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直到天黑,顧應麟才回來。
短短功夫,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見到父母。他直接跪了下來。
顧老爺子見他如此,拿起桌上的碗碟就要往他身上砸,「你幹得好事,供你吃供你學,啥都不要你做,只要你好好念書,這倒好,考上了秀才,就走起歪門邪道來了,我要你幹什麼。我還不如打死了你!」
其他幾個兒子趕緊上去攔住。
徐氏抱住顧應麟哭起來,「你也不問問兒子,就要打。你倒是狠心,應麟啊,你快告訴娘,是不是有人害你?」
顧應麟也哭了,抹着眼睛道。「是兒子不孝,不曉得衣服里怎麼多了東西,那不是我藏的,我跟學官說,學官不信,把我趕了出來。爹。娘,兒子對不住你們,給咱們家丟臉了。兒子也寧願去死」
「啊,是哪個壞心的要這麼對你?」徐氏瞪起了眼睛,詛咒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五臟六腑都要爛光的東西!」
顧老爺子卻問道。「那是誰做的,你可知道?」
顧應麟搖搖頭。「兒子不知。」
他在外面遊盪了大半日,渾渾噩噩,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從被學官發現作弊,被同窗羞辱,到被趕出來,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他不敢回家,怕二老失望,自己面對不了家人,然而,他又能去哪裏呢?
眾人一時都靜默下來。
顧應華道,「既然是被人誣陷的,咱們能找找學官說情的罷?」
「是啊,我早就說去找學官,他不能這樣子對咱應麟啊!」徐氏就要往外走,「明明是有小人作祟,咱們不能吃了這口冤枉氣!」
「學官不信,我當時就同他說了,可學官親眼瞧見我衣服里的東西,他不會聽的。」顧應麟絕望至極。
學官失望,憤怒的表情宛若就在眼前,本就是嚴厲的人,如今把他趕走,又豈會還能允許他回去?。
自己這輩子大概就算完了!
徐氏氣道,「不信也得信,總不能就冤枉了你!你好不容易才考上了秀才,不能這麼葬送了,老頭子,你說是不是?咱們能不去見學官嗎?啊?難道就這麼不管了?」
顧老爺子想了想,「老二,你去書館問問,看能不能見到學官。」
這家裏,最能說會道的就是顧應奇了。
顧應奇應了一聲。
徐氏要跟着去,顧老爺子瞪起眼睛道,「你去幹啥,沒得胡說八道把學官得罪了,就在家裏等!」
看顧老爺子發怒,徐氏便沒有去。
眾人就先散了。
楊氏同顧應全道,「我看小叔也不像這樣的人,倒不知哪個同他有仇呢,要這麼害他,哎,也不知道那學官會不會見二弟。」
顧應全愁眉苦臉,嘆着氣道,「是啊,要是不見都不知道怎麼辦,這書館裏可就屬學官最大了,咱們小老百姓能怎麼著?哎,希望二弟能見到學官,幫四弟說清楚,不然四弟也太慘了,讀了這些年的書,就這麼毀了。」
像這種因為作弊而削了秀才名號的人,以後也是不能再考秀才的,顧春芽也覺得這事兒糟心。
本來家裏歡歡喜喜的要辦喜事呢,四叔卻出了這樣的事,還那麼難辦。
「爹,娘,要不咱們去問問小景哥?這每個月的考核,小景哥也要去的,指不定發現什麼了呢。」她出主意。
「倒是呢。」顧應全忙道,「走,走,咱們這就去問問。」
幾個人便去了方家。
柳氏忙迎上來,「之前小景同我說了,我知道你們家現在肯定很亂,也不便打攪,就等着你們來呢。」
「小景可看到啥了?四弟說不是他藏的。」
「小景也不信是你們四弟會這麼做,不過」柳氏把方景叫來,「你大叔大嬸來了,你來同他們說呢。」
方景走出來,道了聲好。
「小景,你有沒有看到是誰陷害你顧四叔啊?」顧應全忙問。
方景搖搖頭,「倒是沒發現,只不過顧四叔在考核前摔了一跤,倒是有好幾個人上前去扶,若是有人要害他,只怕就是那個時機了。」
「可你顧四叔能得罪誰呢?」顧應全想不明白。
「小景哥,咱顧四叔老實。會不會得罪誰他自己都不曉得?」顧春芽問,「你能不能想想,之前在書館發生過什麼事情?」
方景抱歉的道,「我不在書館念書,實在無從知曉。」
這倒是,方景是在秦夫子的私塾念書的,不與顧應麟在一起,這可麻煩了,要找人也找不出來!
