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心結
陳昊租住的區域附近,有着很多送外賣的小餐館,裏面家常小炒菜、炒飯炒麵麻辣燙燙麵,主營,銷售也最好。
一千二百塊錢在兜里揣着,之前陳昊會規劃每一天的花銷,至少要在每一個月的前十五天,確保自己這些錢交完房租和預留一點交通費之後能夠生存下去,現在不必了,甚至於明天的房租,他都不打算交了。
“老闆,一盤魷魚炒麵,一盤香辣肉絲,再來一瓶啤酒。”
“好嘞。”
會多看陳昊一眼,卻不會多說什麼,開一家小飯館的老闆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這一代居住的北漂很多,像是這樣突然之間改變了日常生活狀態的人,成功只佔極少數,多數都是準備要打道回府了。
陳昊在這家店吃過幾回麻辣燙和炒飯,那還得是他接到群演的戲拿到錢了,不然平日裏都會在出租屋的公共廚房內,以最小的花銷做出一頓能夠有營養的餐食。
陳昊喝了三瓶啤酒,一盤香辣肉絲吃光,炒麵幾大口就扒拉乾淨,裏面的油湯都沒浪費,最後幾口面蘸着湯送入口中,他在喝三瓶啤酒的時候,就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可以說是多方面因素考慮后的決定,也可以簡單理解為老子想家想媽的決定。
他要回家。
昨天的電話他根本沒考慮回去不代表他的心裏就好受,擁有那樣一雙父母,陳昊始終覺得是自己幾生修來的福分,是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沒有做好,曾經的年少輕狂給他們惹了那麼大的麻煩,出來混了幾年沒有成功也沒臉回去。
現在,不怕了,因為他篤定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成功。
這裏他住夠了,也沒有什麼留戀的,或許昨天之前劉東算是自己北漂之中認識的好哥們,現在這座城市,不,是這座城市這裏的偏安一角,他再也不留戀了。
陳昊從來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心裏告訴自己想好了,那就馬上做,自己的房租是到明天,他絕不想後天早上還看到房東那張滿是橫肉的臉。
到附近的自動提款機,存入三百元,存錢的時候他苦笑了一聲,自己剛剛將一千二百元的工資取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存回去了。回到出租屋,不用貼近那‘直播間’的房門就能聽到裏面隱隱約約的鬼哭狼嚎,或許,平日裏別人對自己的感覺也是一樣的。
有網了,不用再用3G網了,陳昊上網買了一張從首都燕京到自己東北家鄉梅城的火車卧鋪車票,也過了所謂給驚喜的年紀,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媽,我後天中午到家。”
“好,好,媽讓你大姐夫去接你,好,好……”
面對着母親電話里激動的狀態,陳昊很想喊一聲媽我想你了,他忍住了,不是大老爺們覺得酸,他只是覺得男人不該說,而是做,當他下定決心要回家那一刻,什麼完美主播系統,什麼成功衣錦還鄉,都覺得是廢話,當時他很想扇自己一個耳光,陳昊,你也自詡是個爺們?就算千夫所指,是不是你該回去扛起這一切,而不是以我到外面不成功不回去這樣的屁話,讓自己躲出來,不盡孝道,還讓父母去在家裏賺錢,大姐嫁給一個殘疾人來補當年自己捅出來的大窟窿。
就算孑然一身,怎麼了?
就算混了幾年一事無成,怎麼了?
沒有完美主播系統,又怎麼了?
