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戰後清點(下)

第四十九章 戰後清點(下)

“目前全案還存在如下幾個疑點。”

清了清嗓子,參謀長的樣子看上去是真的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問題上。

“首先,複雜的動機未明。

“為什麼要在空調管道養屍,這點本身就很耐人尋味。密閉的地下室,人跡稀少的地下車庫。這些選擇談不上好,但至少也強過極易暴露屍氣的中央空調。說到底為什麼要把作案場所放在市區中央的龍騰大樓,這點本身就是極度有違常理的現象。沒弄清這個疑點,我始終是覺得本案不簡單。”

“龍騰前幾個月的監控還在么?”把玩着手中的鋼筆帽,大腹便便的總警司抬頭問。“去調一下監控錄像,看能不能找到是什麼人、在什麼時間對空調管道動了手腳。”

這個看上去頗為富態的中年男人畢竟還是一名有着二十年工作經驗的資深警察,雖然歲月的風霜已經讓他不再英氣勃發,但偶爾眼神中閃過的一抹睿智,卻仍能證明他肩上的警銜並非虛設。

“很遺憾。”

參謀長聳了聳肩,“這間公司剛好在一個月前進行了往年錄像的檔案更新,也就是說最新的檔案記錄是在一個月以前。”

“很好,縮小範圍了。”

總警司笑了兩聲,“剛好趕上案發,剛好就碰上監控錄像重置。我個人可不認為這當中存在巧合,能做得這麼乾淨利落,必然是和內部人員有關。”

“馬堅,”說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警官,“去調查一下龍騰內部負責安保情況的幾名職工,所有可能接觸這些監控錄像的人,我要在24小時取得他們的資料。”

“是。”馬警官點了點頭,在上司的命令前責無旁貸。

“好的,現在勉強算是有一個突破點了。”參謀長苦笑了兩聲,看起來是面對這項決策無話可說。

總警司的想法沒毛病,但也就僅僅局限於普通人的思維範疇。

正常警員辦案,突破口無非也就那麼兩點:動機,以及手法。

種種的作案條件限制,其實質是在茫茫人海中不斷縮小那個嫌疑人的身份範圍。

體征,年齡,以及是否與受害者熟識。縮小了範圍就方便審問,確定了對象就可以順線索追查。

能對制度嚴謹的公司做手腳,合理判斷下,嫌疑人必然存在於內部人員當中。

但總警司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次作案的元兇並不是普通人。甚至誇張一點說,在緝拿歸案之前,他們連對方是人是妖都不敢確認。

要抹除一個公司內部的監控很難么?

對普通人來說或許很難。

那需要內部人員的通行便利,需要安保部門的條件許可,需要對公司檔案的存放處一清二楚,需要瞞天過海的人脈關係。而滿足以上條件者,非家賊莫屬。

但對蠱惑人心的妖物來說不難。

因為在職期間接觸過靈異案件,所以深諳此道的參謀長非常清楚這件事情上正常邏輯已經不足以成為判斷標準。

一個普通的妖物只需喬裝打扮便能變化人形,逢上夜黑風高便能趁虛而入。隨便掌握了一點人心把柄就可以玩弄權術,因為活得長久,所以心性難以捉摸。

那是天生的惡徒,自然界許可的匪類。

法律於他們而言只是可笑的條條框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很多情況下往往信手拈來。

他沒有阻止,是因為總警司的判斷無可厚非。

除了這條路他們沒有線索,那個幕後人物的藏身之術甚至連典獄司的執法人都無法揣度,更遑論他們這群警校畢業的凡夫俗子?所以今晚的會議其實更大程度上只是他一個局內人在闡釋不容樂觀的現實,告訴那群真正有希望破案的人,“事情遠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簡單”。

“那麼第二點,”他用手中黑筆標註,嘆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氣,“也就是典獄司方面曾不止一次提到過的‘屍源’問題。

“我了解過凡養屍之法必然需要大量生人骨血,但迄今為止除了那三例樓中命案,警方案底中確認是沒有相關的人口失蹤。而就連同期發生的三起命案,除了最早身亡的舒潔已經應家屬意願屍體送往火化,剩餘兩人的屍首都完好無損地存放在警局的停屍間裏。換句話來說對方根本沒有這個合理而穩定的屍源,那麼作案目的是否真的只是‘養屍’,這點也該放在探討範圍之列。”

“確認是警方案底里沒有發生過一起人口失蹤?”

