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目幼崽
更令人意想不到是,此刻遭受裂魂獸蹂躪的竟然也是一頭完全體的一方霸主,與裂魂獸處在同一生命體階。看來即便是同處在完全體,六目裂魂獸的力量也屬於佼佼者,遠勝過巨蛇。令人驚嘆這惡魔能力之大的同時,更加體會到它的殘酷。
巨蚺一番掙扎后無力地倒在了泥潭中,有如傾覆的大樓,掀起一地的淤泥。巨蚺有氣無力地吐着鮮紅的信子,兩顆巨大的眼珠黯然失神,身上紅黑相間的艷麗花紋遭受鱗片下鮮血的渲染,平添了一份凄涼。隨着尾部傳來的一陣咯咯的骨頭碎裂聲,巨蚺像被人掐着脊梁骨一般從泥潭中直立起上身,巨大的頭顱幾欲夠到天坑的頂部。巨蚺回過頭來,兩顆碩大通紅的眼珠咬牙切齒地瞪着身後的六目裂魂獸,忽張忽合的大嘴,彷彿恨不得將裂魂獸一口吞噬。
裂魂獸六顆白駭的眼珠絲毫沒有避諱巨蚺的目光,身後三條鐵尾中的一條如同伸展的彈簧,狀如魚叉的尾刺朝着巨蚺迎面而來。巨蚺想要躲閃,已然為時過晚,胳膊般粗細的尾刺破開它堅硬的鱗片,刺入肌腱之中,再從另一側穿出。
巨蚺再一次無力的轟然倒塌了下去,身下粘稠的淤泥朝着兩側濺射開去。六目裂魂獸快速地抽回了它的鐵尾,倒長的尖厲鉤刺帶出一條條鮮紅的血肉。它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洞穴的出口,目光冰冷,看起來像是在等待什麼。不久之後,地縫巨蚺像是屈服了裂魂獸的淫威一般,再次緩慢地挪動着軀體從泥潭中抬起頭來,在泥潭中遊動。對於別人粘稠不堪、動彈不得的泥塘,對於巨蚺竟像是如魚得水,巨大的身軀顯得輕盈不少。巨蚺的頭顱忽然在一名困在泥潭中無法動彈的戰爭侏儒身前停了下來。那名惶恐的戰爭侏儒意識到了災難即將降臨到自己的頭上,瘋狂地揮動着手中的板斧,想要驅趕地縫巨蚺。地縫巨蚺沒有理會下半身困住的矮小戰爭侏儒,而是低下了頭,在周圍殘存幾名戰爭侏儒的一片驚呼聲中,一口叼住了戰爭侏儒的上身,將他從泥潭中拉扯了出來。隨後,地縫巨蚺轉過身去,如同一台巨大的吊機,將那名已經窒息的戰爭侏儒從口中吐了出來,置於六目裂魂獸的身邊。戰爭侏儒身上包裹着一層厚厚的粘液,正在迅速地腐蝕他的肉體。
又在一陣咯咯的骨骼碎裂聲中,地縫巨蚺瞪着兩顆鮮血淋漓的雙眼回過身去,朝着一名神智尚且清晰的溪谷部落民眾游去。
弈天驚詫地看着這正在發生的一幕,可怕的事件才剛剛翻開扉頁,恐怖將循序漸進而來。又一陣咯咯的骨骼開裂聲響起,這次不是來自地縫巨蚺的尾部,而是來自六目裂魂獸的灰銀的腹部。只見它光滑的肚皮緩慢隆起裂開,露出一排排紅白相間的肋骨,一陣血水般的黏液傾瀉了下來。緊接血水之後,便有一團被透明粘膜包裹的紅色的物體落了下來。那物大小如同嬰滿月的嬰孩,全身光潔無毛,紅彤彤的如同剝了皮的狸貓。模樣與六目裂魂獸如出一轍,同為六目三尾。更令人膽顫心驚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那團紅色的東西剛剛落地便破開胎囊鑽了出來,一陣怪異刺耳的低吼身中,便撲向了被巨蚺的粘液腐蝕地不成模樣的戰爭侏儒屍體。裂魂獸幼崽吐出紅色的舌頭,張開雖小卻長滿細小牙齒的嘴巴啃食着那一大灘腐肉。
隨着第二團紅色胎囊落了下來,地縫巨蚺將另一人的屍體放到了胎囊的旁邊,等待着透明粘膜中那隻撲出的小獸飢餓地吞食着腐肉流膿。
伴着喉嚨底部翻滾的噁心感,弈天算是明白了大概。
六目裂魂獸預知了自己的產期將近,於是製造一連串的慘案。最近一次便是抓走弈天,想要藉此引起眾民眾憤怒惶恐,並前往營救同伴和剷除惡魔,從而進一步走入到它精心佈置的陷阱。從眼前的情況看來,六目裂魂獸還沒有自己哺育幼崽的能力,所以佔據了地縫巨蚺的巢穴同時也徵用了巨蚺這樣一個“奶媽”,利用巨蚺極具腐蝕性的粘液來腐化獵物的血肉,以便尚且無法啃咬堅韌生肉的幼崽吞食消化。
六目裂魂獸直到產下第三隻幼崽,開裂如同巨獸血淋淋大嘴的胸腔才緩慢地閉合上去。三隻幼崽在裂魂獸三條鐵尾的圍護下,於三堆腐肉碎屍中不停地翻滾撲食,一副飢不擇食的模樣。
