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急着赴死,會有機會
溫婉蓉忽然很想哭,她在疆戎的生活如履薄冰,就期待回燕都的一天。
現在一條鮮活的生命慘死在眼前,粉碎心裏堅持那點念想。
她終於明白,覃煬在飯桌上說的那句話,得有命回去,也許他早料到她根本回不去。
就算不被狗咬死,還有別的死法。
溫婉蓉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怎麼回去的,她坐在營帳里發獃好久,覃煬既沒回來,也沒叫她出去責問。
直到午時,勤務兵前腳送來午飯,覃煬後腳進了營帳。
一頓飯吃得無聲無息,溫婉蓉沒食慾,也得坐在一旁陪吃。
覃煬像沒事人,該吃吃,該喝喝,好像上午什麼都不曾發生,風過無痕。
溫婉蓉卻受不了,她再隱忍,也不能裝作沒看見前一刻還說過話的大活人,眨眼間香消玉損,客死他鄉。
她良心過不去:“那姑娘說她不是明家的,只想回家,將軍為何不放她一條活路。”
“她說她不是明家的,你就信?”覃煬看都懶得看她,夾一筷子菜戳進飯里,好似無意道,“我說明天送你回燕都,你信嗎?”
“不信。”
“那不就完事了。”
“將軍連審問都沒有,怎麼證明那姑娘就是明家的?這和草菅人命有什麼區別?”溫婉蓉不知搭錯哪根筋,冒着得罪覃煬的風險,語氣多了幾分質問。
“沙場上死人再正常不過。”覃煬似笑非笑抬眼,無所謂道,“她是誰,我不管,但你多管閑事,老子就得管!”
說著,他忽然伸手捏住溫婉蓉的下巴,把整個人大力拖到自己面前,逼近道:“你想救那個官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
“我……”溫婉蓉手扶桌邊,支撐半邊身子,被迫仰起頭,看清對方眼底翻起的怒意,偃旗息鼓,“我沒能力救她,就拿了水和食物,勸她看開些。”
覃煬冷哼一聲,放開她。
溫婉蓉卻站在他身邊,思忖片刻,接著說:“如果我救她走,將軍也會放狗咬死我吧?”
覃煬吃完飯,擦手擦嘴:“算你有自知之明。”
溫婉蓉垂眸,說出自己想法:“但我遲早也和那姑娘的下場一樣,將軍留我一條命,是有別的用處,對嗎?”
覃煬的手微微一頓,臉色沉下來,答非所問:“有人跟你說什麼?”
溫婉蓉輕搖下頭:“沒人跟我說,我猜的。”
覃煬半信半疑盯着她。
溫婉蓉沒心情過多解釋,只說:“覃將軍,我就一個要求,如果我死了,留個全屍帶回燕都,行不行?”
覃煬沒做正面回答,起身準備走:“你急着赴死,會有機會,跟我老實待着,哪也不許去,申時前會得到你要的答覆。”
溫婉蓉應聲好,目送他離開。
而後像泄氣皮球,跌坐在椅子上,她後悔剛才說的話,但宅門裏如何勾心鬥角,死人是大事。
疆戎經歷的一切遠遠超過她承受範圍,再憋下去,她會崩潰。
每每忍不下去,就想起小娘臨行前的叮囑。
如果她死了,瘋了,小娘會怎樣?
她不敢想,將心比心,沒誰願意見自己親人受折磨。
所以等覃煬回來,她又恢復低眉順眼的狀態,乖得像家貓。
覃煬根本不在乎,食指點點守衛端進來的葯,要她趕緊喝完去議事營帳。
“別讓等我太久。”臨走前,他警告她。
溫婉蓉應聲,不敢耽擱,皺着眉頭把葯灌完,趕緊跟出去。
到議事營,只有她和覃煬兩人。
“會看沙盤嗎?”他問。
溫婉蓉仔細瞧了瞧,標點紅紅綠綠的羊皮圖紙,似懂非懂點點頭,指着一塊藍色區域:“這是北蠻的地盤。”
又指向一塊紅色區域:“這是燕都的軍隊,是這樣嗎?”
覃煬“嗯”一聲,沒閑心跟她多話,把奇襲的計劃大致講了遍,手指在地圖上畫個範圍,輕敲幾下說:“美人計,聽過沒?”
溫婉蓉微微一怔,即使不願意,也沒別的選擇,只能點頭道:“在書上看過,略知一二。”
“知道就好,隨時待命。”覃煬命令道,叫人進來把她帶走。
溫婉蓉掀開門帘,剛踏出去一步,猶豫片刻,轉身道:“覃將軍,是不是我完成計劃,就能回燕都?”
覃煬背對她看地圖,聲音冷冷的飄過來:“是,你要留全屍,我答應你。”
可誰真願意去死。
溫婉蓉神色一黯:“如果我能活着回來呢?”
覃煬轉頭,不冷不熱瞥她一眼:“活着更好,這天氣屍體放不了幾天會臭。”
溫婉蓉讀出他嫌棄的意味,低頭回句“知道”,便離開。
沒一會,宋執進來,大拇指朝身後一指:“跟小姑娘佈置完任務了?”
覃煬嗯一聲,叫他過去商議奇襲后,第二套作戰方案。
宋執聽完,摸摸下巴:“可行,如果成功,北蠻那邊大傷元氣,最晚年末就會轉向談和。”
覃煬雙手撐在沙盤邊,身體稍微前傾,哼了聲:“談不談關我屁事,燕都那邊有杜廢材擋前面邀功請賞,別咸吃蘿蔔淡操心。”
他們在前線賣命,功勞卻是別人的。
宋執想想也窩火,話題一轉:“不說心煩的,哎,我剛剛看見溫婉蓉在回去的路哭了,你確定找她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