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用別人說,光是聽到太醫剛剛對他腿傷的說法,她就知道他的腿會突然惡化全都是她害的。
徐太醫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一個不可能的說法耿耿於懷,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頭了。「沒錯!如果有堪比扁鵲的醫術,或者是狀元樓里的神醫出手,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扁鵲早已經是史書上的人了,而狀元樓最後一次的神醫出馬,那也是十五年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不管是哪一個法子都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莫湘蕾點點頭,「那他的腿暫時還能夠撐多久?能撐到我去找到大夫來嗎?」
徐太醫為難地看向她,沉吟了會兒,「可以是可以?可是這就等於是要先保住腿,要不讓侯爺因為炎症而丟命,期限頂多只有三天,再多就不是我們能夠做到的了。」
如果中間又突然惡化的話,那可能連三天都不到,就必須要再一次面臨現在的抉擇,可到時候的選擇就只有一個——甚至最後兩條腿可能都無法留住……這一段話徐太醫卻不敢再說了。
莫湘蕾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看向夏侯馨,「皇後娘娘,還請幫着照看他,我這就去找狀元樓的神醫。」
夏侯馨雖然厭惡她,可是聽她信心滿滿的語氣,彷佛真有辦法找來狀元樓的神醫時,那一點厭惡也只能先放下來,然後充滿期待又覺得不太可能的問她,「除非是封榜的神醫,才能夠知曉名姓,才有處可尋,可是上一回封榜的神醫已經在十五年前撤榜了,就憑你一個默默無名的綉娘,你真有辦法找到狀元樓裏頭的神醫?」
莫湘蕾看了看緊閉的門窗,想着裏頭昏迷的夏侯彧,想着他緊緊抱着她時所說的那個拙劣的謊言,還有為了她,深夜策馬奔騰,卻導致自己即將雙腿不保。
對於一個能夠舍了所有為她的男人,不過就是把自己最後的秘密也公諸於世而巳,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沉穩一笑,「總之,三日內,我定會將神醫給帶來,還請皇後娘娘這幾日代我好好照顧他!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會把人給帶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渾身散發著難以言說的自信,即使還一身狼狽,仍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
夏侯馨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定定的看着她,「行!如果你真的能夠把人給帶來,我記你一個功勞。」
莫湘蕾沒有說話,只是欠了欠身後,就轉身瀟洒離開了侯府。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可是所有人都隱約有着期盼。
三日,三十六個時辰,她究竟要怎麼從無人知道存在於何處的狀元樓找來神醫?
狀元樓,對一般人來說自然是神秘不已。
他們憑空而出,伴隨着許多神秘的事迹,但是卻無人得知狀元樓里各個行當的翹楚底是去哪裏收徒,也沒有人知道這樓內到底招收了多少人,甚至也無人知道狀元樓到底是如何考察弟子是否能夠出師,然後封榜成名天下知。
早些年也有不少人招揺撞騙說自己是狀元樓出身的弟子,有人總想着就算未曾封榜,可畢竟是在那神秘的狀元樓里學習過的,肯定是有幾分真本事,也就引起了許多家族的奪人風波。
可這樣的混亂很快就被狀元樓里的人親自出面平息了,他們在皇城牆上貼了張金榜不說,還跑到了那些鬧事人家的大門外,一家貼了一張公告,說明只要沒有封榜的弟子他們狀元樓是一概不承認的,因為學藝不精無法通過考核之人擔不上狀元樓三個字的名號。
此公告一出,熱熱鬧鬧的一場大戲就被打斷了,那些打着狀元榜名號的人無論是真是假也都快速的銷聲匿跡了。
可最重要的是狀元樓如何考察樓中弟子是否能夠封榜這件事,還是沒有幾個人知曉,即使是皇家去查探,頂多也只得了一句,考察法子都是代代口耳相傳。
