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紫禁城最後的守夜人
到上海的火車啟動了,雲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她看着旁邊的人在議論紛紛。
“日本人已經打到北京了,中國還是中國嗎?”
“聽說東北三省淪陷后,他們還想侵佔整個中國,我們不能這樣讓日本佔領了我們的國土!”
雲衣拿起手邊的報紙,看着上面義憤填膺的文章。
這時候,她想到北京現在是不是戰火紛飛了?小豆子之前告訴他,他把自己的部分積蓄和雲衣以前的積蓄全部存到了雲衣的賬戶上,他就是害怕雲衣哪一天需要,他把雲衣的房產的地址也給了她。
雲衣很想接着全家人到上海,畢竟現在北京已經不安全了。
想着這些車子已經到了上海,她再也不去想南京的種種,姐姐在家平安待產,徐熙哥哥已經開始準備婚姻大事,而李郁早就是有人照顧的已婚人士。
她不再渴望什麼,只希望自己可以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就這樣,雲衣決定到上海后重新開始生活。
到了上海,她按照小豆子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小豆子為她置辦的房子,這是一棟三層的洋樓,在英法租借里,簡直感受不到任何的戰爭氣息,這裏歌舞昇平,懶散的生活方式,大家在街頭品茶喝酒,來往的洋人還三五成群的唱歌,一些小孩子踩着法國梧桐的葉子,在仰望着和平的天空……這裏簡直就是天堂。雲衣想到了那些年小豆子為了找到這樣一個地方,是費勁了心思。他為她能夠安度餘生,真是絞盡腦汁。而她呢,她始終也沒有明白,她從來沒有為他考慮什麼。
雲衣感到了羞愧,她想,人心真是日久才能見到啊!
按照地址,她到了自己家。雲衣下意識竟然按了門鈴,可是無人應答。她收到了小豆子郵寄給她的鑰匙,然後自己開了門。
走到房間裏,有一些陳腐的氣息,但是這裏卻十分的漂亮,小豆子是精心佈置過的,這裏舒適而不豪華。正是她需要的。
雲衣走進房間,然後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雲衣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走錯宅子了。
“誰?!”
外面沒有人應答,雲衣走到院子裏,看到一個大媽打扮的人站在門口。
雲衣走過去問道:”您找誰?“
”您是雲衣小姐吧?我是庄老爺找的清掃工,他前段時間還來過,說雲衣小姐要搬過來住了,讓我這一天來,以後我就是來伺候您的!”
“庄老爺?是小豆子嗎?他怎麼和您認識的?”
“哦,是這樣的。我以前是這戶人家的僕人,這戶人家出國了,這不庄老爺就留着我,讓我每一個月過來打掃一次。他偶爾會來住住。”
雲衣打開門,說道:“您一個人嗎?您的家人呢?”
“哎,我的家人都在戰爭中死去了。只有我一個老婆子。”
雲衣頓時感到同病相憐,就請她進去。
“您叫什麼?”
“小姐您不用客氣,叫我張媽就行。我昨天把那個裁縫的夥計給辭掉了,就等着您來,我就可以在這裏住下。”
雲衣鼻子一酸:”您其實可以住在這裏的,這裏空着也是空着。“
”那不行!這是主人的房子,我們不能這樣。“
說完,張媽就熟練的走進廚房,開始收拾東西。
“對了,小姐,您喜歡吃什麼?”
雲衣好久沒有喝排骨湯了,她說道:“我想喝排骨湯……”
然後雲衣把錢拿給張媽,說道以後每個月的花費您都給我要就是了。
張媽笑道:“多謝
張媽笑道:“小姐想的周到啊。”
張媽接過錢,就出門買菜了。
雲衣看着有接線的電話,就拿起電話撥給小豆子,竟然一直無人接聽。她在想是不是北京戰亂,很多線都斷了。
雲衣開始整理自己的行禮,她為了出行方便,沒有帶許多,雲衣準備去買布料自己做衣服了。辛虧小豆子給她找了張媽,要不然怎麼度過這一個人的生活呢!
