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歸還神墜
青漠庄外,湖中畫舫,凌央鬱鬱寡歡,一杯接一杯豪飲。
水下突然穿過什麼,盪起不小的波紋,畫舫輕晃使凌央杯中的酒撒了一些出來。
他並不在意,又一口飲畢。
熬吟化了半截人身,搭在船頭看着凌央:“我到底不及她在你心裏的位置。”
凌央凄然而笑:“豆蔻枝頭雙蛺蝶,芙蓉花下兩鴛鴦,我若當初能把她帶出陰山……”他開始哽咽:“若能把她帶出陰山……”
熬吟化做人形走到凌央身側坐下,提起酒壺替他斟滿:“你和她都是求而不得,我心裏反而覺得平衡了。”
凌央迷濛着雙眼:“求而不得?她求誰不得?”
“她在西海時曾與我說過,之所以對你無意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別人,本來這女子間的私房話我不該說與你聽,可如今她已不在,說出來當是緬懷。”
凌央又想到在禁閣公示那日見到的道人,不過即便是誰又有何意義,到底不是他。
“是我負了你的心意。”
“如果我在你心裏連一個故去之人都比不上,也是我自己沒本事,與你何干。”
熬吟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下。
不嬌柔不造作,洒脫自如,如此性情真率,確是難得。凌央突然握住熬吟再次舉杯的手,目光柔情:“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的好足以讓天下男子傾心。”
此時見門樓上有人揮了揮旗子。
熬吟欲言又止。
凌央搖晃起身:“父親有事喚我,我先回去了。”
熬吟笑着點頭,目送凌央飛身而去才頹然道:“即便如此,你我終究身份懸殊。”
青漠庄前廳大堂內,凌肅芒一人獨坐,眉頭深鎖。
凌央匆匆進了來,夾着一身濃厚酒氣,步伐歪斜地坐在了堂下。他忍不住打了個嗝,立馬捂了嘴,而後朝父親拱手低頭窘迫道:“孩兒失禮了。”
凌肅芒無奈,他這個兒子自小積極,勇於直面挫折,卻不想如今為了一個女子這般頹廢。原本是兩全其美的姻緣,奈何麒麟主寧可做姑子也不願嫁給凌央。
情傷之痛,凌肅芒失去亡妻之時深有體會,故不願責備也知無力勸解。
他拿出麒麟墜放在桌上。
“今日值守庄門的守衛說是一個女子送來的。”
麒麟墜是隨竇扣屍身一同失蹤的。凌央訝異:“女子?”
凌肅芒點頭:“說是着一身藍色衣裙,十分大膽暴露,面相不過雙十妙齡,她把麒麟墜交與后便化做光華消失了,不知是哪路妖仙。”
“可有說什麼?”
“隻字未提。”
凌央突然情緒激動:“父親,你說有無可能竇扣沒有死。”
凌肅芒正色道:“絕無可能,麒麟既已歸來,便證其主已亡,千萬年如此,央兒莫再抱有幻想。其實她不願意嫁你也好,省去了日後要你大義滅親豈非更痛苦?”
“父親何意?”凌央不解。
凌肅芒緩緩道來:“荒古石冊之預言皆非同小可,上一次魔界為神石而戰,致使兩敗俱傷,魔君隕落,天將死傷無數,陰山神尊鍾離阜亦傷重昏迷。三界制衡已久,哪一方都不敢輕舉妄動,凡界向來弱勢,若天魔再起紛爭,疏於管制必出妖邪為禍凡界。萬不得已之時需麒麟主於紅月之時,四方神獸之靈下,以其血獻祭天地,方能召出上古百獸之魂,其威力可顛覆百萬魔軍,無可抵擋。”
他喝一口茶,停了一會又道:“為父後來又仔細想過你上次說過的話,總覺不妥。根源不除,春來又生,即便蝶女無心禍亂三界,但一切因她而起,無論如何需殲滅之以防後患。”凌肅芒終是加重了語氣:“收起你的軟弱和婦人之仁,大丈夫切勿讓兒女情長削減了意志,既然麒麟需重新則主,望我兒不要讓為父失望。”
凌肅芒說完起身而去。
在祈山之時也聽掌教提及過血祭,凌央當時只覺意外,並未重視,今日聽父親如此細緻而又鄭重地重申,想來被麒麟選中並非榮耀,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凌央腦中不由得想起和竇扣第一次見面,再到山洞遇險……她神秘,獨特,單純又精怪,臨危而不亂,自此在凌央心裏埋下了種子。匆匆一別幾個春秋,再見已是碧玉少女,緣分使然,他便暗自下定決心要娶她為妻。
都是他的錯,他不應該在她毫無功法的時候離開她。
都是他的錯……
幽谷。
“姐姐為何把那麒麟墜還回去,它既認了您之前的肉身做主人那便是看明了您的身份,您重化人形后只要再滴血結契不就又能留為己用了。”朦朧蹲在地上修繕着一塊漸禿的草地,她剛送了麒麟墜回來,可是怎的都想不明白。
桑虞仍是坐在鞦韆上,不以為意道:“凌家先祖與神獸結契,若後代不能讓麒麟臣服,便要與麒麟主結合繁衍子孫,如有違背,四方神獸將不再庇護。失去神獸的靈力與庇護,荒古石冊則無法開啟,青漠庄千萬年基業也會逐漸沒落。”
朦朧轉過臉來,長長地‘喔’了一聲:“我明白了,姐姐不喜歡那凌家的公子,若結了契又不嫁,就是害了凌家。”
桑虞不置與否,她伸了伸懶腰,隨手施法把鞦韆化作樹藤吊床躺下了。
她得好好修養一些日子,自重化以來腦袋裏總會突然跳出一些莫名的片段,就連入睡也是夢境連連,甚是心煩身乏,更可笑的是居然還有春夢,向來只聽過獸類有發情期,她這類的可無先例,難道是孤身太久暗示她要找個伴了?
“朦朧,去谷口設個迷障,近日別讓一些阿貓阿狗來擾我。”
朦朧應聲而去。
荼青今日和瀟瀟出谷尋新的花種,少說三五日才回來,管家婆和啰嗦精走了,她耳根清凈不少,等倆人回來,得再找個理由支走,最好能去個十天半個月的,再不若就找人娶了,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