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何人指使

夕陽將落，夜色漸濃，濃稠的黑暗緩緩從天邊壓了下來，激戰過後的軍隊也在這樣的氣氛中變得更加疲憊，每一次車輪碾動，都猶如搖籃曲的音符。

劉協回想起剛才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兩次差點被那個藍衣的鬼魅殺手撕成碎片。好在曹操已經將對方斬殺，戰車現在也駛離了那片鬼氣森森的沼澤。

涉出魔霧沼澤后，一隊人僅剩下了二十餘人，曹操所剩的霧血蕨種子全都給了他們，這種治療性植物能夠通過吸取毒液生長，並孕育出新的種子，雖然稀少，卻可以循環使用。

伏完被藍羽一擊破中之後，魔力高速流逝，此時正在戰車中閉關恢復魔力，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什麼戰鬥能力，於是讓王子坐上了曹操的沸騰戰車，由他負責保護。

劉協王子驚魂未定，身上還在瑟瑟，看了看駕駛座上的曹操，還有副駕駛位置上那個仰面朝天呼呼大睡的荀彧，故作鎮定，用一種不合時宜的嚴肅語氣說道：

“曹卿啊，剛才多虧了你救駕及時，不然本王難逃此劫。”

曹操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

“你們同樣也救了我，兩不虧欠。”

曹操這話傳到了劉協的耳朵里實在讓他感到很不舒服，雖然他只有十五歲，還只是一個孩子，但從小在宮廷的環境下耳濡目染，心智自然也遠比同齡人成熟許多，不僅輕咳一聲，正色說道：

“曹操，你這話可不是一個臣子該說的吧。難道你救本王不是天職，還是市井江湖上的俠骨仇腸？竟然能說出這樣忤逆的話！”

曹操不慍不惱，猶豫片刻后，微微黔首，沉聲說道：

“望陛下息怒，我出生在流星街，身份低微，不懂禮數，如果說錯了什麼話，得罪了陛下，還望見諒。”

劉協心中還在因剛才的那一幕而感到凜然，此時看曹操雖然言辭恭敬，但那冷冰冰的臉龐卻還是很不舒服。但劉協對曹操的態度雖然很不爽，卻也不好發作，畢竟這個傢伙剛剛救了自己。

“哎……不過曹卿啊……剛才那個刺客，怎麼好像跟你認識？”劉協追問。

曹操默然片刻，眼睛凝望着遠處漸漸從地平線浮現出來的高大城牆。

“是的，我之前都是墓組織的刺客，出自同門。”

“哦？出自同門？這麼說是有人委託墓組織來暗殺本王了？”劉協若有所思。

“不可能，前不久墓組織已經被巨鹿聯邦瓦解，倖存下來的刺客都已經脫離了組織，各謀生路。暗殺王子的僱主不是通過墓組織雇傭的藍羽。”曹操如實回答。

就算劉協是個小孩，當他看到曹操和這個刺客有關係后，也必然會產生懷疑，不過他並不能曹操這裏找到什麼線索，於是準備等伏完恢復好以後，再去詢問他的意見。

“哦哦，原來如此，但曹卿……”

劉協將身體靠近了駕駛座上的曹操，狡黠地望着他，說道：

“你為什麼剛才要直接殺了他，本王已經叫你住手了，我還要將他帶回去，問出到底是誰想要殺本王？”

曹操神色自若，淡然道：

“他不會說，我們身為刺客，信守着刺客信條，絕不可能背叛僱主，送他一程，也一定是他認為最有尊嚴的死法。”

雖然曹操言辭錚錚，但劉協當然不會相信曹操的鬼話，掃興地看了他一眼，坐了回去。

車繼續向前開，西冀城越來越近，這座邊陲之城位於冀州深腹，是兵家必爭之地，城防外圍的城牆和關頭都有些殘破，爭戰擊射，到處都是破裂斑駁，數百座魔能哨塔綻放出瑰麗的光芒，成了最後的暮色。通過關口石道的時候，戰車劇烈顛簸，這裏陷入地面極深，簡直形容一道深溝，不難想像，數十年間，多少人馬血汗滴落在上面，牆壁上凝固的魔力殘骸散發著腥臭的味道，猶如記錄戰爭的水墨畫。

城主親自出城相迎，晚上設宴款待了眾人，曹操所帶來的霧血蕨產生了奇效，加上這些精英魔戰士本身就是劉協從大部隊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特種兵，很多人身經百戰，恢復能力也非常強。回到西冀城的時候，他們哪有心思療傷，也全都赴宴，開懷暢飲。

除了荀彧託病休息，其他倖存的部隊都參與了宴席。

席間，觥籌交錯，劉協向西冀城主和諸位官員介紹了曹操，曹操被勸了數十杯烈酒，喝的也是有點微醺，伏完長發之中那道深邃的目光移到了曹操的身上，將他叫到了自己的身邊，端起酒杯，說道：

“校尉這次護駕立了大功。”

曹操舉杯相碰，視線有些模糊，喃喃道：

“如果不是老先生讓藍羽暴露破綻，我也不好對付。”

