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丹澤的曾經

第117章 丹澤的曾經

吳嬤嬤應聲退出去。

她在翰林院打聽幾天,關於這位婁知府的堂哥婁學士。

婁學士並非什麼出眾人物,無功無過,同僚口中的平庸之人,但也沒人說他不好。

這樣的人做一個傀儡輔國大臣,再合適不過。

吳嬤嬤把打聽到所有信息告訴杜皇后。

杜皇后也覺得不錯,說安排時間會會這位婁學士。

吳嬤嬤說是,正要退出去,杜皇后又想起另一件事,問:“最近長公主在幹嗎?冬至亞歲,她去保和殿給皇上拜節了嗎?”

“這……”吳嬤嬤早知道長公主在做什麼,睜隻眼閉隻眼,一頭是當女兒的,一頭是當娘的,她向著誰說話都不對,多說多錯。

見對方吞吞吐吐,杜皇后心思明白,挑破話題:“又和那個大理寺少卿在一起?”

吳嬤嬤低頭,默認。

杜皇後面無表情瞥她一眼,端起鎏金百鳥朝鳳的茶盅,品一小口,忍不住稱讚:“嗯,今年的大紅袍馥郁幽香,比往年都好。”

吳嬤嬤摸不清皇后話鋒轉到大紅袍上,只能順應道:“回娘娘的話,今年南方雨水豐沛,氣溫適宜,茶葉自然長得好。”

杜皇后微微頷首,放下杯子,叮囑:“把這些茶葉賞一份丹少卿。記住,是給丹少卿,不是給長公主。”

吳嬤嬤怔了怔,沒猜透自家主子葫蘆里賣什麼葯,皇后明明厭惡那個西伯族雜種,怎麼想賞賜東西,還專賞?

她想問,沒敢問,帶着滿心疑問,應聲退下。

賞賜的茶葉送到丹澤手上時。他正被長公主關在寢宮,彈奏鴛鴦琴。

吳嬤嬤實在不懂,長公主到底迷戀這個伶人什麼?

皮囊嗎?

丹澤確實俊美,比長公主任何一個男寵都美。

但只貪圖皮囊,小半年過去了,按照長公主一月一換的習慣,早該被拋棄才對。

現在不但不拋棄,比齊駙馬更像駙馬,三天兩頭出現在長公主身邊。

在看長公主,似乎陶醉在鴛鴦琴聲中,看丹澤的眼神都帶着幾分迷戀。

吳嬤嬤暗嘆口氣,心思一會回去杜皇后問起來,話該怎麼說。

只等一曲完畢,長公主才想起候在一旁的吳嬤嬤,笑道:“嬤嬤剛剛說什麼來着?母后賞丹少卿什麼東西?”

吳嬤嬤畢恭畢敬回答:“回公主的話,皇后賞賜丹少卿大紅袍。”

丹澤立刻從座位上下來,行跪拜大禮,額頭緊貼地面,不言不語。

長公主要吳嬤嬤把大紅袍給她就成。

吳嬤嬤想起杜皇后的叮囑,遲遲未動。

長公主會意。嬌笑起來:“難不成本公主還能貪了丹少卿的東西,嬤嬤回去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母后不會與我計較。”

吳嬤嬤猶豫片刻,把茶葉留下,告退離開。

大概長公主今天高興,她玩味看了看青花瓷雕花茶罐,把丹澤叫過來。

上一刻好聲好氣把東西交給他,下一刻立馬變臉,抬手狠狠扇丹澤一耳光。

丹澤半邊臉立刻浮出紅紅的五指印,他咬咬牙關,沒吭聲。

“知道本公主為什麼打你嗎?”長公主冷笑。

丹澤握緊茶罐,搖頭道:“在下不知,請公主明示。”

長公主大力拉過他的衣襟,兩人倏然貼近:“你是不是對母后說了什麼?”

四目相對,丹澤坦然:“公主誤會,在下並沒有……”

一個說字還在嘴邊,他被大力推開,向後一個趔趄,沒站穩,一屁股摔地上。

他微微皺眉,不動聲色摸了摸被摔疼的地方,爬起來,恭敬道:“公主若沒其他事,在下今日告退,不叨擾公主過節興緻。”

長公主抬抬眼皮:“本公主讓你走了嗎?”

