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同大長公主對她的偏愛,忠毅伯待柳震一片赤誠,放在心尖上養大。老人家一直沒有續弦,不想給兒孫添堵。
他身邊伺候的兩位姨娘都三十好幾,未曾生育,皆是安分老實的,因此鳳娘和柳震前去東跨院用膳時,交代桂嬤嬤給兩位姨娘各孝敬了一套金頭面、一套八件赤金首飾。
這些東西哪個女人不喜歡?尤其沒有孩子作依靠的姨娘,最愛的便是金銀倚身,即使明知一旦忠毅伯仙去,忠毅伯府的新主人一樣會給她們養老送終,但女人心海底針,求人不如求己,有錢總比沒錢好。
待三人用完膳,兩位姨娘便出來給鳳娘見禮道謝,鳳娘回了半禮。
忠毅伯看在眼裏,自感欣慰,對這個大孫媳婦更滿意了。
如果是公公的姨娘,媳婦最好少親近,免得婆婆心裏不舒服,即使這姨娘是丈夫的生母,因為在宗法上,嫡母才是母親,而妾通買賣。
今天是因為忠毅伯夫人早已仙逝,剛進門的鳳娘才孝敬一下兩位姨娘,她們服侍好忠毅伯,兒媳、孫媳自然禮數不缺,圓了忠毅伯的面子,但也僅此而已。
眾人聊了幾句,之後柳震攜鳳娘回春渚院,明月如勾照映庭間水溏,風吹拂水,波光粼粼,月光在鳳娘比花嬌艷的臉龐上染着銀暈,羊脂白玉也比不得她的臉細緻好看。
柳震覺得自己醉了,身上某個地方在沁涼如水的夜色中,沸騰了。
【第九章梅娘挑釁受批評】
五天後,大長公主壽宴,眾人齊聚一堂。
金梅娘心下暗恨,她敢打賭祖母絕對刻意挑過三妹出嫁的好日子,讓三妹有藉口再度回娘家,這樣即便三妹受了委屈也能教祖母第一個知曉,祖母果然偏心。
這次連金翠娘都無法否認,哪家新媳婦不戰戰兢銥的?想常常回娘家,作夢比較快!剛成親時,要回娘家住,她對月都只敢過一夜,翌日沈珞來接人便跟着走了。
可現在袓母跟三妹夫說什麼?竟說三妹回娘家住對月,最少要留她住十天!
柳震苦笑道:「那我怎麼辦?要不,我一起搬來。」
眾人鬨笑,金永禎啐道:「美得你!」
沈珞不忍卒睹,這貨還是男人嗎?
楊修年則別開臉,這人看着傷眼,丟盡男人的臉。
柳震拱手笑道:「祖父、祖母,您們疼愛孫女,也要疼孫女婿啊!我們兩家住得近,鳳兒幾時想您們了,套車回娘家很方便,我也好跟着來蹭飯吃,絕不會阻攔。只是我好不容易成親,有了自己的小家,實在捨不得跟娘子分開太久,住一夜好不好?不然,兩夜……」
鳳娘雙頰一抹緋紅,瞪了他一眼,媚眼如絲。
柳震臉皮厚,什麼都敢說,連武信侯都被他逗笑了。
其實大長公主也不是不講理,她此番只是想試探一下柳震是不是真心善待鳳娘。
沒娘的孩子,出嫁后又沒有婆婆教導,她不免要多操點心。
「就住三天,不能再少了。」老人家一錘定音,心裏很滿意。
新婚夫妻本該好得蜜裏調油,柳震若是鬆口讓鳳娘住十天,大長公主反而疑心他另有相好的女人。別欺負老人家記性差,她可沒忘記他成親前幾天還救了一位美人。
她大長公主的身分擺在這,一個賣身葬父的民女,她不當一回事,敢出么蛾子給鳳娘添堵,她不介意出手,不過她想先留着看看柳震如何處理。
由於年年過生辰兼辦春宴,且八日前家裏才辦了大喜事,武信侯等人今日便沒有大張旗鼓地廣邀親朋好友來遊園,只一家子至親骨肉給大長公主磕頭,吃酒席。
金梅娘跟女眷坐在一處,抿着唇一臉自得地笑,「下個月我家老太太生辰,是六十整壽,太太和相公都說要大辦,到時下了帖子,大家一起來吃酒。」
金翠娘眉毛微挑,「是大壽呢,楊孺人也會去吧?」楊錦年進了太子府,由於祖父、父親皆早已亡故,人走茶涼,楊修年再有才也無用,缺乏人提攜,且文官升遷慢。楊氏族人可以關起門來自稱清貴世族,但在太子眼裏則不夠看,因此楊錦年擠不上良娣的名額,只能撈個孺人做做。
金梅娘笑得如綻開的花兒,「剛得知喜訊,楊孺人有了身孕,養胎為重,太子和太子妃怕是不放心她出門。」
大家紛紛道賀,其實都沒放在心上。太子的兒女可不少,楊錦年生了兒子又如何?
