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不管她知不知道,你都不該這麼做。」

「我很抱歉。」黎妃怡改用哀兵政策。「可是我能保證,Keith是一個紳士,他沒有對我做出任何違規的事。」

黎盈盈不知該回應什麼,未了只好擠出一句:「那很好。我也相信他絕對是個紳士。」

「你是嗎?」沙發上的男人,語氣略帶諷刺的岔出這一句。

黎盈盈被他冷漠的目光刺痛了心,卻只能強裝鎮定的笑笑。「paye給你添麻煩了,她做事老是不顧別人的感受——」

「就跟你一樣。」

她一窒,望着他那雙冷冽的黑眸,以及俊臉上冷漠的微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識想逃離現場。

「抱歉,我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匆匆說完,她別開臉,朝着大門快步走去。

蘇允恆目光隨她移轉,臉色一瞬間沉下來,然後起身尾隨追上。

黎盈盈剛握上門把,同時,另一隻大手亦握住門把上端,硬生生把開啟的門壓回去,發出「砰」的一聲。

她嚇了一跳,肩膀縮起,反射性往後退,卻撞上了他堅硬如鐵的胸膛。

「對,你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頂上傳來他渾厚的聲嗓,她愣住,轉身抬頭看。

蘇允恆陣光如刺,尖銳得能劃破世上的一切,他同樣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彷佛要看穿她整個人,包括柔軟的靈魂。

她開始顫抖。不由自主地顫抖,深埋兩年的愧疚與痛苦,從心底的黑盒子湧出來,令她感覺窒息。

「你應該在台灣,應該在公寓等我的電話,而不是用謊言安撫我,把我騙離開之後,從此人間蒸發。」

看着他面無表情的提起那一切,黎盈盈知道這次逃不了,她只能選擇面對。

「別在Faye的面前談。」她虛弱的要求。

「你害怕自己做過的事情被別人知道嗎?」他嘲諷。

「什麼事?」黎妃怡靠過來,一臉等着分享秘密的好奇。

「沒你的事。」黎盈盈給她一記白眼。

蘇允恆望向黎妃怡,說:「Faye,你,回家。」

黎妃怡不滿,「為什麼?我要留下來。」

黎盈盈趁機提議:「我先送她回家……」

「我送。」蘇允恆態度異常強硬,森寒的目光停在她臉上,加重語氣強調:「你在這裏等着。」

黎盈盈被他眼中那抹警告震住,拒絕的話當下狠狠噎住,出不來。

「可是我還不想回家—」麻煩精直接被蘇允恆拉出門外,大門重重地被甩上。

黎盈盈愣在原地,聽見屋外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響,才走向客廳窗邊,看着那輛老福特駛離。

屋裏完全靜下來,她在客廳轉了一圈,順手拿起白色長木桌上的英文報紙,翻了幾頁后又歸回原位。

在沙發上乖乖坐了一會兒,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起身上樓,尋至主卧房。

推開房門,看着房裏簡單到近乎簡陋的傢具擺設,她紅了眼眶,心頭一陣酸。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該過這樣的生活。

黎盈盈伸手摸過表面斑駁的衣櫥,看向靠牆的原木色小桌,以及生鏽的鐵架床,然後在窗台上看見一盆枯萎已久的勿忘草。

白色花盆猶然簇新,唯獨花葉枯索而死。

望着這一幕,她的淚水突然湧上來。她走上前,伸出手捧下那盆勿忘草。

陽光中,手裏那盆勿忘草,蕭索死寂。

一如他的心。

豆大的淚水,滴一在已被晒乾,呈現蜷曲狀的藤黃枯葉上。

她抱着枯死的勿忘草,在床沿坐下來,低下頭,啜泣起來。

對不起。

陽光透窗而入,將縮起身子,側躺在床沿的白玉人兒灑上一層金粉。

蘇允恆一走進房間,看見的便是這寧靜祥和的一幕。

他放輕了腳步,緩緩走近床邊,然後蹲下來,同時也看清楚了她緊抱於懷的那盆勿忘草。

彷佛有所感,哭至疲倦而卧床睡去的黎盈盈,也在這時睜開了眼。

四目相觸,一瞬間,時間彷佛被拉回兩年前。

兩年前,那一天,那個陰暗的房間。

所有的糾纏,所有的愛恨,所有的迷惘,始於那裏。

足足有五分鐘的時間,沒人開口,沒人切斷這份濃烈的凝視。

直到黎盈盈挪動發麻的手臂,緩慢地從床上坐起身。

「現在,我們總算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蘇允恆的目光似火似冰,眼中的情緒是那樣強烈。

