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二少爺。」夕兒見到他,急忙退開,並朝他福身。

鐵慕禎手一揮,來到床旁。

「還好你沒事。」關小愛瞧瞧他,吁了口氣道。

也還好他沒事,要不然以他的個性肯定又要和她計較,搞不好還會誣賴她命中帶衰,帶着她上路就過上歹徒。

再說,他是嬌貴的富二代,若他真的出了事,她恐怕有十條命也還不了。

見他安好的站在面前,關小愛莫名的鬆了口氣,往正面想,她也不過是受皮肉傷,應該沒這麼容易送命才是。

鐵慕禎原以為她一開口會有諸多的抱怨,沒想到她說完后卻是給他一記微笑。

「但你有事!」不知為何,見她該是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他的眉宇就忍不住深鎖。

「只要能醒得來就是沒事。」她莞爾一笑,並沒有把受傷的事放在心上。「不過……我現在肚子好餓,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着,吵得她有些難受。

鐵慕禎目光一掃,屋內的奴婢們全都機警的連忙往灶房走去,不敢怠慢二少爺帶回來的嬌客。

見到仆佣們緊繃的模樣,關小愛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個很有威嚴的少爺,看樣子就算他不是鬼見愁,至少也是生人迴避。

尤其此刻他那雙深邃的黑眸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因為他的雙眸里有太多複雜昀光芒,她讀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有什麼好看的?」雖然她身上穿着一襲素衣,但他的目光太過灼熱,像是直接燙在她的肌膚上,令她有些困窘。

「你真會為我找麻煩。」鐵慕禎抿着唇,最後吐出的是這一句。「還沒有為我工作,就差點命喪黃泉。」

「這是怪我羅?」關小愛沉下了臉,不滿的瞪他一眼。

難道他就不能溫柔、客氣一點,好聲好氣的安慰她嗎?非要說出這麼冷酷無情的話?

「難不成要怪我?」他反瞪着她,不悅的道。「我就知道你笨,要你躲好,你為什麼非要衝出來……」

「不怪你要怪誰呢?」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把我丟下,是誰都會害怕好嗎?再說,若不是我幫你擋下這一箭,你以為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會是誰?」

嘖,沒有人教過這男人應該知恩圖報嗎?還敢大言不慚的指責她太礙事。

「你……」鐵慕禎咬了咬牙,最後冷聲道:「若你有個意外,我還得為你收屍,你很清楚我從不做賠本生意。」

這男人會不會太壞了?連替她收屍都嫌浪費,果真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我才等着幫你……」哎呀,她的嘴還是別太壞比較好。「算了,不跟你一番見識,留點口德好了,我才不要像你一樣天天都在造口業,多積得陰德才不會人見人厭。」關小愛雖然虛弱,不過嘴巴仍伶俐的反譏回去。

