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戰
漆黑的世界中，三點金芒安靜地守護着那一點暗紅。
在後羿、神龍、金鳳的注視下，關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聽，這個世界的哭聲……”關華抬起了手，像一個音樂指揮家一樣，搖擺起雙手。
隨着關華的動作，整個漆黑的世界彷彿被一個巨大的交響樂團包圍了，寂靜的黑暗世界裏就那麼突兀的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哭聲。層層疊疊、無邊無際的哭聲中，還夾雜着卑微的祈禱和憤怒的控訴。
這聲勢浩大的末日悲歌，震的整個漆黑世界都搖擺不停。
“你救不了他們，再執迷不悟就只能做他們的陪葬。”后羿沉聲催促着關華快做決定。
“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關華突然睜開了眼，他戲謔地看着后羿，開口笑道：“這六十億人的命，都是你愛情的陪葬！這屠神之箭是你射出的，他們若是死了，也有你一半的功勞，不是嗎？你應該好好聽聽這哭聲，是不是很、動、聽？”
“你……”后羿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整個黑暗世界裏的哭聲也隨着他的心境變化而變得凄厲起來。
“如果你堅信嫦娥是愛你的，如果你的信任超過了你對她的懷疑，就不會有今日的屠神之禍。事到如今，你不思考如何解決自己釀下的苦果，反倒勸我跟你一起逃避，你對得起月宮之上，嫦娥痴痴的等待嗎？”關華一字一頓地質問着后羿，嘴角掛着濃濃的不屑。
神龍扭動了一下身軀，不耐地看着關華。“你到底想好沒有？你要是想責怪后羿的話，咱們去神界的路上，你可以好好罵他。罵死他都沒關係，但是你再耽擱下去，等那屠神之箭完成對地球的鎖定，咱們四個誰都逃不掉。”
“死，真的很可怕嗎？”關華凝視着涇河龍王，開口問道：“死亡，比你被封印在龍骨中，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消逝還可怕嗎？你活了那麼久，還沒有想明白嗎？”
“我？”涇河龍王眨了眨眼，故作疑惑道：“沒想明白什麼？”
“為什麼活着！”關華看着面無表情的玄鳥，看着裝模作樣的涇河龍王，看着神色黯然的后羿，搖了搖頭。
“失去了活着的意義，永生又能如何？”
“原先我一直恨，恨所有人！因為是他們讓我艱難的、苟延殘喘的、卑微的活着！我的家族，我的父母，我的師父，連我的愛人都是我悲慘命運的締造者！”
“但是，我現在不恨了。”
“有黑暗，才有光明。有痛苦，才有歡樂。有絕望，才會有希望！”
“只有最骯髒的泥土，才能醞釀出最美的花。只有最漆黑的夜，才能綻放最閃亮的星光。哈哈，沒有這二十年凄慘的生活，我就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幸福！”
“從我出生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跟這個世界捆綁。我掙扎過，我逃避過，但是現在我選擇順應命運的安排。因為，我是這天地選定的殺神！我是生死大道的維序者！有六十億人的命在我的肩頭，我的心是踏實的。我活着，不僅僅是為了我在乎的人活！”
“倘若我帶着我在乎的人離開了，縱使不死，我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不走。他們需要我，我便要——戰！”
哼——
玄鳥一聲悶哼，打斷了關華的自言自語。
“你這可笑的視死如歸，你這可笑的執迷不悟，只會讓你和你在乎的人，失去活下去的機會！”
“那又如何？”關華帶着釋然地笑容看着玄鳥，一字一頓道：“縱使屠神失敗，我也是所有人的驕傲！縱使我在乎的人都隨我死了，我也是跟他們死在一起！縱使死了，我也是幸福的，因為我知道她們都是愛我的，哈哈哈哈……”
“你現在說這些廢話、做這些決定有什麼意義？”涇河龍王有些急躁，蒼龍吟月般吼出了他的疑問。
“我的心，會坦然的面對死亡！”腦海中浮現出那一道道為了救世而殉道的身影，關華大笑着閉上了眼睛。‘死得其所，你們的心，也是坦然的吧……’
嗡——
這一刻，關華的傾靈之耳中，再沒有一絲哭聲，那鋪天蓋地的聲浪，全都變成了朝聖般的祈禱和對神明的歌頌。
后羿、金鳳、神龍三者眼中，瘋狂地爆發出驚天的喜色！
“以我古神之魂！”
“以我神鳥之血！”
“以我神龍之威！”
“——鑄十刻陰官之魂、之軀、之仙位！”
轟轟轟——
三道金光撕裂漆黑的世界，射入了關華那顆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超凡之心上。