顧春芽真覺得頭疼。
「那麼,那幾個扶咱四叔起來的人。你記得是誰嗎?」
「這我記得。」方景記性好,把名字報了出來。
顧春芽記好了,決定等回去。要是顧應奇那邊沒有着落,就問問顧應麟,到底有沒有得罪這其中的哪一個,或者幾個。
從方家回來,顧應奇也正好到了家門口。
眾人又都聚集在一起。
「那學官不肯見。外頭還好幾個守衛攔着。」顧應奇道,「我看這事兒難了,恐怕要打點一下才行。」
這是要問老二要錢的意思。
徐氏忙就去裏面取錢,絲毫不耽擱。
見她拿出來一點碎銀子,顧應奇抽了一下嘴角,苦笑道。「娘,這點兒哪夠人家塞牙縫的啊,起碼大幾十兩。別人才看在眼裏呢,不然這些拿出去,只會得罪人,以後更不要想見到學官了,四弟的事只解決不了。」
「啊?這些還不夠啊?」徐氏怔了一下。雖然是碎銀子,也得有四五兩呢!
「當然不夠啦。你不知道這些人,吃頓飯都得那麼些錢,算什麼呀,你說人家能看在眼裏?」顧應奇不屑的道。
徐氏有點肉痛了。
顧老爺子也不喜歡這一套,「又不是應麟的錯,幹什麼要賄賂人家?巴巴的送錢去,還當咱們是心虛呢,別拿錢,你明兒再去書館門口等,就不信那學官還不出門了!」
顧應奇敲了敲肩膀,露出疲憊的樣子,「先叫大哥,三弟去罷,要是學官出來了,再來叫我,我也好想一想到底說什麼,再說,明兒早上我還不得去買東西么。」
顧老爺子就點點頭,「那老大你先去守着,反正鋪子有大郎呢,下午老三你再去,同童師傅說個假,總會放你的。」
顧應全跟顧應華都應了一聲。
顧春芽這時說道,「爺爺,剛才我們去方家問了問,原來四叔考核前摔了一跤,有好幾個人去扶的。」
「是呢,爹,會不會是有人趁機就放了東西在四弟的衣服里?」顧應全也道。
見他們對老四的事情很上心,顧老爺子唔了一聲,問顧應麟,「是不是有這事兒?」
「是的。」顧應麟回答。
顧春芽就把名字報了一下,問道,「四叔,你可是同裏面哪一個結仇了?」
顧應麟想了老半天,搖搖頭,「好像沒有。」
這四叔也真夠遲鈍的,難道就一點看不出來,誰會對他不利?顧春芽無語了,看來只能等明天看看,那學官好不好說話。
但她不太抱有希望,因為當時顧應麟就已經說清楚了,可學官並不信他,如今又沒有證據,就算家裏人去說,會理會嗎?
實在不大可能。
可似乎也沒有好的法子。
晚上,一家人也沒有好好吃飯,顧應麟更是愧疚,金氏一直在安慰他,說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第二日一大早,顧應全就去書館了,大傢伙兒也都沒有睡好,全都起來了,顧老爺子自然沒有去下棋,就等着幾兄弟的消息。
結果到了下午,輪到顧應華去守着的時候,終於遇到了那學官。
然而,學官根本就不聽,哪怕顧應奇趕來了,任他舌綻蓮花都沒有用,只是叫他們回去,並且警告說要是再糾纏,拉了他們去見官。
兄弟兩個垂頭喪氣回了家。
「我就說要打點,天下烏鴉一般黑,那學官還不是見錢眼開的?就這樣去求,搭理咱們才怪呢!」顧應奇發牢騷。
顧老爺子心裏很着急,看來這學官不講道理,難道兒子真的不能做秀才了?
這絕對不行!
四個兒子裏面,顧應麟顯然是唯一的一個能為顧家帶來無上榮耀的人,眼見越加有希望了,怎麼能看着它破滅?
顧老爺子沉下臉,「實在不行,咱們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