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清風一吹,吹散了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洋洋地傾瀉而下,宋凝脂的眼皮眨了眨,被陽光溫暖到的眼徐徐睜開,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顏時,臉倏地一燙,她的手落在他纏在她腰間的手上,扯了扯,半天也沒有扯開,最後無奈地看這漸漸亮起來的天。
感覺到身下的人兒的心不在焉,韓隱重重地咬了她一口,看她吃疼了才鬆開她,他一臉冰冷地望着她,顯然很不滿意她的走神。
宋凝脂無辜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這個人嘴上說喜歡,行為上儘是在欺負她,「將軍,你該用膳了,別誤了時間。」她的眼睛瞄了瞄竹筒,「我會讓丫鬟將竹筒收好,等你回來便可以喝露珠煮的茶了。」
聽她一板一眼的話,韓隱就知道,完全沒有聽進他的話。見她順利地將話題帶跑了,他的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他別再說什麼喜歡不喜歡她了,真的很驚嚇。
茹嬤嬤一眼便發現宋凝脂今天的神色不是很好,似乎在煩惱什麼,「夫人?」
宋凝脂並沒有反應。茹嬤嬤又喊了一聲:「夫人。」
宋凝脂這才反應過來,揉着眼睛看向繼嬤,「嬤嬤,這是怎麼了?」
「該是老奴問夫人才是,夫人可是有心事?」菇嬤嬤一臉的擔憂。
宋凝脂笑了笑,「沒有啊。」
「夫人……」茹嬤嬤嘆氣地看着她。
宋凝脂確實想找一個人說說話,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跟茹嬤嬤說這些話,她想了想,便將話簡單地說了一遍,道:「將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對我說喜歡我。」
茹嬤嬤大吃一驚,仔細看了看宋凝脂臉上的神情,不像是歡喜,反而有些驚恐,「夫人不想將軍喜歡你?」
「也不是這麼說,你看我爹娘,嘴上說著喜歡對方,為對方着想,可他們啊,最是涼薄,不僅對我狠,他們對自己、對彼此都狠,所謂的喜歡也不過是維持表面罷了。
就像我爹,說喜歡娘,還不是照樣納妾、寵通房。娘說喜歡爹,可是從來不在乎那些女人的存在,像是方姨娘,明明娘很討厭方姨娘,但窺視着方姨娘背後方家雄厚的錢財,容忍着方姨娘的存在。」
宋凝脂苦笑地看着茹嬤嬤,「嬤嬤,這真的是喜歡嗎?這分明就是利益啊。」
茹嬤嬤頭痛不已,為人奴婢,豈可說主子如何,但她還是掏心拘肺地說了一句:「夫人,宋夫人和宋老爺之間並不單純……」
「我與將軍之間也不單純啊。」宋凝脂嘆氣。
茹嬤嬤猶豫了一下又問:「那夫人是如何想的?」
「我也沒想過他多喜歡我,對我多好,以後他便是有了其它喜歡的女子,我也不會攔着。」
菇嬤嬤臉色大變,「夫人。」
「我對他只有夫妻之情,再多便沒有了。」說得直接一點,宋凝脂希望和韓隱之間相敬如賓,彼此誰也別折騰誰,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這類風花雪月的事情實在是太難以捉摸了。
茹嬤嬤的臉色一點一點地灰敗下去,「夫人,你還這麼年輕。」卻早已將事情看得這般透澈,以後的日子又該如何是好,「將軍對你也好……」
「男人都是貪顏色的。」宋凝脂嘆了一口氣。
韓隱還未回來的時候,她偶爾去韓府時會遇到韓家兩個庶出妹姊,她們一人一張嘴,唱雙簧一樣地對她說,她除了家世不錯,實在沒有任何出挑的,特別是已經毀掉的臉,實在丑到不能入目。
茹嬤嬤臉色一黑,「夫人怎麼能聽進那兩位庶出小姐的話!」她生氣地說:「她們不過是仗着是將軍的妹妹才敢囂張、跋扈,而且你的容貌也不差,只是出了意外才傷了臉。」
宋凝脂攆着臉頰,「嬤嬤,其實你說得也沒有錯,我確實不該將她們的話放在心裏,但容貌有損是事實。」
茹嬤嬤眼睜睜地看宋凝脂走進死胡同了,心中急死了,「夫人,你怎麼能這麼想?你是宋府的嫡長女,多少人想求娶你……」
「那是還未破相之前的事情了。」宋凝脂見茹嬤嬤泄了氣,笑着說:「嬤嬤,我其實沒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將軍怎麼好好地說喜歡我,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茹嬤嬤立刻打起精神,「夫人,將軍喜歡你,你也得喜歡他呀,還需要想什麼呢。」
「可是……」她幹嘛要喜歡他?
