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這個痴心人！」楊氏嘆一聲，「都那麼久了，還想到這些，足見對你相公情深意重，可是，這天底下再嫁的婦人不知道多少呢，你又何必想不明白？你相公在天之靈，他那麼疼愛你，豈會願意你過得孤苦？聽我說，不如就同孩子說開了。坦坦蕩蕩，我不信他們不理解，你那幾個孩子，我沒見過比他們更懂事的了。」

柳氏一愣。

「你講清楚了反而好，不然被那些賤人說三道四，侮辱了你的名聲！」楊氏氣憤的道，「那甄娘子真同你沒仇？居然當眾胡說這些，黃家老三明明只是好心幫你介紹了些生意，這都能扯上，實在太不像話了！」

「是我該得的報應。我不該奢求別的」柳氏搖搖頭，看着楊氏道，「今兒去你們家本是想成就好事。結果事與願違，如今我也沒臉再同你做姐妹。」

「你胡說什麼？」楊氏瞪大了眼睛，「什麼沒臉，你沒有做錯事，是那甄娘子發瘋。你別說這些話！」

「我也喜歡明瑞這孩子，只是有我這樣的親家，只怕給你們臉上抹黑，大姐，這事兒就算了，我知老爺子同你婆婆定也不會願意。只是辜負了你們的情誼，全是我的不對，明瑞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她再次哽咽。

楊氏眼睛一下子紅了。顫聲道，「你也知辜負我們，明瑞多喜歡茹兒，你居然說這種話！也罷，我同你十幾年交情抵不過一個瘋娘子。以後兩家人結成親家，那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將來面對的風風雨雨也是更多，大妹子既然不願同舟共濟，我也不勉強，只是我要你知道，這件事兒我沒有放在心裏，不管公爹跟婆婆怎麼說，我都願意茹兒當我的兒媳婦！」

柳氏心裏一震。

她知楊氏在家裏的處境，從來都是被徐氏掌控的，可是為了同他們做親家，楊氏態度這樣堅決。

柳氏心裏感動，忙去拉住她，「大姐，我是怕」

「只要你不改變心意，咱們一定能解決的！」

兩雙手緊握在了一起。

門外，方茹不停的徘徊。

顧春芽想了想，叫他們幾個來到堂屋，說道，「也不知大嬸同我娘什麼時候出來，我倒要問問，你們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方茹立刻道，「都是那混蛋胡說八道！」

顧春芽抿了抿唇，小心說道，「但我聽我娘說，是有人想娶大嬸的，當然，我絕對相信大嬸的為人。」

方茹愣住了，她挑起眉，仔細看着顧春芽。

顧冬兒忙去拉了拉顧春芽，示意她不要胡說。

「我就想問，假如真有人願意娶大嬸，你們會高興嗎？而且，這人還不錯的話。」顧春芽要給他們做點心裏準備，既然這事被甄氏捅了出來，想來那天他們在方家門外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唐家老大了，現在回憶起來，柳氏當時是不讓他進門，也不知道那唐家老大登門造訪是為什麼。

興許是想正式見一見柳氏的幾個孩子？

但顯然柳氏沒有肯。

別說古代，就是現代，離了婚或者死了丈夫的女人，若是有孩子，都有不少人願意等到孩子成家了再去考慮自己的再婚事宜。

這就是偉大的母愛。

只是，未免缺少溝通。

孩子有時候並不是像她們想得那麼脆弱。

方茹，方景面面相覷。

方景首先回答，「假如我娘願意的話，我自然也願意。」

「是啊，要那人真對我娘好，我幹什麼不肯？」方茹也道。

顧春芽便放了心。

方茹卻神色凝重的問，「你剛才說得可是真的？」又看顧冬兒，「她都知道，你肯定也知道，是不是？」

顧冬兒無奈道，「是聽我娘說過，只是大嬸一直沒肯。」

方茹，方景便沒有再說話，兩個人一會兒咬嘴唇，一會兒擰眉毛，顯然是在想什麼事情，陷入了天人交戰的狀態。

好一會兒，楊氏才同柳氏出來。

「娘，你可把我們嚇死了！」方茹上去抱着柳氏哭起來，「下回千萬別這樣了！」

方景是男孩子，比較鎮定，過來同楊氏，顧明瑞道謝。

楊氏說道，「好好照顧你們娘，我們先回去了。」

方景送他們到門口。

一路無語。

幾個人直接去了鋪子。

因為顧應全現在在那裏。

「柳大妹子怎麼樣？」顧應全關切的問。

「被我勸好了。」楊氏說著頓了頓，看着顧應全。

那眼神極為凌厲，完全不若平時，顧應全的心便有些七上八下。

「出了這種事，只怕公爹也會不肯了。」楊氏一字一頓道。

顧應全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忙道，「怎麼會呢，那婆子一聽就是胡說，爹不會信的，你不要多想。」