可是雲衣在社會上已經被欺騙怕了,她也不敢百分之百相信張媽。
雲衣開始寫信給小豆子,將這裏的事情告訴他,然後再確認張媽的身份。因為小豆子從來沒有告訴她有一個僕人的事情。
而那邊呢,沈萬年看到雲衣留下來的辭別信,內心十分愧疚,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孩子是不是太無情了,畢竟是他的責任……
他把信給了徐熙和李郁分別看過,徐熙沉默不語,他早就感覺到雲衣會離開的。
而李郁有一些躁動,他希望早日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雲衣,而現在沒有機會了,他十分擔心雲衣一個人去上海,在上海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更是讓他沒有辦法去保護她。
可是,雲衣和張媽兩個人卻過得十分的自在,雲衣把張媽當做自己的親戚,而張媽這半月來也十分的盡心儘力,無論錢財還是別的,她每次出去購物,都會把賬目給雲衣說的一清二楚。
並且張媽似乎對小豆子也十分熟悉,他最喜歡吃什麼,最愛玩什麼這些都是張媽說出來的。
雲衣覺得張媽或許以前伺候過小豆子吧,要不然怎麼這麼熟悉呢!
雲衣的信件已經郵寄到北京多日,可是依然不見回信,她心急如焚。
這段日子裏,上海也開始議論紛紛,說戰爭就要打響,很多洋行也倒閉了。雲衣的錢財損失了大半。為了營生,她開始和張媽一起做起了裁縫。
雲衣盤了一家店面,從一個小作坊開始。
或許是雲衣的手藝的確不錯,眼光和花色的選用十分時尚,自從做了幾套旗袍之後,周圍人家的女孩紛紛過來定做。
不多久雲衣的訂單已經應接不暇,張媽自然是合不攏嘴,沒想到小姐的手藝這麼高。
雲衣依然每日去查詢自己的信件,可是依然不見小豆子的回信。
她想到多年前的自己,想到了很久之前對小豆子的誤會,那種愧疚之情依然在心頭。
一個月的時間,雲衣的小鋪子已經成為一條街生意最好的店鋪了。官家小姐更是喜歡雲衣親手做的衣服,大方得體,並且自帶的華貴。
這時候雲衣給張媽說,自己想在請幾個工人,幫着張媽一起裁縫,她會給張媽雙份的工資。張媽自然是高興。
兩個人就這樣,從一個小作坊到一個比較大的店鋪。
這一天,一個女人經過,要求雲衣給她做衣服,雲衣說一切的訂單要按照順序來進行。可是那女人不願意,出言不遜,揚手就要打人,身邊的跟班直接就掀翻了雲衣的鋪子。
雲衣怒氣衝天,她一直拿着皇上送給她的手槍,她拿起手槍,指着那幫人說:”給我滾!我們是正經做生意的,你們要搗亂到別處!“
幾個手下看這個樣子十分的囂張:”你也不去問問,我們老大是誰!這幾條街都是我們保護的。“
”這裏是租借,你們保護個屁!”
“我們保護中國人!哈哈!還沒收你保護費呢!”
正說著,這幾個人都拿出了傢伙,用槍指着雲衣。
這時候,一個帶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刀疤臉進來。看見自己的手下拿着槍對着一個女孩,女孩也指着自己人。
就問道:“何事?”
“她竟然對我出言不遜!鄔哥,幫我湊她!”那個女人指着雲衣說。
男人看了一眼說:“都走吧,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這個小店鋪,怎麼給你做衣服?我帶你去上海最好的地方請裁縫師給你做!”
女人瞟了一眼雲衣,就扭着屁股走了。
雲衣看着自己的小店鋪成了一片狼藉,十分的悲傷。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麼的不容易。她實在是太思念家人了。
雲衣再次撥打北平家裏的電話,這時候電話通了。
“哥哥,我是雲兒!”
“雲兒!我聽小豆子說你去上海了,他在上海給你置辦的房子現在可以居住了。雲兒你現在可好?”
“我好。姐姐也很好。然後,小豆子怎麼樣?”
“雲兒,這些日子我一直想聯繫你,可是聯繫不上你。小豆子他……”
“小豆子怎麼了?”
“日本人來了以後,很多人都逃跑了。小豆子其實早就被日本人盯上了,他們想請他做治安隊隊長,小豆子不同意。當時故宮的寶物居多,小豆子說他是這故宮的守夜人,他以前就在這裏,他最好的青春在這裏,他失去了最愛的人,他後悔了,他要去故宮做最後的太監。他把自己自宮了,但是日本人知道小豆子對故宮的寶物了如指掌,怎麼能善罷甘休。小豆子幫助那些學者把部分寶物運出去的當晚,日本人氣憤不過,直接把小豆子打死了,屍體掛在菜市口……”
雲衣就像是做夢一樣,聽着哥哥的敘述,她看着外面的夕陽,覺得夕陽如血。
“雲兒,你如果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千萬別恨我,我只是為了保全我們的全家!”
哥哥這麼說道。
雲兒其實已經完全聽不見哥哥的話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