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毀滅帝國的最後一根稻草
特羅胥總督將拿破崙安排在羅浮宮附近的維利酒店,為了防止共和黨人員的刺殺,他還特地將自己的警衛人員派駐到微利酒店負責保護拿破崙陛下的安全,這是真正的戒嚴令還沒有頒佈,巴黎不少地區處於混亂無序的狀態,他非常擔心有人會在趁亂刺殺他。然而這一次拿破崙沒有拒絕總督的好意,並且意味深長地笑着說道,“其實我倒是非常希望共和派會派人來刺殺我,這樣我才有借口把這些人全部送上絞刑架。”
拿破崙說出這句話時,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然而卻坐在他正對面的特羅胥總督看得毛骨悚然。即便是他也不敢做出弔死所有共和派的舉動,這種等同於得罪巴黎最大的掌權勢力。
拿破崙根本不關心共和派的死活,只要巴黎底層人民和軍隊站在他們這邊,支持共和派的資產階級也要掂量一下,他們手中的金法郎能否抵禦得了1867型步槍彈的打擊。
法蘭西軍隊的鎮壓加上縱容巴黎暴民的搶掠,即便共和派在振振有詞地宣示他們才是正統,也會直接被憤怒的人民送上絞刑架。
換作平時,拿破崙的主張根本得不到任何派系的響應,然而現在卻是普魯士軍隊即將攻破巴黎的危機時刻,特殊的時期給了他特殊處理的權利。
無序的情況下,抓住了軍權就等同於抓住一切。
階級鬥爭這種東西,往往一抓就靈。尤其是對於失去底層工人支持,又得不到軍隊擁護的資產階級共和派來講,只能躺在砧板上任人魚肉。
拿破崙被安排在維利酒店的頂層豪華套房,甚至連走廊上都有法蘭西士兵的影子,特羅胥直接將維利酒店的頂層包攬了下來,透過窗戶往外眺望可以看到古典建築羅浮宮輝煌壯麗的景象,還有與羅浮宮連成一片的杜伊勒利宮。
拿破崙斜靠着窗戶眺望着遠處的宮殿,慢慢眯起了眼睛。既然波拿巴議員跟他說了那番意味不明的話,也就意味着歐仁妮皇后此時並未逃亡英國與他的兒子相聚。對於拿破崙來講事情還有轉機,如果能夠爭取到波拿巴家族的支持,他便能夠再進一步的孤立共和黨。
他不着急,反正現在着急的是歐仁妮皇后,畢竟他們更害怕會被無秩序的巴黎暴民送上斷頭台。
此時房門被打開一道縫,守衛從走廊外鑽了進來,疾步走到拿破崙的身邊,在他面前附耳說道,“拿破崙閣下,歐仁妮皇后在門外求見。”
士兵有些面露難色,他輕聲的詢問道,“您看是否讓她進來?”
這一切在拿破崙的預料之內,他點點頭說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鐘之後,一個裹着黑色頭巾的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眼神躲閃的望着即便是披着外套,遮掩嚴實以掩人耳目,也掩蓋不了她端莊典雅的氣質。
拿破崙微笑着招呼她坐下,在水晶吊燈的映照之下,那張風華絕代的面孔,即是她已經四十多歲,歲月似乎從來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她依舊是歐洲驚艷四座的驕傲女人。
然而這位已經嫁入波拿巴家族的女人,她開口第一句話是,“請你救救波拿巴家族。”
“為什麼?”
拿破崙懶散的靠着沙發,反問道,“你已經看到了,我的侄子建立的第二帝國已經被巴黎人民推翻。他們不再需要一位君主,法蘭西的未來會走向共和,保皇黨,波拿巴派都只是做一個華而不實的夢而已。”
歐仁妮雙手捂着胸口,輕聲說道,“但是我可以偽造一份拿破崙三世的詔書,並且宣佈由您來繼承第二帝國皇帝的位置,我們甚至可以承認您的波拿巴家族身份。”
拿破崙皺起了眉頭,這種詔書簡直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如果波拿巴黨公然宣佈他是帝國的接班人,等於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布朗基工人黨會反目成仇,甘必大的共和派歡呼雀躍,自己也會成為整個法蘭西口誅筆伐的對象。
“我拒絕。”
“我希望你能夠再考慮一下……”
拿破崙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我不需要考慮,難道你把我的侄子坑害的還不夠慘?”
歐仁妮愣住了,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上個月10號八里橋公爵蒙托邦組閣,他屬於以您為首的主戰派成員,對吧?由您歐仁妮皇后攝政的巴黎政府出於維護本身統治的政治需要,一再干預前線指揮員的作戰部署,阻止一線部隊向戰區縱深後撤;而然而我那愚蠢的侄子,身在前線指揮的竟然也附命您的攝政干預,本來由他指揮的主力萊茵軍團,最初已下令向戰略腹地夏龍兵營退卻,但你們這幫蠢貨卻認為,如果軍隊一撤退首都就要造反,堅持不應後撤。於是他做了一個最錯誤的決定,改變了原來計劃停止部隊撤退,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死守梅斯。”
如果指揮作戰的是拿破崙本人,他估計會將直接派人返回巴黎,罷黜攝政的皇后。
然而歐仁妮的作死並沒有停止。
拿破崙講述彷彿他親身經歷過普法戰爭一樣。
“只有麥克馬洪率軍十二萬餘人退往夏龍。他原準備誘敵深入,在巴黎城下與普軍決戰。攝政的歐仁妮皇后和帝國首相八里橋伯爵蒙托邦擔心繼續退卻會在國內引起動蕩或革命,您還認為只有皇帝的敵人才會同意他返回巴黎。”
拿破崙在講述起法皇的慘敗時,語氣異常的鎮定。
“於是在上個月的22日,議長勞爾率領代表團來到法皇的大本營,勸他不要返回巴黎,還命令麥克馬洪向梅斯進發。而且巴黎的攝政會議又給他發來電報:若不支援巴贊,則對於巴黎將發生極惡劣的後果。面臨著這個局勢,首都能否防禦實頗有疑問。”
巴黎政府發佈的每一份電報,都把法蘭西軍隊往絕路上驅趕。
而路易·波拿巴還對巴黎的命令深信不疑。
“結果我那愚蠢且毫無軍事才能的侄子又附命于波旁宮。就這樣,夏龍軍團走上了在色當被殲的絕路。麥克馬洪率軍從蘭斯出發前往梅斯。此時還從柏林傳來一則假情報,說除圍攻梅斯的部隊外,普軍決心全部向巴黎挺進。實際上普軍第三軍團仍在繼續追擊麥克馬洪的援軍軍團,並向右實施大膽迂迴,協同新編成的第四軍團將麥克馬洪率領的法軍連同拿破崙三世一起圍困於色當。就這樣,您作為一個出色的女人,成功的把自己丈夫逼上了絕路。”
估計被俘虜的時候拿破崙三世,心裏應該只有一句媽賣批一定要講。
甚至可以說整個法蘭西第二帝國都被一個女人坑沒了,因為當初極力撮合普法戰爭的也是以皇後為首的主戰派。
歐仁妮聽完了他的話,開口說話都有些哆嗦。
她以為眼前的冒牌貨只是特羅胥扶持的,有能力手段的傀儡,但是沒想到他就像是洞悉一切秘密的旁觀者。
“這些……都是我丈夫和巴黎政府之間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拿破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十指交叉的望着面前的女人。
沒有義憤填膺。
沒有悲痛欲絕。
冷靜理性的讓人害怕。
拿破崙平靜的質問對方,“所以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