最早參與這個命題的張野微微皺眉,他心心念念的還是s市警方的這點工作效率。

有關屍源的疑問早在大樓中李江帆就已經提出過,他當時的看法就是“迄今為止受害者數量仍舊未明”。

現在參謀長同志公然站出來說話了,這擺明了就是在對着他打臉。這種時候如果再不發問未免尷尬,所以作為旁聽人的他還是打算髮表點意見看法。

“我確認。”

看了他一眼,參謀長點了點頭。

“我翻了s市近三個月以來的人口流動記錄。除非對方是在千里之外殺人,然後運屍藏在龍騰內部,否則絕無這個瞞天過海的可能。”

“我也贊同王參謀的看法。”

一直在沉思的李江帆也舉手發言。

“如果真的是用生人骨血,那麼遍佈整個公司的空調排氣口,這麼濃重的血腥味絕對不可能沒人發現。”

“意思也就是那傢伙‘養屍’根本就不需要生人骨血?”一陣皺眉的張野腦洞大開,“難不成這廝除了陣法造詣深厚,私下已經能改良沿襲千年的養屍之法了么!”

“不。”

表情嚴肅的典獄司總指揮搖頭,“意思是極有可能,對方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是在養屍。”

“……”

聽到這個答案的張野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二樓的屍胎怎麼解釋?”他問。

這個問題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結果是現在一干人跳出來跟自己找疑點。

他心說屍胎是事實,屍氣也是事實,你現在跟我說對方不是在養屍,那自己口服的那顆屍丹怎麼算?屍體上搓出來的伸腿瞪眼丸不成?

“不知道。”總指揮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那具屍胎我們已經過目,手法的確是養屍邪術沒錯,但怪,恰恰也就怪在這一點上。”

“怎麼說?”張野接着問。

“養屍之術,本質是煉屍為妖。必要條件除了破棺時化為內丹的屍丹,還有屍中殘存一點的元靈。”總指揮看了他一眼,回答的語氣不咸不淡。

“幾個意思?那屍胎沒有元靈?”翻了個白眼,張野問。

“沒錯,你帶回來的那具屍胎,恰恰就是有屍丹,無元靈。”

總指揮笑笑,語氣中刻意加重的那個“你”字,彷彿言外之意是在暗示就是他張野動了手腳,這才導致帶回來的屍胎有問題。

“那元靈呢?事先聲明,我可有沒連這玩意兒一塊兒吃掉。”

聽出他言外之意的張野一聲冷哼,當場就擺出了一副“你能把我怎地”的潑皮相來。

他這意思很簡單。

屍丹是我吃的,屍胎也是我帶回來的。有什麼意見你只管說,反正我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甩你。

“元靈已經死了。”

針鋒相對中,第一個回話的不是總指揮,而是一旁若有所思的李江帆。

“我們在十樓碰見的那隻嬰鬼,不出意外,那就是魔胎的元靈所化。”

“想起來了!”聞言的張野一拍腦門,心說怪不得眼熟,那倆玩意兒確實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丑。

“元靈跟胎身分開,這個又是幾個意思?”說完,他對着幾位專業人士問。

“獨特的煉屍之法,或者對方的目的並不在於煉出屍魔。”看了他一眼,回話的李江帆自己都為這種想法而膽戰心驚。

“我覺得有問題。”

一陣深思過後的張野輕輕搖頭。像是自問自答般,思維突然打結的他開始喃喃自語。

“三名死者,為什麼獨獨是第一名被家屬送去火葬?”

“因為人家死得最早,屍身腐臭最快啊……”旁聽的長發妞尷尬一笑,替他回答了這個簡單到過分的問題。

“不對。”不停撇嘴的張野搖頭,“因為她跟另外兩名死者有所不同。”

“孕婦。”

座首的參謀長應聲接道,像是第一個理解了張野的意思。

“三名死者都是女性,血氣屬陰。而最大的區別,在於唯有第一名死者舒潔,是有孕在身的孕婦!”

“答案好像明顯了。”

聯想到最後一絲可能的張野突然間靈光乍現,但飛速運轉的思維速度之後,是直擊內心的恐懼。

“我們找錯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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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詭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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