「對不起。」她劈頭就是道歉,表情帶着不忍與愧疚,眼底依稀有淚。

蘇允恆沒說話,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對不起。」再一次,她含着淚道歉。

「為什麼?」他吐出積淤在胸口長達兩年的怨氣。

「……我不要你一無所有。」她說。

「你說謊。」他的目光沒有溫度,裏頭鎖着一場醞釀兩年的冰風暴。

她沉默。

沉默卻像一把火,將他壓抑已久的怒氣,徹底點燃。

「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害怕一無所有的人是你,你只要丟下我,就可以成為黎盈盈,然後再搬出你是為了我好的爛藉口,替你自己卑鄙的行為開脫!」

「……我沒有。」哽咽中,她紅着鼻頭說。

他滿眼恨意,冷冷地看着她,就只是看着她,什麼也沒做,態度冷得像個旁觀者。

「我一點也不稀罕當黎盈盈。」明知道他不會信,她仍是兀自解釋着,

「當我接到我媽的電話,她跟我真正的爸爸聯絡上,說要帶我去美國找他的時候,我告訴我媽,我不想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蘇允恆依然沒有反應。

她自言自語般的繼續說下去:「我不在乎那些,真的不在乎。因為我早已嚐過一無所有的滋味,真的很痛苦,可是在那麼痛苦的時候,我竟然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

「然後,當我掛上電話,走到樓下去見你的時候,你好溫柔的安慰我,甚至打算丟下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帶我離開那團混亂,我真的好高興,也好痛苦。

「蘇允恆,你不會知道我在當下有多快樂,我終於明白以前的蘇盈盈過着什麼樣虛假的生活,只不過是個沒有靈魂的芭比娃娃,高傲跋扈得令人作嘔,連我自己都厭惡過去的蘇盈盈。」

黎盈盈看着面無表情的蘇允恆,一朵朵淚花,自眼中綻放,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回憶的痛。

「可是當我看着你,當我想起我曾經對你做的那些事,我覺得好羞恥,好慚愧,好後悔……然後我領悟了一個道理。」

蘇允恆的臉色陰沉下來,擱在腿上握緊的雙拳,已經在顫抖。

「我不能讓你失去一切。」

她吸吸紅透的鼻頭,即使情緒臨近崩潰點,仍是努力平緩下來,把話說完整。

「我寧願你恨我,反正不管我做什麼,我永遠是壞人,永遠是想毀了你的蘇盈盈,不會有人相信我。」

她滿眼悲傷的望着他。「反正,你也不會相信我是為了你才離開,那麼,就讓我當最後的壞人吧。」

瘦削的下顎抽緊,他眼眶泛紅,突然站起身,一把抽起她懷裏的勿忘草,往地上一砸。

塑膠盆栽應聲碎裂,枯葉混合著泥土,濺灑滿地,一團亂。

破碎的,永不可能再縫合。

她知道,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更不被世俗道德觀允許,這份愛,摻雜了太多恨,註定混亂收場。

「你一直是蘇盈盈,從來就沒變過!」蘇允恆恨透的撂下結語。

這句話也顯示了他根本不相信她說的。

而她,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只是……只是依然會痛。

黎盈盈下了床,在他憤恨的怒瞪中,奪門而出。

然而,當她奔至一樓,拉開門把時,一隻大手卻蠻橫地將門重重壓回去。

她被翻過來,蓄滿怒氣的高大身軀將她壓在門板上,她視線未定,他夾帶恨與怒的吻,已然落下。

她的唇被他狠咬.一口,還來不及喊疼,他的舌已探入,懲罰她似的,纏住軟膩小舌,猛烈的吸吮。

這個混着血絲的纏吻,充滿着血腥與暴戾的氣味。

她伸手去推打他胸膛,模糊的低喊:「……放開我!你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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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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