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想查清楚,所以我必須回湘南,可是母親臨終前叫我答應,讓我跟隨舅父,聽他的話。」他說到這裏,自己也有些驚訝,這些事情,這麼沉重,他卻那麼順利的說了出來,「現在,我必須成家了,這是母親最後的囑託,只有成家,我才能離開舅父,決定自己的事情。」
原來如此!
顧春芽終於明白了,可她還是有一件事不清楚。
「為何是我?」
傅琅一怔,倒不知怎麼說。
只是因為跟自己有過幾次交往嗎?顧春芽苦笑,這人也實在太糊塗了些,她語重心長,「既是你母親的囑託,應當是希望你找個心愛的姑娘,你這樣亂來,只怕你母親會傷心,人總不能只為報仇而活着。」
他搖頭,「你不懂。」
「我是不懂,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可牽扯到別人,你若還只想着你自己,那就是你的不對。」顧春芽道,「雖然我對你遭遇也很同情,但對不起,我不可能為幫助你而嫁給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仍然不為所動,傅琅無奈。
可對着她說出來,心裏卻一下子輕鬆不少,好像胸腔里一個鼓脹的氣團,被撕開了道口子,找到了出去的地方。
他認真看着她,問出了一個很想知道的答案,「究竟要如何,你才會嫁給我?」
這麼直接…
顧春芽挑眉道,「當然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不過,我想,這個太不可能。」
喜歡?
他心裏一跳。
打從決定要成親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想過喜歡不喜歡的問題,雖然舅父一再提醒,他也只當作是耳邊風。
然而,鎮上那麼多姑娘,他卻非要選她。
其中可關乎喜歡?
顧春芽對這問題少年大感頭疼,又聽了他的故事,心裏不覺煩悶,她再一次問道,「租約,你到底簽不簽?」
「當然。」他拿出租約,「還是按照舊例。」
顧春芽爽快的按了手印,掏出二十兩銀票給他,離開了彩雲樓。
傅琅立在二樓,看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伸手一撫胸口,好似缺了一塊。
這世上,他還能對誰說這些事情?
一時,想起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若有所悟。
顧春芽一路回去,路過寶麗香粉鋪的時候,只見外邊兒圍了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在說什麼,也有哭鬧聲,怒罵聲。
她一個姑娘家也擠不進去,就問旁邊一個婦人。
婦人語氣幸災樂禍,「這鋪子出事兒了,哎喲,小姑娘,你有沒有買這家的香粉啊?」
「怎麼?」顧春芽奇道。
「這香粉有毒啊。」婦人嘖嘖兩聲,「幸好我也沒有買,什麼比京城的香粉還好呢,吹的厲害,這下可好,害人咯!那家的二媳婦成天眼睛長在腦袋上,多了不起似的,現在可好,叫她哭都哭不出來。」
那婦人哪裏是不想買,以前見寶麗香粉鋪生意好的時候,也想買幾盒,結果一問價格,太貴,她買不起罷了,又跟李氏套近乎,李氏哪裏會理會這些窮人,自然是沒有好話的。
顧春芽忙又問,「怎麼個有毒法?」
「擦在臉上,臉都爛了,可嚇人那!」婦人連連搖頭,「小姑娘還是別去瞧,跟個鬼似的,我看他們光是賠人家的臉都要賠的傾家蕩產那!」說著又仔細看看顧春芽,「你這姑娘,倒是眼熟」
「哦,我是他們家的孫女兒。」顧春芽朝她一咧嘴。
那婦人神色大為尷尬,忙不及的走了。
雖然顧春芽極是討厭徐氏,顧應奇,李氏,可好歹也是顧家的,她也看不慣那些說三道四,落井下石的人。
顧春芽趕緊回了家。
一到家就找楊氏,方茹。
「娘,大嫂,上回二叔送的胭脂,你們用了沒?」既然是有毒的,當然不能用了,她反正是沒有用的,那麼討厭顧應奇,怎麼可能會用他送的東西?