丹澤知道對方的意思,但他打心裏不想,他不喜歡冬至這種佳節團聚,舉國賀拜的大節日。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滋味,他很小就體會過。

當初母親因為極美的樣貌,被一家大戶人家包養外室,他跟着過了幾年好日子,學會識文斷字。

後來母親被抬姨娘,他十三歲,夫家只要大人,他被拋棄在府邸對面的街道上,眼睜睜看着母親抬進側門,唯一留給他的就是把鴛鴦琴。

再後來的生活,他和野狗沒差。

也因為太冷,和流浪狗窩在一起睡。

渾渾噩噩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要不是因為溫府施粥,他得以幾天飽飯,大概這輩子都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感覺。

還有那個除了母親外,保護他的小姑娘。

明明個子只到他肩頭,身材瘦瘦的,卻端着兩碗粥站他身邊,一臉倔強守着他吃完,大有生人勿進的使命感。

第二天,對方不但拿了粥,還拿了乾糧,一樣守着他吃完。

第三天。一樣。

第四天,依舊如此。

第五天,第六天……

直到施粥最後一天,她悄悄塞給他一對珊瑚珠的耳環,告訴他,當了可以換錢買吃的。

他來不及說謝,對方轉身離開。

丹澤握住那對耳環,本想問問名字,話到嘴邊始終沒說出來。

他想,自己是個難民。有什麼資格和大戶人家的姑娘說話。

她沒嫌棄他,已是萬幸。

也是從那天起,丹澤覺得自己天空不再是灰的。

他到河邊,把自己洗乾淨,梳好頭髮,拿着鴛鴦琴去一家家茶館找活。

想等穩定生計,穿身體面衣服去找人。

再後來,他夜以繼日拚命求一口飯吃,把找人的事情耽擱下來。

一晃有兩三年吧,再次相見。物是人非,他二十,猜她及笄。

滿天煙花縱情綻放,她竟然認出他,那一刻,他差點落淚,已經來不及。

丹澤第一次明白女大十八變的意義,煙花下,她真漂亮。

他沒敢說。

其實丹澤早就借自己權職打聽清楚對方的名字、家事及當下的情況。

他知道她喜歡看書,也開始拚命看書。

看她喜歡看的書。珍惜她的每次付出。

想到看書,丹澤記起,家裏有一本書沒還。

還在神遊,冷不防長公主第二巴掌扇過來。

他沒防備,挨個正着,火辣辣的疼把思緒拉回現實。

長公主不悅:“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本公主叫幾聲都聽不見。”

丹澤摸摸被打的臉,低頭道:“在下沒想什麼,聽聞保和殿這幾日找來關外來的樂團為皇上助興。公主不想去看看嗎?”

他語調緩和,如玉石之聲,加之他的俊美外貌,讓人不禁聯想“世間美好”四個字。

換常人,尤其女人,大多願意與他和顏悅色。

唯獨長公主不會,她從來相信什麼美好,在她眼裏,美好都是騙人的把戲。

就比如現在,丹澤要她去保和殿看錶演。真為她好嗎?

當然不是。

長公主知道他想走。

走可以。

但得她說了算。

長公主起身,揉了揉他被打腫的臉頰,心疼道:“這麼漂亮的臉,打壞了可惜。”

丹澤垂眸不語。

長公主就喜歡他這點,打了罵了,不哀求不喊疼,跟從前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樣。

她對他笑笑:“今天再來一次,本公主就放你回去。”

不管丹澤願不願意,他乖乖就範。

離宮時,昏黃的天空開始飄起雪花。

他伸手觸及一滴冰涼。呼出一口白氣。

曾經他只想借長公主的機遇改變自己命運。

只是這場變革,與他料想天差地別。

從宮門出來的一刻,他覺得空氣都新鮮很多。

然後快步回家。

自從上次溫婉蓉給他挑了幾個有規矩的下人,丹澤的三合院和從前大相逕庭。

院子有人洒掃,屋裏有人收拾置辦,廚房按時按點送熱飯熱菜。

倒有幾分家的感覺。

丹澤抬腳進屋,看一眼放在桌上的書,有點羨慕覃煬。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大概是對溫婉蓉最好的寫照。