這被世人覺得神秘的考核,莫湘蕾卻在初初拜師之時就已經知曉,狀元樓中人收徒之時便會告知一切,由得徒弟自己選擇是否願意封榜。
狀元樓的考驗一生只有一次,以證明自己身分的鴛鴦佩來換取這一次的考驗機會,失敗了就無法重來,並且再也不能提自己是狀元樓出身。
每次考驗給出的題目都不盡相同,但只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挑戰這個領域裏的最高極限。
至於考核之人則是狀元樓派出的人,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但是每個人都能夠公正的鑒定考核之人的成果,也沒人懷疑過這些人能否作假或者是不懂裝懂,因為考核所要求的事項都寫得清清楚楚,絕無任何可以鑽的漏洞。
這嚴苛的考驗相對,也有天大的好處,考驗者在考驗前可以向考核之人提出一個要求,若是順利封榜,那麼樓里就會竭盡所能替考驗者辦到。
而這個要求若與狀元樓的其他人相關時,只要那人還未封榜就必須沒有二話的完成對方的要求,甚至也不能索取報酬,若是對方已然封榜,對方一應要求自有狀元樓里幫忙。
只不過這一點除了狀元樓里的人知道外,其餘外人皆不知曉。
莫湘蕾在城裏的巷弄中穿梭,這一條路在她拜師后也走過一回,可是她沒有看見師傅的封榜揚名,即使那時候師傅的綉技幾乎已經是無人能出其右了,但對於狀元樓來說,還是不夠。
她最後踏進一間普通的當鋪,然後拿出了自己的鴛鴦佩,當鋪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個中年掌柜。
「小女子要當此佩。」她將玉佩放在掌柜的面前,平靜無波的說著。
掌柜看了看那玉佩,沒有接手,而是淡然問道,「為何當佩?」
「我技已成,無須俗物證明我身。」莫湘蕾把早已爛熟於心的句子回答出來。
「那好。」那掌柜才把玉佩收了,然後又問,「幾日贖回?」
「三日內。」
「求什麼?」掌柜從柜子裏頭抱出了一個盒子,上頭已經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只求同樓神醫相幫。」
掌柜摸了摸鬍子,「真是!這行當也不多收幾個弟子,幾乎個個都找這一位啊!」
他一而說一而打開了盒子,裏頭有三個荷包,他讓莫湘蕾自個兒挑了一個,然後打開來看,「觀音圖,三日內,大小不拘,悲憫有神,宛如有神光流轉即可。」
掌柜把荷包又收了回去,接着道:「三日內交件的話,就能夠換得所求了,請上樓吧!」
莫湘蕾點點頭,就跟着掌柜慢慢的走進內室,當鋪裏頭比外頭看起來要深,還有一道階梯慢慢的往上延伸,她跟在掌柜後面上樓,走進一間房間。
她目光一轉,裏頭有許許多多的綉線還有布匹,不敢說這世上的布料綉線盡在此處,但也是頗為驚人的收藏了。
「每日會有人送飯,隔壁可以洗漱。」
掌柜說完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只留下莫湘蕾一個人站在屋子裏。
她握了握拳,眼神有着堅定,然後往前一步,扯了一匹黑色的布料,一拉開就用綉架給繃緊拉好。
開始了!
第一天,夏侯馨還能夠坐着看太醫一次次地想辦法幫夏侯彧降溫,可是成效不彰,總捱不過幾個時辰,他就燒到了燙手的地步。
第二天,徐太醫臉色凝重,因為夏侯彧的傷口已經化膿,他只能一回回的把裏頭的膿液給清掉,否則這燒就無法退去。
第三日,夏侯馨已經坐不住了,就是徐太醫也幾乎快兩天兩夜沒闔眼了,可也不敢就這麼去休息。
其它的太醫還能夠輪班去休憩,但只有他絕對不行,因為他對這個外傷最為清楚,所以他也只能夠硬撐着,然後一邊也祈求莫湘蕾讓奇迹出現,把神醫帶回。
可是天意弄人,這一天還沒過完,莫湘蕾也還沒有回來,可是夏侯彧的腿卻已經開始發黑,徐太醫揺揺頭,知道已經不能夠再耽誤下去了。
看到他的神色,夏侯馨即使心裏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硬生生跟着熬了三天的方圓、周嬤嬤等人也都忍不住流下淚來。
夏侯馨畢竟是一國之母,她深吸了幾口氣之後,還是慢慢的冷靜下來,艱困的做出決定,「那就……有勞徐太醫了。」
徐太醫回了一禮,苦澀的道:「是臣……學藝不精。」
夏侯馨揮揮手,不去討論這個話題,畢竟不管如何,他也是盡了力了,她也不能就這麼寒了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