舌頭,又氣又羞,一時說不出話。拳頭一攥,惱羞成怒,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這是陰謀,「可惡,真是豈有此理。」
蘇紫予順勢拿起相機問他,「表情不錯,要拍一張嗎?」
「你不要太過分,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啊?黃少,你的名號已經大到說出來能嚇死人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說話的不是蘇紫予,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呢,這是哪來的聲音,離她還挺近得。循着聲音的來源回頭,她的臉差點就蹭上了後面人的胸膛。
在她專心跟黃少吵嘴時,她沒注意到她身後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