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外戚對決（4）

灌夫這事一出，竇嬰就坐不住了，他決心要去救灌夫，雖然他老婆堅決反對。

男人很多時候做事都是不顧老婆反對的，但令人奇怪的是事實往往證明老婆的反對大多數都是對的。

所以，竇嬰就沒聽他老婆的話，偷偷的跑到劉徹那裏給灌夫求情：“灌夫只不過是酒後失言，不能殺啊，況且人家畢竟是立過戰功的。”

劉徹基本同意竇嬰的看法，還招待他吃了頓飯，但是灌夫這次得罪的可不是自己，人家得罪的可是太后。所以，劉徹說：“那就當太后的面，大家把這個事給說道說道，只要太老人家點頭，就好辦。”

於是，歷史上有名的“東宮廷辯”就上演了。

辯題：灌夫該不該殺；辯論正方：田蚡；反方：竇嬰；主席：劉徹；觀眾：當朝大臣；場地：太后的寢宮長樂宮。

竇嬰的辯辭：“灌夫是立有大功的人，吳楚七國之亂他立有大功，他只不過酒後失言，不能因為一個小過錯就殺了一個立有大功的人。”

田蚡的辯辭：“灌夫態度蠻橫，大逆不道。他的宗族強霸一方，就是本朝一直嚴打的對象：豪強。不殺他不足以安撫百姓。”

於是竇嬰就開始揭田蚡的短，居然沒有提到劉安的事。

田蚡樂了，這麼關鍵的辯辭都沒說出來，竇嬰的口才實在不行啊，於是他說：“我無非就是愛好土地、金銀、女人、房子，我有什麼大錯？我不像竇嬰，像灌夫，他們整天在家裏面不是看天文，就是看地理，總想着皇上跟太後有點兒事，他們好立點功。”言下之意，竇嬰和灌夫這是在密謀造反。

劉徹本來是想幫竇嬰的，一看田蚡連造反的話都出來，立馬出來打圓場：“眾位愛卿，你們看他們誰說的有道理啊？”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卷進這個漩渦。別人可以不說，但是御史大夫是管司法的，不能不說。

於是，御史大夫韓安國說灌夫這個人立有大功，酒後失言，像這種人沒有大錯不能殺，魏其侯說得對。再一個呢，田蚡，丞相說他的家族在穎川這一帶為非作歹，他這個算什麼情況呢？他屬於樹枝，樹枝比樹榦粗，小腿比大腿粗，要不鋸掉將來會有麻煩，所以丞相說得也對。最後一句話，唯明主裁之，還是希望聖明的君主去裁決吧。

然後，主爵都尉汲黯認為竇嬰對，內史鄭當時先支持竇嬰，後來又不支持了。而其他人基本都保持沉默。

劉徹火了：“你們平時對竇嬰田蚡評頭十足，老子給你們發言的機會，你們卻首鼠兩端，老子恨不得殺了你們。”

漢武帝搞這麼一個東宮廷辯，他本來這個事情是可以處理的，他為了不得罪皇太后，他想讓朝臣們支持竇嬰，支持灌夫，然後用朝臣之嘴以封太后之口，同時打擊田蚡驕縱的氣焰。但他沒有想到韓安國來了個魏其侯也對，田蚡也對，你來裁決，等於說是漢武帝把球踢給大臣，韓安國又回了球踢給漢武帝。漢武帝想利用朝臣，但是做大臣的有幾個是傻瓜？

東宮廷辯就這樣草草收場了。從此，竇嬰和田蚡的臉皮就公開撕破了。

廷辯之後，劉徹去侍候老娘吃飯，王娡很生氣，不吃，還大聲嚷嚷：“我還在，他們就這樣欺負我弟弟，要是我百年了，你們還不知道怎麼對待他。我要絕食抗議”

劉徹唯唯諾諾，不敢吭氣。回去后，找來郎中令石建秘密商議了一番，最後做出了裁決：竇嬰辯辭於事實不符。於是，就把竇嬰抓進了監獄

竇嬰被捕以後沒有辦法，就想起來漢景帝劉啟在臨死之前給過他一道遺詔，這個遺詔的話其實很簡單，就是說“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就是說如果你今後遇到一個非常棘手的事情的話，你可以拿出遺詔，直接向皇上報告。這個遺詔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涵義，就是說你可以直接向皇上報告事情，當你不能向皇上報告事情時拿出遺詔你可以報告。在竇嬰被抓起來以後，竇嬰就讓他的侄子把有遺詔的事情報告了漢武帝。

劉徹一聽說竇嬰家裏邊有景帝的遺詔，這是大事情，立即派人去查，查那個皇宮中間的存檔，一查沒有。這個麻煩大了，遺詔只有竇嬰有，還是他家的那個家丞，就是竇嬰家的總管蓋了個章，皇宮中間沒有存檔，沒有副本。這樣一來，竇嬰那個遺詔不但沒有救了他的命，還落了個偽造遺詔罪，徹底把竇嬰打入了地獄。

元光五年（前130年）十月，灌夫被夷族。監獄中的竇嬰十分懊惱，發了中風，但他對劉徹仍抱有最後一絲希望，所以沒有選擇自殺。然而到了十二月，劉徹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竇嬰在咸陽市北被棄市。

武帝初年最大的冤案就這樣形成了。

關於竇嬰的死歷史上有很多疑點，但關鍵都集中在這份遺詔上，我們來猜測一下：

1，這遺詔真是假的：竇嬰是個耿直的人，他不可能做這種事，而且他這個詔書是在監獄中拿出來的，偽詔的罪名是相當的大，為了救命弄個殺頭的大罪，不太像，況且那時候竇嬰的罪再大也不至於殺頭。

2，皇宮中沒有存檔：歷來皇帝的詔書有兩份，有正本，有副本，還要登記造冊，不可能不存檔，所以不存檔說不能成立。

3，皇宮中的副本被人毀了：雖然詔書是國家機密檔案，在古代有嚴格的保管制度，但是以太后和田蚡權勢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4，詔書真實存在，但是為了殺竇嬰故意說沒有：這個也是有可能的，因為前面劉徹雖然不想殺竇嬰，但是迫於老媽的壓力，故意不承認后這檔子事，還藉機把他給殺了，來討好老媽。

前130年春，田蚡就中邪了，在家裏大呼饒命。通過巫師的鑒定，那是竇嬰和灌夫來索命了，沒幾天田蚡就翹辮子了。

從此就開創了漢武時代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凡是丞相都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