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恥而後勇
青離呼了口氣,端出半生不熟的肥雞細細啃着骨頭,楊休抱着書卷瑟瑟的、保持距離的坐過去,糯了糯唇,好生提醒生吃容易鬧肚皮。
腥香在嘴裏融化,若不是金鈺不給拔毛生吃,更滋味來着,齜了齜牙,楊休挪屁股遠了幾分,偷偷覷青離,站起來扯了扯嘴角,狗改不了吃屎,即便青離成了蛇仙,殺生的老本行也沒落。
青離蠕動的嘴頓住,森寒的眼底洞穿了楊休的心思,楊休不禁戰慄,緩緩轉頭,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飛的跑了。
金鈺圈唇擔心楊休,楊休小強的精神振作,“鈺兒不怕貓,哥哥也不會怕蛇”,話罷,拉緊臉皮坐回去,忍受青離的嚇唬。
青離換了只血淋淋的鴨,一餐飽足,十隻雞五隻鴨不在了,金鈺取了錢袋,展開后嘩啦倒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數銅子,八百的個數外加十兩的碎銀,不出兩日,家底光光的。
院外敲門聲傳來,董卓取栓打開,佃農挑了滿滿兩籠子雞鴨,喜孜孜的進來,青離黑深的眼睛亮轉,接過美差,放養在籠子裏。
楊休伸手點了點,雞鴨各三十,金鈺可憐兮兮的買賬,癟着嘴說:“蛇哥胖了一圈了,該減肥了。”
青離光彩照人、風度翩翩的走過來,“本座已是節衣縮食,再減如何抵擋外敵。”
楊休靠來兩步,一本妙法經顫着雙手捧上,青離擺掌里翻了翻,抓了抓粘在臉上的一縷青絲,看這個不能掙來吃穿,更不求去天界,甩在一旁,數落楊休是不折不扣的書瓜。
炮製傢具的宋二吹了刨子上的碎屑,嘴裏的話着意偏轉楊休,楊休肚裏的墨點翻湧,摸了書卷,咬文吃字去了。
金鈺蹲下腿,看着笨着手打傢具的宋三,“阿三哥會做么”,宋二拼着橫木插進嘴,“我哥三人啥都能做,在族中是杠杠的人物。”
宋大取來漆桶均勻的刷色,“脆竹打的椅子坐下去,昨兒就壞光了,羅漢床結實,黃花梨制出來,不禁好看,更是耐用。”
宋家兄弟腰寬體重,少說都有百八十斤,坐壞椅子正常不過,杜大娘抄手兜里,眼睛亮亮的看着一張大椅子出爐,什麼妖怪,什麼惡魔,腦中甩的光光的。
楊休眼中含滿笑,藥鋪的藥材是靈界配送的,桌椅一件件打好,家中更是熱鬧,熱心滿滿的過去添手,宋大好好口氣,“楊大叔做好飯菜,這些粗活還是我們做。”
杜大娘遲鈍的反應,灶面是涼的,菜長在地頭,米也還沒舂,央着金鈺去挖菜。
青離隨去,雙手拔出扎泥土中一顆白菜,長長的鬚根,挪了挪眼,外面田田的葉子缺了好些口子,四下再看了看,地里長了蟲子,把白菜擱進菜籃,彎着腰細着心思驅蟲。
金鈺抱着菜去洗,細活做完,看着蛇哥抓蟲子耐心極致,逗得自己捂着唇笑,再一想着午膳,旋足先送回去,折回時叫了南宮甯上地里,意趣豐滿的除草施肥。
南宮甯不曾粗活,短短盞茶工夫,軟歪去枯乾的桑樹上,又沒穩住,人與樹翻在了淺淺水田裏深深插着,臉頰駝紅。
青離掐着腰肢,笑得快透不過氣,南宮甯氣赳赳的團了一塊污泥甩了過去,“啪”,腿上沒有倖免,登時染了一片污穢。
董卓過身來尋人,地里的二人被泥抹得面目全非,而定在泥田的南宮甯遍體黃土,嘴角的細沙被水沾濕,退化成了土土的莊稼妹。