「夫人,將軍是你的天、是你的地、是你的夫。」茹嬤嬤一本正經地說:「不管怎麼樣,將軍喜歡你是好事。」
好事?宋凝脂徹底地暈了,原來被韓隱喜歡是好事。可一想到他表達喜歡的方式,不是吻她,就是咬她,或者在床榻上做盡那檔事,她一時間真的覺得,他的喜歡,她有些承受不起。
「將軍不管多忙,都會跟夫人一起用膳,就算偶爾有應酬也會讓小廝回來說一聲,晚上絕對不會睡在外面,一定會回來……」茹嬤嬤努力地說著韓隱的優點,巴不得夫人馬上喜歡上將軍。
宋凝脂聽得笑了,「嬤嬤這麼一說,好像是對我挺好的。」
「夫人想要相敬如賓的夫妻之情,那也得兩人都有一樣的想法,如今將軍說喜歡夫人,想與夫人親近,那夫人也該親近將軍才是。」茹嬤嬤說。
宋凝脂聽了半天,沒有回茹嬤嬤的話,扭頭看着窗外,外頭晴空萬里,天氣格外的好。
雖然茹嬤嬤說得很對,但是宋凝脂心想,喜歡呀,太飄渺了,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韓隱也沒有拿着刀指着她,要她也喜歡他,既然如此,她便心安理得地如之前一樣便成了。這麼一想,她豁然開朗。
門帘後有一雙玄色靴子靜靜地站着,等她們的話告一段落,他才抬起腳步往外走,彷佛沒有來過一樣。
一旁的秋蘭和春分早已嚇得額上直冒汗。秋蘭低聲對春分說:「春分,這事……」
「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春分捂着腦袋,她可沒有忘記剛才將軍警告的眼神。
秋蘭立刻點頭,到現在她碰將軍的戾氣嚇到身子簌簌地發抖。
過了幾日,宋凝脂聽了消息,說是韓府的兩位庶出妹妹都訂親了,她的神色有些莫名,等到傍晚,韓隱回來時,她一邊伺候他換衣,一邊提起了這件事情。
「將軍,你的兩位妹妹訂親了?」宋凝脂替他解開了朝服,找了一套寶藍色的衣衫幫他換上。
「嗯。」韓隱點了點頭。
「怎麼這麼突然?之前都沒有聽說過。」她低低地說。
「是我作的媒,對方都是軍營里的人,人品沒有問題,家世配她們也夠了,她們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難不成不嫁人,成天待在家裏說誰不好?哼!
宋凝脂蹙眉想了想,「聽說他們的容貌不是很好。」她還是問了出來。
下午秋蘭知道這件事情,大嘴巴地跑過來說了一遍,還一副興高釆烈的樣子,說什麼就得這樣的人才能壓得出那兩位囂張的庶出小姐,聽得她都有些想笑了。
她只是聽說而已,到底對方的容貌如何不好,她也不清楚,但好奇心使然,令她忍不住地詢問韓隱。
「嗯,其中一人一隻眼睛受損,看不見,但是他是射箭的一把手,厲害得很。另一個年幼的時候被繼母燙傷了臉,臉上有些坑坑窪窪,不過為人純良。」韓隱換好了衣衫,繞過屏風,走到紫檀木椅旁坐下。
宋凝脂跟在他身後,給他倒了一杯茶,又端了點心,「先吃些點心,晚膳時間還沒到。」
韓隱端起茶喝了一口,隨即兩眼眼巴巴地看向宋凝脂。宋凝脂呆愣片刻,鬼使神差地捏了一塊糕點湊到他嘴邊,他眉一揚,神色喜悅地吃了下去。
宋凝脂的臉立刻紅得不得了,她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默契是怎麼來的,他就這麼看着她,她便懂了他的眼神,還真的喂他吃了糕點,一時間她自己都有些羞澀。
「啊。」韓隱又朝她張了張嘴。
宋凝脂抿着唇,端起糕點的盤子全數放在了他的面前,低聲說:「你快點吃。」
「夫人,喂我。」他開門見山地說。
「將軍是哪不舒服?要做小兒狀的要人服侍?」宋凝脂羞憤地說。
「哪都舒服。」韓隱咧唇一笑,「但就是要夫人服侍。」
他說得輕巧、簡單,弄得宋凝脂實在鬱卒,但也拗不過他。她冷了臉,伸手捏着糕點一個一個地喂他吃,「將軍一定要全部吃完,別辜負了我的心意。」撐死他。
「夫人放心,為夫的胃口很大,糕點、晚膳、宵夜,通通都能吃得下。」韓隱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