只可惜,不歸他,也不在他的室家。

但覃府肯定比他這個什麼都沒有寒舍強百倍。

丹澤想想,壓下心頭幻想,拿了書穿上斗篷,帶着那罐賞賜的大紅袍出了門。

他不敢明目張胆找溫婉蓉,對大門的小廝提及冬青的名字。

冬青是府上大丫鬟,小廝一聽立刻去垂花門傳報。

在等垂花門的丫頭找到冬青時,她正在陪溫婉蓉在屋裏說體己話。

冬青還納悶,冬至大過節的,誰來找她。

溫婉蓉笑,打趣她是不是偷偷認識哪個名門望族的公子爺,別人求到府上來了。

兩人熟了后,說話沒顧忌。

冬青跟着笑,說看看回來跟她彙報,就離開。

一路猜到底是誰,發現是丹澤時,她揚起嘴角漸漸沉下來:“丹大人忘了,上次和奴婢說的話嗎?”

丹澤從斗篷里拿出一本書,用袖子擦擦封面,雙手遞過去:“冬青姑娘的話,在下沒忘,就是來還書的。”

冬青半信半疑接過書,看了眼,確實是自家夫人的書。

丹澤笑得和善,又從袖兜里拿出那罐茶葉,遞過去:“這是皇後娘娘賞的,在下未曾打開,送給夫人,作為禮尚往來,感謝夫人的幫助。”

他手伸在半空中,冬青卻並不接納。

半晌,她微微嘆氣,語氣緩和:“丹大人,覃府什麼都有,而且夫人有孕,不能喝茶,還請大人自己留着妥當。”

“這樣啊。”丹澤垂下眼眸,帶着幾分失落道,“是在下考慮欠妥,叨擾了,告辭。”

說完最後兩個字。他頭也沒回,轉身離開。

冬青真不希望這位夫人舊友有事沒事來覃府。

她倒不是不信溫婉蓉,而是怕自家二爺看見,又生事端。

回屋后,溫婉蓉不明就裏問她,是誰?

冬青沒細說,把手裏的書遞過去。

溫婉蓉翻了翻書,心知肚明,下意識問一句:“他人呢?”

冬青回答簡練:“走了。”

溫婉蓉看了眼屋外下起的小雪,透出一絲關心:“這麼冷的天,好歹請人到垂花門喝杯熱茶再走,不然傳出去,說我們覃府沒規矩。”

冬青也覺得趕走丹澤不妥,但她有別的顧慮:“夫人,奴婢別的不怕,就擔心二爺一下貓回來,碰到丹大人就麻煩了。”

溫婉蓉明白她所指什麼,不免心煩:“我和丹少卿君子之交,有什麼可說的?我就不能有自己朋友?再說我天天圍着二爺轉,他在乎嗎?”

冬青替覃煬說話:“夫人,二爺真在乎你。”

溫婉蓉翻舊賬:“在乎還跟長公主親嘴?”

提及這事,她心裏就膈應:“丹澤是沒辦法,他無權無勢,被長公主看中有的選嗎?覃煬呢?說什麼長公主主動,我那天就站在他們身後,站了那麼久,他們都沒發現我,可想多專心致志。”

最後一句話,她滿是諷刺。

冬青被說得語塞,就是想幫自家二爺說話,也無從說起。

溫婉蓉反問:“我和他生活一年多,兩次懷孕,兩次他都沒發現,這叫在乎?”

冬青勸和:“二爺後來不也跟夫人認錯了嘛,就二爺的脾氣,奴婢就沒見他跟誰低頭認錯。”

溫婉蓉嘆氣,摸摸肚子:“如果沒孩子,我真不打算原諒他,冬青,你沒見到那天的情景,說我心裏放得下,是假話,但能怎麼辦?”