嗡——
懸在古陣之上，懸在關華頭上的玄鳥，飄然飛向一旁，唯留下那道端坐在石盤上的身影，接受着天地靈光的最後洗禮！
鴻蒙靈力鑄金身！
一具散發著洪荒氣息的赤金色身體，像一柄剛剛打造好的絕世寶劍，散發著最後的炙熱火氣。
殉道之心化仙格！
無仙無神萬千年的世界，突然多了這一點跳動的金芒，一切都變得不同起來！那蘊含在天地間的信仰之力，極速凝聚化作髮絲般的一道道金芒，呼嘯而去匯向那仙心一點！整個世界到處都可見這稍縱即逝的金色光線。
空前浩大的匯聚，使那封鎖天地的天地規則都突然一滯！
升仙古陣上，五彩靈光爆發出最絢爛的姿態，璀璨了整個世界，晶瑩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小子真的成了？”看着天際的衝天彩光，背着手的根叔，突然熱淚盈眶起來。“這個世界還有救，還有救……”
“成功了嗎？關華成功了嗎？”守在別墅的樓頂，等了七天之久的五女，此刻流着眼淚激動地抱在了一起。
“成了！關華贏了玄鳥！”
“關華成仙了！哇哈哈——”
邙山湖上的古陣內，所有靈修都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強自守着陣法歡呼着。
“呼……”李A長出一口氣，跌坐在陣法之外。從玄鳥出現到現在，李A這顆強自堅定、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終於算是落到了肚子裏。
咔——
升仙古陣上，承載着關華的葛天氏祭壇，終於釋放出了最後一絲古神之氣，開始宛若歲月流逝一般分崩離析開來。
漫天細碎的碎石墜落，墜向古陣，穿過靈紋，叮叮咚咚地在湖面上奏響了最後一首：葛天八闕。
方至此刻，關華帶着一絲茫然睜開了眼。遙遙地與高空上的玄鳥對視一眼，關華嘴角掛起了一抹會心的微笑。
“如果剛才我選擇帶我在乎的人走，玄鳥，你會怎麼做？”關華用神識笑問玄鳥。
“那就帶你們走。”玄鳥呵呵一笑，依如一人一鳥最初相識般的親近。
“謝謝你沒讓我信錯你，玄鳥。”關華向玄鳥點了點頭，隨即舒展着身子，靜立在了虛空之上。
“謝謝諸位道友！”關華輕輕抖動了一下身體，斬斷了自己與升仙古陣之間的聯繫。
隨即一縷縷灰褐色的暗金色靈光從關華體內湧出，封印住四尊法壇，一併斬斷了古陣與所有靈修們的聯繫。最後，關華輕推手掌將懸在湖面上的眾人，挪到了地面上。
升仙古陣停止運轉的一瞬間，一直守在古陣之外疏導末日悲歌的天語族，也從全族入定中蘇醒過來。
“老大越來越帥了……”帶着族人守在升仙古陣之外的比爾樂克，抓耳撓腮地看着關華，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就在喜悅充滿這方天地的一刻！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遙遠的宇宙空間，突然傳來劇烈的波動。
屠神之箭，鎖定了目標！
所有飛出地球的核彈在屠神之箭亮出殺機的一瞬間，便被那來自宇宙深處的殺意皆數刺爆，蒼白了整個外太空……
七國天文台，人類世界最有權勢的一群人，看着大屏幕上核彈無端自爆的畫面，全都腿下一軟，癱倒在各自的椅子上。徹骨冰寒的絕望，從七個巨大的LED屏幕上蔓延開來，瞬間席捲了整個世界……
關華初為仙人所獨有的空靈心境，也被屠神那道森然殺意擾亂。他仰頭看向了遙遠的天空，看向那點閃爍着猩紅之光的刺目光點。
當所有人感受到來自天空上的森寒之意，關華成仙帶給他們的喜悅也隨之消失。
屠神尚未阻止，關華成仙，也只是救世的開始。
“玄鳥，如何阻止屠神？”關華用神識詢問道。
“不可力敵！”嗡的一聲，巨大的金鳳浮現在了關華身旁，將她口中銜着的那枚黝黑玄鐵弓，遞到了關華手上。
“合我們四個的力量，也不是屠神之箭的對手。”直到此刻，成功煉化海洋之心從深淵大海中飛來的涇河龍王，這才帶着無奈的表情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俯視着腳下的大地，關華握緊了手裏的玄鐵弓。“不能力敵，那就只能智取了。玄鳥，老龍，幫我守住這裏。小比——”喊着比爾樂克的名字，關華從金龍金鳳之間落向邙山湖。
“老大我在！”小比跳着腳向關華打着招呼。
“帶我入天地道光！”關華眼中現出一片決然，瞬間落到了地上。
“全族借力！”小比遲疑了一下，隨即盤腿坐回了靈陣之中。
“嘿——”天語族一百一十一人全都結印入陣，通過靈陣之助，將天語一族的耳語天賦，全都灌輸疊加到比爾樂克身上。
下一秒，關華的左手便落在了比爾樂克的身後。
轟——
流光世界，關華一人當先，反拉着小比，借道天地，沖向了染紅遠處天空的那抹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