楊氏抱着冬生出來,「沒用,我忙的很,哪裏有空用這些。」
「我也沒用,冬生經常碰我臉的,可不能吃到他肚子裏。」方茹也走出來,她已經過了月子了,也能做做家務,「到底怎麼了,你突然問這個。」
「香粉鋪出事了,說那香粉有毒,具體我也不知什麼事兒,好多人,我也看不清楚,又怕你們用那香粉,就急忙回來了。」
「啊,還有這種事?」楊氏大驚,把冬生給方茹抱,「總歸會叫我跟相公去的,我不如現在就去看看。」
楊氏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老宅出了這種大事,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便暫時關了食坊,都去了那裏。
香粉鋪門口還是鬧哄哄,顧春芽終於看到那個鬧上門來的婦人了。
她一張臉腫的鼓起來,紅通通的,大概因為癢,被抓破了好幾處,流着血,看起來十分的滲人。
她的相公揪着顧應奇的領子,要他賠錢。
原來買過東西的人也都拿了胭脂水粉來,要求退貨。
李氏卻不肯承認是他們香粉的問題,罵罵咧咧,說那婦人故意弄傷自己的臉來騙錢,說他們的香粉一點問題都沒有,拍胸口向眾人保證。
可別人哪裏相信,誰會那麼惡毒,好端端弄壞自己的臉,只是為騙一點錢?
就在雙方僵持的時候,又有一個姑娘,一個婦人來了,也說是買了這裏的胭脂,擦過之後覺得不舒服,今日已經腫了起來。
這下眾人更是氣憤,說他們賣不好的香粉害人,有些人激動的都要上鋪子來砸東西,嚇得李氏趕緊要關鋪門,可哪裏攔得住,有幾人跳進來,把櫃枱上的胭脂香粉一通砸,圍在外面的人個個叫好。
再這麼下去,整個鋪子都要被砸爛了!
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有人站出來給眾人一個交代,賠錢的賠錢,退貨的退貨,總要給個說法,可看他們那幾個,方寸大亂,只知道叫別人不要動手。
只有金氏雙手抱臂,看戲一般,悠閑無比。
「哥哥,你不去說兩句?」顧春芽小聲同顧明瑞道。
顧明瑞厭煩死了老宅的人,尤其是徐氏,看她急的要吐血,只覺得快意。冷哼一聲,「再等等。」
誰讓徐氏力挺顧應奇,嘲諷他們大房,如今總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眼見眾人要蜂擁而上,顧明瑞這才走到人前,雙手一拱道,「鋪子裏進了不好的香粉,害了眾位,但事已至此,就算砸爛鋪子也無濟於事。不如大家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傷了臉的賠錢,買了香粉的,一律退貨。假使已經用過了。咱們也會請大夫給眾位一一相看,如何?還請不要再動手了,假若鋪子沒了,到時候錢也賠不出來,反倒是害了你們自己。」
他聲音極大。又句句在理,人群終於安靜下來。
顧老爺子吁了口氣,不滿的看了一眼幾個兒子媳婦。
關鍵時候,竟然還得靠分了家出去的大孫子,實在丟人!
顧應奇還不領情,指着顧明瑞罵。「誰說是咱們鋪子的責任,分明是她,他們幾個串通了來騙錢的!要麼是別的鋪子看咱們生意好。想得壞點子要毀了咱們,你這傻子,居然就承認是鋪子的問題?你是故意來搗亂的,是不是?」
顧明瑞冷笑道,「二叔那麼自信。那您繼續不承認好了,看他們會不會把鋪子砸壞。」
要不是因為有顧老爺子。因為父親,他才懶得出聲呢,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根本也不值得幫!
顧老爺子喝道,「你還不給我消停,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收拾,還來怪別人了?那婦人臉壞成這個樣子,豈會是故意弄的?我問你,這香粉到底是怎麼進來的?我就不該豬油蒙了心,相信你!你一向都不安分!」
「老頭子,老二也是為家裏好,你怎麼能這麼說他,我瞧也是那幾個在演戲,以前賣得香粉不是好好的么。」徐氏還偏袒顧應奇。
顧應華皺眉道,「都鬧成這樣了,還是先把人送到大夫那裏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顧老爺子忙道,「對,對,總不能讓她躺在鋪子門口撒潑,快抬了去,真要是香粉的問題,是得賠錢。」
「也要查查香粉到底好不好罷?」顧應全道,「這個叫衛大夫一看就知道了。」
李氏是很討厭衛大夫的,早前她偷藥材的事情要不是因為衛大夫,也不會丟臉,不屑道,「他一個大夫怎麼知道香粉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