大不了,我這一身氣力,去幫家裏種地幹活兒,至少一年收成的時候,也有一份笑容去面對父母。
這一夜,陳昊失眠了,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嘴角含笑的進入夢鄉,想通了想透了,不下那個決定回家他永遠不會意識到,心裏早就已經想要回家了,缺乏的不過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從不缺乏的勇氣而已。
系統,沒給他帶來物質的生存形態改變,卻先打開了他鎖着四年的心結。
九點三十分,手機鬧鐘響起,陳昊猛的睜開眼睛,下一秒他想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當眼皮搭下來三秒鐘之後,他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晃着腦袋,用雙手狠狠揉搓自己的臉頰。
上午十點到下午八點,每天擁有十個小時的爬麥資格,你爬不爬是你的事,即便你一個月不來也不會有人管你,但賺錢是自己的事情,昨天那種感覺,陳昊還想去擁有。
打開電腦,登陸樂樂,進入到這個叫做‘金曲歡唱’的子頻道,看到自己的賬號狀態已經變成了會員藍馬甲,點擊上麥序,很順利的上到麥序之上,麥序的位置,十七,很靠後的麥序,不過對於陳昊而言剛好,足夠時間去洗漱和吃點東西。
洗刷完畢,到旁邊買了四個包子一杯豆漿,回來的時候看到房東,不等對方開口,陳昊笑道:“馬叔,劉東走了我也要回去了,今天晚上的火車,不欠您的房租,明天您就可以安排人住進來。”
“嗯,我看看,是不欠,回去好,在這地方沒什麼意思。”房東翻看了一下整天放在腰包里的小記事本,確認陳昊不欠房租,點點頭,隨口說了一句,無喜無悲,他這裏不缺人住,每個月也總會有一些人離開,人來人往的頻率要比那些北漂在燕京奮鬥工作的居住區域,大得多。
一個只有兩千多人不足三千人的子頻道,瀕臨被取締重新編組主播開新頻道,原本頻道里的主播,爬麥的人也少了,不然以一個五六千人頻道的爬麥效率,陳昊之前每天至多唱五首歌。
人少,主播也少,觀眾少,爬麥的人也少,之前十七的麥序,按照正常計算,一百八十秒也就是三分鐘一換,他至少要等一個小時,結果包子剛吃完也就半個小時,前面就不斷有人黑了,人不在,到他麥序沒有聲音被管理抱下麥序。
煙嗓唱什麼?
不需要給陳昊多少時間,他一邊對着話筒跟頻道里的人打招呼,一邊點開播放器,找尋到一首很熱的老歌《春天裏》。
此時,房間裏的人數已經掉到了一千五百人,禮物公屏一潭死水,聊天公屏小貓兩三隻,其中還有主播之間在聊天。
“春天裏,送給你們。”
新人主播,昊子?誰啊?你們認識嗎?
新人啊,慢慢混吧,喂,你昨天去做頭髮了嗎?什麼顏色的?
從麥克風打開在樂樂上顯示燈亮的那一刻,陳昊就覺得自己可以用歌聲征服所有人,而這首春天裏,歌詞他太喜歡了,尤其是那一對打工兄弟光着上身叼着煙喝着啤酒在出租屋裏面唱的版本,那種滄桑感,他太喜歡了,除了那個版本,不管是原唱還是這對打工兄弟之後成名的演唱,都沒有那個味道濃郁,深入人心,感人肺腑。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發,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可當初的我是那麼快樂,雖然只有一把破木結他,在街上在橋下在田野中,唱着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裏。”
這首歌,陳昊一張嘴,從內到外所有的情感就都隨着歌聲唱了出來,這四年的北漂生涯,那曾經年少輕狂的歲月,都湧上心頭,面前不再是電腦,不再是樂樂平台,他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是家鄉那一片遼闊的土地,是父母那殷切期盼的眼神,當他第二遍去唱副歌的時候,就不再是讓人迷茫的探尋生命,也不是追憶曾經富足的精神世界,對未來,他有信心可以更好,因為,我要回家了。
整個聊天公屏,之前慵懶的聊天對話沒有了,那些沉在‘水底’的人都冒了出來,首先就是主播們的炸營,緊接着就是滿屏幕的大拇指和666,就在陳昊麥序已經過了一百五十秒的時候,中間公屏飄起了禮物,三組分別來自不同人的66棒棒糖和零散一個兩個的棒棒糖和巴掌。
“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裏,春天裏……”
沒有去炫技用自己煙嗓去故意壓出非常炫酷的聲音,一首能讓你觸景生情的歌曲,會讓你享用最真實的情感去演唱,而不是技巧,但在最後,當聲音落下的時候,陳昊沒有出聲,也沒有睜眼,就那麼默默的陶醉了十幾秒鐘,直到自己的麥序時間到達,到下一位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