見她雖然氣若遊絲,不過罵起人來還是鏗鏘有力,這讓他莫名鬆了一口氣。

鐵慕禎的目光又從頭到尾的審視她一番。看來這丫頭應該是沒事了,那雙圓眸至少恢復了生氣。

在兩人互相鬥嘴時,奴僕已經送來一鍋入口即化的魚粥。

夕兒盛了一碗,端至床畔。

「姑娘,我來喂你吧。」她小心翼翼的好生伺候着關小愛。

二少爺的性子向來孤僻,在府里很少有人能和他說上幾句話,更別說有姑娘敢和他說一句頂一句,這位受了重傷,二少爺親自帶回來的關姑娘,大家都打從心底把她當成貴客。

關小愛沒有拒絕,道了聲謝,張口就讓夕兒喂她吃粥。

當美味的粥滑下喉嚨,她就像一隻滿足的小貓眯起雙眼,未了還貪婪的舔了舔唇。

鐵慕禎在一旁盯着她,看着她一口接着一口,吃完一碗之後又要了一碗,見她胃口不錯,才轉身離去。

一走出房門,他便找來總管交代着。

「等她吃完粥,就把湯藥送上,還有,上回貝王爺送我的金玉涼膏記得送到她房裏去,教婢女為她換藥時抹上薄薄一層,別讓她身上留下疤了。」

「是。」總管唯唯諾諾的應聲,忍不住偷鐵慕禎一眼。

難得平日冷漠的二少爺心頭會挂念着一個人。

看來,這名剛進府的姑娘不是來頭不小,就是和少爺有曖昧不清的關係……

不管是他們是什麼關係,光是冷漠無情的二少爺會發自內心關心一個人,就已經是個天大的消息了!關小愛休養了將近半個月。這期間她吃好、睡好,也沒有什麼煩惱,夕兒把她養得氣色紅潤,更比受傷之前多了好幾兩肉,可見鐵府的伙食還挺不錯的。

這期間,她也聽聞了不少八卦,例如——

鐵府的老爺三妻四妾,兒女眾多,至於鐵慕禎排行第二,是二房所生的孩子。

由於他的兄長在前幾年外出批貨時同樣遭受匪徒襲擊,重傷不治,因此外頭流傳着許多有關他的流言蜚語。

有人說他是為了奪得家產,才會買殺手暗殺自己的大哥,殘暴得連親手足都不放過。

因此,外人看鐵慕禎就是個冷酷無情、殘暴狂虐的人。

這是關小愛四處聽來的,有關鐵慕禎的八卦。

至於府里,奴僕們個個對鐵慕禎都是恭敬又害怕,據她從夕兒的口中探知,鐵慕禎這個入向來明算帳,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公私分明,由於很少講情面,因此府里的奴僕都安分的各司其職,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說來說去,鐵慕禎就是生人勿近,是個很有原則的男人,更是講求現實且事事皆快、狠、準的奸商。

對,他就是一個十足十的奸商——

「就算你不簽賣身契,但將近一個月的醫藥費,還有吃、喝、穿、用都是由我代墊,算一算,你至少也得在府里工作半年,才能把欠下的債還完。」鐵慕禎坐在桌案前,看着重傷初愈的關小愛。

半年?她瞠大圓圓的雙眸瞪着他。

「是你說錯,還是我聽錯了?」她的聲音不禁微微拔尖。

「我沒說錯,你也沒有聽錯。」他把算盤撥了撥。「之前你在船上的吃喝,還有來到府里后這些天的大夫診金、補身養氣的葯加上吃住的費用,算一算大概是你半年的工資。」

「然後呢?」關小愛小臉一沉。「你想說什麼?」

「就算你不賣身為婢,也得在府里償完債后再走。」鐵慕禎不疾不徐地道。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這麼說來,她欠他的愈來愈多了是嗎?她鼓着臉頰,嘟起小嘴,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你明明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跟我計較這些小錢呢?」她咬着唇,癟着小嘴問。

「難道小錢就不是我用血汗賺來的嗎?」鐵慕禎淡淡的反問。「還有,你有什麼地方讓我值得為你花這些錢呢?」

關小愛被他堵得有口難言。

也對,她與他非親非故,認真說來,他肯收留她,還把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面對他的詢問,她確實無言以對,只能咬咬牙,在心裏腹誹飽的現實與只看利益的勢利。

可是她又能怎樣呢?

在他面前,她若反抗,就像螳臂擋車般不自量力,再說,她自小就嘗盡人情冷暖,非常明白沒錢是寸步難行。

可憐的是她就算有一身專業,卻沒有好地方可以展現才能,真是悲劇中的悲劇。

好吧!她認了。

他的飯碗是難捧,不過自從她穿越時空到古代來后,他對她雖然刻薄又苛刻,至少沒有電視劇里所演那樣,拿鞭子抽她,或是上演「少爺別這樣」的老梗。

她應該滿足了,誰教她就是這麼樂觀呢?