論嫡論長都排不上,論賢要看太子妃是否能容人,處境尷尬。不過好歹是龍子鳳孫,日後太子若順利登基,混得再差也是個郡王。
金梅娘最想看的是鳳娘羨慕嫉妒的眼神,鳳娘只覺得她傻了,楊錦年這麼快就懷上孩子,她家兩尊大佛不是正好可以挑釁她遲遲沒有喜訊嗎?她還這麼高興。
退一萬步說,就算楊錦年生下兒子,日後有幸封紀,帶給楊家榮華富貴,那也要金梅娘自己有兒有女,否則潑天富貴只是便宜了丈夫的庶子、庶女和其他族人,所謂的二品誥命不過是面上風光而已,金梅娘真能看得開?
前世鳳娘便看不開,硬撐到親骨肉寶兒成親,將自己的嫁妝和忠心的陪房全給寶兒帶走,就是不想便宜那一窩白眼狼。
鳳娘見金梅娘得意地望着自己,有趣地回望她,「二姊一直瞧我做什麼?芙蓉蒸羊羔味美肉嫩,二姊要不要來一點?」這道大菜擺在她面前,只等丫鬟分食。
金梅娘見她沒有出現自己想要看到的羨慕模樣,撇撇嘴,轉而道:「你吃不吃清炒鴛鴦鱔?哦,我方才在看你頭上那支鎏金穿花戲東珠的步搖很別緻,真是珠光寶氣。」其實她想暗示的是財大氣粗。
鳳娘難得有興緻,笑道:「漂亮吧,喜氣洋洋的,我一見便上心了,我家相公真有眼光。」她就是要炫耀。
「柳妹夫送的?」金翠娘語帶艷羨地道:「拇指大的東珠價值不菲,工匠的手藝亦十分出色,戴在鳳妹妹身上可謂錦上添花。」最難得的是,夫君有心。
「聽相公說,柳妹夫管着幾家商鋪,有一家還是首飾鋪來着。」金梅娘捂着嘴輕笑,「既已捐了官身,合該找個正經差事做,行商賈之事未免自輕自賤。」
鳳娘笑得溫婉,「我記得二姊也有陪嫁兩間商鋪,莫非二姊親自操持商賈之事?當然不可能,自然要挑個忠心又內行的掌柜操持,二姊說是不?」
金梅娘勉強一笑,「這個自然,那等庸俗銅臭之事,我可不想沾染上。但柳妹夫不同,我們女子不便拋頭露面,他一個勛貴子弟自己常往商鋪跑,相公也知逭,還勸過他兩句呢,可嘆柳妹夫完全不覺得有失體面呢。」
「不偷不搶,精明幹練,哪裏失了體面?」鳳娘挑眉,聲音微冷,「相父都誇相公早個漢子,自立自強,不從家裏拿銀子花,還常常孝敬他老人家,不愧是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來的好兒郎呢。管理幾家商鋪又怎麼了?掌柜再老實也要主子三不五時査査帳,放手不管遲早肥了別人瘦了自己。」
金梅娘啞了。忠毅伯都說好,她能再添火說不走科舉就是沒出息?
金翠娘有感而發,「就是,我巴不得我家相公也能精通俗務,財源廣進。」她與沈珞由公中貼補過日子,在家中根本沒什麼發言的權力,因此她深深明白銀子的重要性。
鳳娘再度開口,「二姊如今操持楊家中饋,怎麼還說得出金錢銅臭這種話?楊家若沒有田產、商鋪等額外收入,光靠楊姊夫的俸祿,還不夠接濟窮親戚吧。」
全梅娘噎了一下。即使成親前向來俗務不沾身,她也知道侯府的祭田收入有一半是用來濟助貧窮的族人米面、炭火和上族學,這是每一代族長的義務,也是功德。
楊家乃清貴世族,更在乎聲譽,哪能將窮親戚拒之門外,兩位姨娘的兄弟都爭相到楊家的糧米鋪、筆墨店工作。奶娘更厲害,女兒如雲做了通房,兒子做了楊修年的貼身長隨,外頭的打賞能少了他?
妾、通房的娘家人簡直把楊家裏外包圍,偏生楊修年毫不在意,她好心規勸提醒,他卻眉心緊蹙,反問她,「你這是怎麼了?你還是我當初心心念念的人兒嗎?那位清華出塵、超脫凡俗的梅花仙子?你變了一個人,我快要不認識你了。」甚至露出一臉痛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