「我怎麼多想？公爹注重名聲，難道你不知道？柳大妹子又在咱們家丟了臉面，一般這樣的，很少還能成為親家。」楊氏咬了咬嘴唇，「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早知道，我死也不請他們來，那甄娘子真是瘋了！」

「娘，你真信是甄娘子搞的事？說這種話只會得罪人，她有什麼好處？」顧春芽恨恨道，「這頓飯，可是奶要請的，我不信有那麼巧的事！」

「你是說」楊氏大驚。

「肯定是奶出錢叫那婆子來演的一場好戲！」

「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奶，你奶豈會這樣？」顧應全不相信。

顧春芽道，「爺爺沒有不肯，家裏旁的人，也沒有必要不肯，只有奶會這樣，我瞧她看茹姐就是不喜歡，上回那周彩雲來的時候，奶笑得可歡快呢。再說，那甄娘子來，只是二嬸同她一唱一和，二嬸跟奶，咱們還不知道嗎？」

楊氏本也疑惑，如今一想，可不是么！

「沒想到婆婆那麼狠毒！」

「柳大嬸還不是咱們家的人，奶都能使出這種手段，就因為她不願意，以後咱讓她不願意了，還不知她得有多狠毒呢！」顧春芽眯起了眼睛。

楊氏渾身一震。

她看向顧明瑞，「娘問你，別的姑娘你願不願意娶？」

顧明瑞也不顧不好意思了，連忙道，「不願意。」

「好，這次咱不能如了你奶的願！」楊氏咬牙切齒的看着顧應全，「他爹，咱們去公爹那裏，咱們要去方家提親！」

「這個時候去？」顧應全愣住了。

「就這個時候去，柳大妹子被人冤枉，咱要說清楚，免得公爹誤會，再說下明瑞的終身大事。」楊氏對顧應全施壓，「咱明瑞什麼心思，你也曉得，你忍心叫他失望？這事要再拖下去，可能就成不了，你還能給兒子找個更好的兒媳婦嗎？」

顧應全看看顧明瑞，終於點頭，二人便去了上房。

顧冬兒握着手，「不知道成不成。」她嘆口氣，「大哥成個婚竟那麼難！」

「要是不成，咱們也去！」顧春芽道，「咱們不能讓步的，大哥，你說呢？」

還沒說完，顧明瑞已景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姐妹倆趕緊追上。

上房，徐氏正心情愉快的喝着茶，一邊勸顧老爺子，「我早說了，那方家娘子作風不正，你瞧瞧，她的事連一個媒婆都知道，別說鎮上的那些人了。這樣的人家，咱不好結親的，再看她幾個孩子，一點沒有教養，那方茹像什麼樣，小姑娘家家拍桌子罵人，這種性子，嫁到家裏來還不得鬧翻了天？大朗也是暴脾氣，要我說，就該找個性格溫順，知書達理的，才配呢。」

顧老爺子悶聲不吭氣。

「反正現在方家娘子恐怕也不願意了，大郎年紀不小，也拖不得，我看那周家的姑娘倒也不錯，要是老大，老大媳婦還着急，就定了她好了。」

正說著，大門被咚得一聲推開了。

顧應全與楊氏走了進來。

徐氏斥責道，「連敲門都不會了，沒長手啊你們？」

顧應全忙道，「爹，娘，咱們有要緊的話講。」

「啥要緊的話？」徐氏一下子盯緊了他們。

顧應全看看楊氏，對方正鼓勵的看着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方家娘子剛才是被冤枉的，那甄娘子胡說八道污衊她，咱們相信柳大妹子的為人，請爹跟娘准許咱們去方家提親罷。」

「啥？你說啥？」徐氏叫道，「就這樣，你們還要娶那方家姑娘？」

「娘，柳大妹子不是那種人。」顧應全差點被徐氏拿手指頭戳到了臉上，忙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