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不知道為何父親遲遲不宣佈繼承者換人,但那多少能再給他準備的時間,只是六姨娘可不這麼想,她積極到連陷害這手段都用上了。
慎余覺得六姨娘的行徑十分可笑,有啥好急的,不過就是時間問題罷了,難不成父親突然會對他改了態度,當起喜愛大兒子的慈父來?
自今日父親不由分說就賞了他兩巴掌,他百分百篤定,這個家肯定沒有他的落足之處,他必須加快速度才行。
他還得怎麼籌錢呢?
十九歲的大男孩陷入苦惱之中。
聽到了他心中的煩惱,盧燕兒霍地翻過身來,讓還在她胸口把玩的慎余大手落了個空。
「怎麼?」黑暗中,慎余低沉的嗓音略略帶啞,透着一絲疲憊。
盧燕兒不知如何啟口。
她聽到的都是他心中所想,自然是不能透露出來,但他為了未來而苦惱,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忍不住自責難過的落下淚來。
慎余看不見她的淚,只看見那雙熠熠眼眸在眨動之間流光閃動,須臾,她投入他的懷抱中,緊摟着他,小臉兒埋在他厚實的胸口,問着聲掉淚。
「你該不會還在擔心六姨娘的事吧?」
懷中的粉人兒沒有回應,慎余輕撫着她的背脊,衣料的粗糙質感從掌心處傳過來,他想,是陳嬤嬤那兒疏忽嗎?怎麼她仍是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還是陳嬤嬤以為他這兒的丫鬟都做得不久,所以暫不制衣,以免白費功
夫?
是他過去的劣跡害了她吧,一直都穿着粗布衣裳,這布料摸着都會扎手,但目前的狀況好像也不太好去叮囑陳嬤嬤發落,畢竟他何時就會被趕出門誰也說不準,要不,他去幫她挑幾款布制衣……
「不用。」聽到他要把珍貴的銀兩花在她身上,盧燕兒下意識拒絕。
「什麼不用?」
「呃……」慘,她竟然又口快了。「我是說……呃……不用……我想不用再去擔心六姨娘,因為……因為您會處理好的。」
「哈!」慎余忍俊不住笑出聲來,玩笑道:「你也回應得太慢了,我那應該是一個時辰前問的話。」
「哪來一個時辰?連一刻鐘都不到吧?」盧燕兒嗔道。
「剛在想什麼?拖這麼久才回應我?」
「我是……嗯,想着說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自有盤算,你不用擔心。」錢這方面就不要讓她操心了。
「嗯……那……」盧燕兒想着怎麼套他的話,至少透露出一些端倪,這樣她或許有機會順水推舟,要他別在她身上浪費寶貴的錢。「那您如果離開,會一樣從商嗎?還是要找工作什麼的?」
「你說我的個性適合當人夥計嗎?」
她搖頭,「難以想像。」
慎余朗聲大笑,將她人托高,額頭抵着她的。
「我自小學商,在商行也待了多年,這是我最熟悉的一塊,自然也會從這方面做起。」
「你要成為你爹的競爭對手?」
「對。但不是從漢璃城起家。」
他願意跟她談未來的規劃了,盧燕兒欣喜的假裝一無所知的猜測,「那是要從其他城鎮開始嗎?」
「漢璃城有七成糧食都被慎家掌控,我若從漢璃城起家,困難度太高,很容易被壓着打,所以我打算去外地發展,攢夠資本之後,再回來吞走父親的事業。」
那會是一條漫長且艱困的道路,也許要花個十幾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也不一定,但慎余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再苦他也要撐下去。
他暗地裏準備的計劃,第一次說給他人聽,原本只想簡單帶過,但是盧燕兒不斷提問,越問越詳細,他的話匣子不知不覺被打開了,一路聊了下去,待兩人因為困極而睡着時,都已過三更了。
回到寢房的六姨娘依然哭鬧不休,不斷編派慎余的壞話,慎老爺覺得煩,甩袖打算離開時,大夫來了,檢查了一下慎盈的狀況,表示他人安好,沒有受傷也沒有受涼,只是受了點驚嚇,安撫安撫便行。