「少爺,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她輸了,不是輸給他,而是輸在錢的份上。

不賣身為婢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若再與他討價還價,恐怕以他的個性,也許會把她身上的肉一塊塊的割下來秤斤論兩的賣掉。

「很好。」鐵慕禎點點頭。這女人十分識時務,知道在愈艱難的狀況下必須愈是堅韌、謙卑。「從明天開始,你就跟在我的身邊。」

關小愛的雙唇蠕動了幾下,像是在暗罵他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吐出一聲,「是。」

人在屋檐下,她真的一時不得不低頭——

鐵慕禎,你大爺的!

其實跟在鐵慕禎身邊也沒什麼不好,吃穿完全不用愁。

只是,他把她當成廉價勞工,只要他大爺手一指,她就得立即邁開兩條小短腿為他效命。

不過,待在這個少爺身邊,知道的事情與八卦愈來愈多后,關小愛也漸漸了解,鐵慕禎會有那種討人厭的個性不全是他個人的錯。

「貨毀了一半?」鐵家老爺坐在廳里的太師椅上。

剛過六十大壽的他,頭髮半自,但仍聲如洪鐘,看上去極為嚴肅且難以親近。

鐵老爺的身邊圍繞着眾多妻妾,由於鐵慕楨的娘親去世得早,所有的姨娘全都冷眼望着他,沒有一個人做他的後盾,尤其三姨娘翠花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掩嘴笑着。

「是孩兒辦事不周。」鐵慕禎原本的氣焰消了大半,低着頭站在廳堂中。

同樣垂着頭的關小愛,面對這種公審般的困窘,也只能摸摸鼻子,安靜的站在他身後。

「老爺,早說把酒樓交給二少爺負責不是明智之舉。」翠花徐娘半老,濃妝艷抹的臉上有着誇張的表情。「大少爺都過世幾年了?當初二少爺不是信誓旦旦,會讓酒樓的生意好轉嗎?怎麼,連個成績都交不出來啊!這會兒還半路遭匪徒行搶……人卻沒事呢。」

哇!關小愛在一旁聽着,忍不住張大了眼在心裏驚呼。

原來鐵慕禎那張刻薄的嘴其實師出有門,這家人說話都夾槍帶棍,不懷好意。

鐵老爺冷冷的看著兒子。「禎兒,你要怎麼向我交代?當初你大肆把酒樓從重新整理,酒樓的生意也未見好轉,現在乾貨又損失一半。」

「會不會是內神通外鬼?」翠花在一旁又補了一句。

「我不是問你,你少說一句。」鐵老爺轉頭瞪她一眼。「禎兒,你倒是解釋、解釋,再這樣下去,難不成你要咱們鐵府上下都喝西北風嗎?」

「爹,我……」

「老爺,不是我婦道人家愛插嘴。」翠花又忍不住開口截斷他的話。「不過這是一家子的事,不是我愛計較,而是二少爺這幾年也沒做出什麼成績……老爺,您別瞪我啊!我是實話實說,咱們鐵府上下有多少人,難道寞要這樣坐吃山空嗎?」

鐵老爺蹙着眉,眸光又落在兒子身上,很清楚兒子內心有強烈的企圖,對於家業不遺餘力,但成績就是平平。

再這樣下去,酒樓總有一天會關門大吉。

「老爺,別說我這個婦道人家不懂生意,好歹我也常上街去,瞧瞧南城的赤坎酒樓,到現在還是屹立不搖,咱們真的能追上他們嗎?」翠花一張嘴滔滔不絕的說著。「老爺,我看二少爺也挺忙的,老是要南下批貨,也許分身不暇了……不是我這個做娘的偏心,但你瞧瞧咱們老五,今年也二十三了,到現在還只是個小掌柜,是不是也要……」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推自己的兒子分一杯羹,就怕少搶一塊肉。關小愛不語的聽着這位三姨娘的話。

她有些為鐵慕禎感到悲哀,原來身處在大戶人家裏,其實是住在豺狼窩之中,稍不注意就會被豺狼分食,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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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不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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