南宮甯彎腰,伸手去抓了抓痒痒的腳底,捏起一隻歪歪扭扭的細長之物,兩眼睜圓,慌手的甩掉,“蛇,蛇,田裏有蛇。”
青離黑透了一張臉,“九公主好見識,鰍魚都識不出”,吐了吐舌須,旋身變幻,粗壯的白蛇盤着圈,吱吱的甩尾繞住南宮甯帶了上來,近距離道:“看清楚沒,本座才是蛇。”
滾滾的紅色晶體隨着說話一動一動的,南宮甯直邦邦着腿腳,緊閉着眼扭都不敢扭,自認為魄力驚人的董卓兩眼望進佔滿土面的巨蟒,雙足都立不穩。
金鈺咂咂嘴,好吃懶做的蛇哥粗長了三倍,還說沒胖,喋喋道:“蛇哥快變回來。”
一陣繚繞的煙霧冉冉,青離風姿卓卓的去井邊,董卓穩住南宮甯,抬眼的一瞬,赤條條、白花花的棒子落入眼裏,急忙抬手捂住南宮甯的眼睛,“鈺兒不能看。”
不可挑剔的弧度,細瓷般的身段玉立,金鈺木住的眼睛挪轉不動,穿戴齊整的青離戳了戳她後背,“本座長得怎樣,金鈺可還喜歡。”
金鈺微動了長翹的睫毛,一巴掌恨恨的朝他腦勺扇去,“死流氓,暴露狂,去死吧”,雙手開弓,接着謾罵,“不,你他媽全家都死光光。”
南宮甯忘了緊張,金鈺入了獸族,脾性熏得燥燥的,董卓斜起眼角冷冷旁觀,肚裏憤憤拔起,人倫都沒學齊,便走來了人道,打死才好。
青離抓着使壞的雙手,凶起瞳仁,“本座吃虧不少,金鈺得了眼福,還打人”,扣緊幾分,“娘說不能打女人,女人老是欺負我們男人。”
金鈺腳下一陣抽風,甩了甩捏痛的手,哥哥學問做的好,青離肚裏沒有一星墨水,也該學學才是,扯着他的手走到楊休跟前,“哥哥以後便是蛇哥的夫子,蛇哥以後聽哥哥的。”
夫子?青離揉了揉腦殼,憨坐下身子,把了筆,舔了舔鼻尖,一撇一劃的臨摹着字,嘴裏念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董卓眉尖尖動了動,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青離都能做好學問,母豬怕是可以翹到樹頂,青離憤憤插斷他賤賤的心腸,“本座不打女人,沒說不打男人,再亂念,小心本座咬你滿身窟窿。”
楊休扣住甩拳的董卓,董卓氣得前胸跌宕起伏,“那斯”,咳了嗓子,“那斯如何曉得我想了甚”,青離得意洋洋,炫耀道:“本座會透心術,你不會。”
董卓高高舉起白旗,“小生佩服。”
青離端着頭,長長睫毛如蝶兒的雙翅扇了扇,“透心術不算什麼,本座一身強勁的修為才是厲害”,重新捏着筆桿,咬了咬筆頭,“不久,本座的學問也會和修為一般。”
蛇族男兒的大腦通透,一旦導入正途,學什麼都快,比如咋們青離,三字經一個時辰,緊趕着開始念詩學政,冬轉春回,萬物蘇醒,青離插進了生員中,與楊休比肩而坐。
余夫子對這個從天而降的生員滿意的不得了,提提點點,入夏琢成了一顆閃耀的明珠,楊休心中坦坦蕩蕩,欽佩之餘,兩人交耳討論,齊頭共進。
青離嘴裏叼着只窩窩面,含含糊糊:“家中雞沒了,楊哥陪本座去瓦市。”
楊休把書卷擱在金鈺縫的袋子裏,欣然同往,青離扣了扣渾濁的眼,人群中杜大娘一手一個簍子,雞鴨塞的滿滿的,樂顛顛的去接手,“嬸子給我買的么。”
杜大娘抬手擦了擦頭上沁出的細汗,“送去家的比集市多兩錢銅板,嬸子便買的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