送走大夫后,慎日惜看着已經睡着的小兒子,若有所思。
地上的血跡已經擦拭掉了,但那曾經嚇得慎日惜險些腿軟的腥紅,他怎可能忘記,但慎盈身上又沒有傷……
回頭再看哭哭啼啼的六姨娘從找到兒子之後,好像也沒關心稚兒有沒有哪兒受傷,他在香榭居翻慎盈衣服時,她也沒個詢問,只對繼承者的位置哭鬧不休,慎日惜腦中靈光乍現,起了疑心。
「你找着了兒子就只會對我喊着繼承權繼承權,有沒有關心你兒子的傷處?」慎日惜不悅低吼。
「傷處?」六姨娘一愣,「大夫不是說盈兒沒有受傷……」
「那剛才地上的血是誰的?」慎日惜指着已經拭凈的地板。「你不是說那
是盈兒流的血嗎?」
「血……」六姨娘一愣,差點忘了自己的劇本怎麼編排的。
這血當然不是慎盈的血,而是她弄了碗雞血來倒的。
當初是為了製造驚悚緊張的效果,加深慎余綁架弟弟還傷害弟弟的印象,讓慎老爺一次革除慎余的繼承者位置,沒想到自己都忘了這回事。
「這……妾身也不曉得。」六姨娘急慌慌的雙頰臊紅。
她萬萬沒想到故布的疑陣竟然害到自己,原本喜鵲建議要不要在慎盈手上製造一點小傷口,還被哪捨得兒子受一點傷的她痛罵了一頓,誰知卻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你不知?」慎日惜抬起臉來,雙目灼灼盯着侍妾。
「可、可能……可能是慎余把孩子偷抱走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但我剛看余兒,沒見他有受傷!」
「這、這……老爺啊……」六姨娘見不知如何圓謊,乾脆又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妾身怎知道這血哪來的?妾身一看到盈兒不見了,又看到地上有血,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蟮,就怕盈兒有任何閃失,根本沒時間去管這血從何處來的啊,老爺啊……嗚嗚嗚……您該不會是以為妾身欺騙您了吧?您怎麼可以這樣懷疑妾身呢,妾身怎麼可能拿兒子的生命開玩笑啊,嗚嗚嗚嗚嗚嗚……」
慎日惜見她哭得矯情又做作,面色沉了下來,「你該不會……」故意陷害栽贓慎余?
「老爺,您又要說妾身怎了?反正是妾身沒將盈兒顧好,是妾身的不對,妾身該死!」她用力掌自個兒的嘴,沒兩下臉頰就腫了。「該死!該死啊!」啪啪啪一連數下,慎日惜不得不出手攔阻。
「我又沒說什麼,你幹啥掌自己嘴?」慎日惜很是煩躁的道,「你也別再針對余兒了,總言之,該給盈兒的那一份我自不會忘,但慎家的繼承人就是余兒了。」
六姨娘聞之,晴天霹靂。
「老爺,您是跟妾身開玩笑的吧?」六姨娘顫着聲,因為震驚過度,臉上表情哭笑不明。
「這種事能開玩笑的嗎?」
「可是……可是慎余害死了自己的娘親,您不是不待見他……」
「閉嘴!」慎日惜大喝,「你懂什麼?以後再敢提這事,你跟盈兒就什麼都沒了!」
慎日惜惱怒的轉身離開。
「老爺……」六姨娘急追上去,扯住慎日惜的衣袖,「老爺……」
慎日惜早被六姨娘三天一哭、五天一鬧煩得不勝其煩,現下又中了她的伎倆,不僅打了慎余兩巴掌還禁足,礙於長輩的面子,自然是不可能過去認錯,只能讓錯誤繼續下去,一如那一直在府中流傳的流言……
想到這讓他一錯再錯的六姨娘,他氣不打一處來,火大的抬腳便是一踹,六姨娘被他踹得在地上翻了個跟頭,喜鵲急急忙忙過來扶着被踹傻的六姨娘,僅能怔怔看着慎日惜快步走離的決然背影。
「姨娘,外頭天涼,咱們進屋吧……」
「啪」的一聲,喜鵲頰上被甩了一巴掌。
「都是你想的好計!」六姨娘將怒火發泄在不算無辜的幫凶身上,舉手便是一陣亂打。
「姨娘……您饒了喜鵲……姨娘……」僅是幫忙將小少爺送到慎余的儲物間,未出半點對策的喜鵲很是委屈的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