冬青沒說話。

溫婉蓉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想說,覃煬唯我獨尊慣了,付出一分感情,恨不得對方十分回報。

十分回報……

溫婉蓉想到這,瞥了眼桌子上工工整整的書,心思自己對丹澤不及覃煬萬分之一好,人家珍惜得不得了。

從來不鬼吼鬼叫,說話彬彬有禮。態度謙和。

再看看覃煬,對比之下,竟是缺點。

雖說這種不滿,並不是她對丹澤有什麼想法,就是單純想起之前覃煬做的渾事,心生怨氣。

冬青見她臉色變了變,打住話題,看看六個月快七個月的肚子,心思別惹夫人生氣。

申時初,覃煬按照常點回府。

冬青知趣,一看他回來就主動退出去。

不過走在門廊下,忍不住多句嘴。

“二爺。”她轉身叫住覃煬。

覃煬嗯了聲,問什麼事。

冬青好似無意道:“二爺,夫人月份大了,行動不便,您平日多關心一點,夫人不容易。”

說完,她就離開。

覃煬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他對溫婉蓉還不好?

要什麼買什麼,又忍又讓。換以前,她敢?

再想想在疆戎,那叫一個低眉順眼,阿諛討好。

覃煬想想有點後悔,早知道他們會在一起生活,就應該聽宋執的,對溫婉蓉好點。

他有時想,溫婉蓉當初事事順應,未必出於真心,說不定心裏多恨他。

再想到剛才冬青說的話。估計溫婉蓉又想起陳芝麻爛穀子,心生怨恨。

覃煬進屋時,不由連腳步都放輕幾分。

溫婉蓉果然應驗他的想法,聽見他回來沒理。

“怎麼?身體不舒服?”他賤兮兮湊過去,伸手摸摸肚子。

溫婉蓉看自己的書,繼續不理。

覃煬哄她:“哎,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老子一回來就甩臉子。”

“沒什麼。”溫婉蓉翻一頁,語氣涼涼,“就是不想跟你說話。”

覃煬搞不懂她氣什麼,反正孕婦的臉。三月天,說變就變。

他懶得深想,也習慣了,繼續摸她肚子:“好,好,你不說話,老子找兒子說話。”

然後極不要臉,唉聲嘆氣,裝可憐:“兒子,你老子命苦啊!”

“你命苦什麼?”溫婉蓉心裏的怨氣還沒下去。拍開他的手,舊事重提,“摸小姑娘屁股和親公主嘴的時候,不是很快活嗎?!”

覃煬就知道,她不對勁:“哎,不都說過去了嗎?怎麼又拿出來說?”

“過去了?誰說過去了?”溫婉蓉氣不打一處來,故意別著說,“這事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

覃煬一看她哀怨小樣,笑起來,歪理邪說:“好。好,一被子過不去,兩被子行了吧?”

說著,他指向廂床的方向:“你一床被子,老子一床被子,不夠還可以加被子。”

溫婉蓉完敗:“我!我懶得跟你說!”

語畢,她起身進裏屋。

覃煬厚臉皮,跟着進去,笑得不行:“哎,彆氣了。氣壞兒子不好。”

溫婉蓉甩開他的手,不滿道:“誰說是兒子?!要閨女呢?你不要了嗎?”

覃煬滿眼笑意:“閨女,小子,老子照單全收!”

見溫婉蓉不說話,他貼過來邀功:“哎,最近長公主堵過兩次老子,老子不理,直接走人,你看,聽話吧。”

溫婉蓉哼一聲:“誰知道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你看老子像說謊的人嗎?”

“像。”

“你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啊。”

“沒意思,就別跟我說啊。”

覃煬想今天怎麼了,哄半天哄不好,乾脆換個話題:“老子在宮裏忙一天,回來累死了,你也不說關心關心。”

說著,他故意脫光衣服,把之前受傷的地方給她看:“哎,你看看側腰的刀口怎麼了?”

溫婉蓉一聽,他提起刀傷,心軟下來,關切道:“疼嗎?”

覃煬說有一點。

溫婉蓉就怕冬天舊傷複發,忙起身拿葯過來,幫忙塗抹。

覃煬見她緊張自己,笑得開心:“不氣了?”

溫婉蓉抬眸看一眼,視線又回到他的傷口:“哪那麼多氣。”

覃煬笑:“行,你不氣,我就跟你說個別的事,今天在宮裏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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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就上:將軍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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