伏完的表情隱匿在那濃密的髮絲之中，只有嘴唇微微翕動，對曹操的說法，也是不置可否：

“恩，校尉能夠尋得明主，也算才盡其用。王子雖然年幼，但身經百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又是老國王的掌上明珠，校尉如果能竭盡忠心，定會飛黃騰達。”

曹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聲音有些變了音調，但意志卻還很清醒：

“謝太尉抬舉。不過也正是因為王子年少有為，所以才招來了這樣的禍患。”

伏完微微一怔，問道：

“哦？這麼說校尉對這次暗殺王子的人，有自己的猜測？”

曹操有些話沒有對王子說，但面對這個官居太尉，在白馬聯邦德高望重的魔法師，他自然不會隱瞞：

“如你所見，我和這個暗殺王子的刺客師出同門，我們都是墓組織的刺客。雖然墓組織已經被巨鹿聯邦剿滅，我們這些刺客也開始各謀生路。但有一點絕對不會變，那就暗殺的傭金。藍羽也絕對不會因為開始單幹而降低自己的傭金，既然如此，那能雇傭他的人，財力必然非常雄厚。能夠聯繫到這樣一個頂尖刺客，他的人脈也一定極廣，地位顯赫。最主要的一點是，既然藍羽選擇在魔霧沼澤下手，那也就意味着僱主絕對不會是巨鹿聯邦的人！”

伏完已經猜到了曹操的意思，環顧四周，趕走了兩個端着酒杯前來敬酒的西冀城官，和曹操來到了一處相對安靜的位置，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不是巨鹿聯邦的敵軍？為什麼你會這麼肯定？”

為了犒勞王子的軍隊，宴上佳釀陳列，酒勁極烈，數十杯下肚后，曹操雖然看上去醉醺醺的，吞吐着酒氣，但說起話卻只是變了點音調：

“每一行都有他們的規矩，刺客也不例外，能夠跨國界進行暗殺的刺客，只有軍方的暗殺組織。但巨鹿聯邦現有的軍方暗殺組織只有巨鹿城的御鹿衛，並且已經在董卓攻襲洛陽之後消失。現在洛陽、巨鹿、魏郡、廣平四座重城全部被董卓收入囊中，其他城主和勢力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財力雇傭藍羽。”

“哦？”伏完還是不太相信曹操的話，“這個傢伙的傭金是多少？”

“三十顆魔力粹石！”曹操回答。

伏完聽完竟然笑了出來，覺得曹操這個價碼說得實在有點太誇張了。

魔力粹石是高於魔力結晶的魔力原料，一百顆魔力結晶才有可能提煉出一顆魔力粹石，一顆魔力粹石的價值相當於50萬金幣，三十顆那就是相當於1500萬金幣，等同萬人軍隊一年的開支。

“能夠有這樣財力的人，在白馬聯邦也不多。而且這並不現實，如果這傢伙的傭金真的這麼高，甚至堪比你們墓組織的頭牌殺手楊修，他干一票之後，完全就可以退隱山林了。”伏完不相信。

“沒錯，暗殺一個普通人或是有點地位的人，當然不會是這個價位，但暗殺目標可是一個儲王，你覺得藍羽這鋌而走險的行為，不值這個價么？還是覺得劉協王子不值這個價？”曹操說道。

曹操的忤逆言行讓伏完很不舒服，但他知道曹操不會欺騙自己，也明白曹操的意思，暗殺劉協王子的人，一定就是白馬聯邦內部的人，可能是跟劉協王子爭儲位的其他王子，也可能是想要陷害伏完，讓他承擔護駕不利罪名的朝臣。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既然已經成為了白馬聯邦的軍官，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伏完的聲音帶着威逼的語氣，雖然聲音不高，但如同一片陰雲壓了下來。“這些話到此為止，我會派人調查這件事的。過幾天我要回朝，王子會留在西冀城，這些日子，還希望你能保護好王子。”

曹操看了看伏完，沉聲說道：

“看來你比王子信任我。”

“因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目的，你在達到這個目的之前，你不可能棄下白馬聯邦這支保護傘。如我之前所說，我希望你別那麼愚蠢，蠢到在冀州大陸被兩個國家通緝。”伏完說道。

曹操凝望着杯盞，酒氣欲加瀰漫，他點頭說道：

“或許你說得對，不過伏太尉，想要保護王子，單憑我一人之力，是肯定不夠的，這次對方只是派來藍羽，我還是在你的協助下，勉強應付。如果下次敵人派來更強的對手，我也無法保證王子的安全！”

伏完冷哼了一聲，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

“刺客信條的第一條就是，能躲在暗中，就絕對不要出來，任何擺在明面上的防禦，都不堪一擊。”曹操回答。

伏完默然，似乎猜到了曹操的意思：

“直接說，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成立一個類似御鹿衛一樣的組織，但只負責保護王子。”曹操回答。

“幾人？”伏完顰眉。

“五人足夠。”曹操回答。

伏完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