地上的三灘血水迅速流失,地縫巨蚺又不得不在六目裂魂獸的淫威之下遊動着笨重的身子,朝着另一人而去。弈天心頭一驚,巨蚺奔向的不是別人,正是同樣深陷泥潭的古藤。古藤蒼老的身子沉重地挪動,做着垂死的掙扎。弈天扭動身軀想要上前救助,可是全身包裹在粘稠的泥漿中,竟似被捆綁一般掙脫不得。古藤一見於此,乾脆奮起反抗,從淤泥中費勁地抽出鐵劍,他朝着巨蚺的頭顱便揮砍而去。哐當一聲金屬撞擊般的響聲,巨大的衝擊力使古藤手中的鐵劍險些抖落在地,巨蚺鱗片覆蓋的頭顱竟然毫髮無損。
巨蚺避開古藤再次揮砍而來的鐵劍,大口一張,一口叼了他的頭顱,迅速地吞入口中,只露出一雙泥漬斑斑的腳掌。巨蚺將全身遍佈粘液的古藤吐到裂魂獸幼崽的身旁,不情願地掉轉過頭來,雙目中閃着凜冽的寒光,目光落在了弈天的身上。
弈天望着迎面而來的地縫巨蚺,額角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泥潭下的右手手心裏死侍被他緊握着,鋒利的刀氣蓄勢待發。在這當口上,與其變成腐屍碎肉被噁心的小獸一點一點地蠶食,倒不如奮起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於是他打算等地縫巨蚺再靠近一些,便利用死侍的鋒利斬斷纏住手腳的粘液,轉而攻擊巨蚺的雙眼。
可是正當弈天面對巨蚺張開的大口暗自鼓勁沉住氣的時候,巨蚺像是意識到了弈天即將發動的攻擊,兩顆遍佈血絲的眼珠突然一眨,閃過幾道複雜莫測的白光。弈天一怔,恍惚中竟覺得那巨蚺好像是在背着裂魂獸與他使眼色。
弈天一愣,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當他再集中注意力看向巨蚺的雙眼的時候,看到的依然還是一副擠眉弄眼的神情。與此同時,它感受到了來自手臂上暴風雪的靈魂波動,暴風雪意在告訴他,眼前這條巨蚺在央求他配合。
弈天短暫的沉寂了一會,隨即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把命堵在了一頭魔獸上恐怕並不妥當。但是暴風雪的靈魂訊念也不會有錯,何況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姑且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於是,他乾脆收起了死侍刀,認命一般閉目等待着巨蚺的血盆大口從頭頂上落下。
令人沒想到是,巨蚺並沒有像吞噬其他獵物一般從頭到腳開始吞噬,而是恰恰相反,先是叼起了弈天的雙腳,然後將他拖上空中。從腳上傳來的可有可無的疼痛中,弈天意識到,巨蚺之所以從只吞入自己的雙腳,是為了避免自己像那些侏儒一樣窒息。雖然進化到成熟體之後,弈天對於短時間內的屏氣駕輕就熟,但是看到這一幕他還是稍稍心安,這就意味着眼前這條巨蚺確實有靈智。很快,弈天還覺察道,這次巨蚺的口中沒有像往常一樣分泌足以致人於死地的強腐蝕性粘液。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弈天的腦中忽然滑過這樣一句話,略作沉吟一番,弈天佯裝掙扎幾番,便配合的裝死被巨蚺叼在空中,朝着另外兩頭仰着頭乞食的幼獸移去。弈天手心的汗水已經達到了將要湧出的地步,說實話,他感到的真的只有無比的恐懼,一頭六目三尾的恐怖怪獸正在虎視眈眈地瞪着他。這絕對可以稱得上目前他親身面對過最奸詐恐怖的怪物,完全體的生命體階,再配合姦猾的行動,簡直就是最恐怖的噩夢。
忽然,弈天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他猛地一驚,險些暴露。眼睛縫裏傳來的影像顯示,一柄鐵劍已經緩緩地從漆黑的洞穴中伸出,在一雙人類手臂的緊握下,馬上就要朝着裂魂獸的背後刺去。與此同時,在六目裂魂獸上方的洞穴內壁上露出了兩個人影。六目裂魂獸背對着他們,顯然沒有看到這一幕。
弈天心中一喜,洞壁上的不是卡特和原州還能有誰?眼下兩人都平安無事,並且還在聯手準備偷襲六目裂魂獸。
原來,原州在被激流沖走之後,並沒有和他們一樣被沖入泥潭,而是直接沿着一條暗河到了裂魂獸的老巢,路上遇見了昏厥的卡特,便叫醒了他,兩人一起逃離了出來。
“嗦——嗦——”可是弈天還沒來得及高興,黑暗中兩條伸長而出的鐵尾劃破空氣的突兀響聲響起,鐵尾將處於黑暗中的兩人抓了出來,懸吊在半空中。
狡猾的六目裂魂獸看上去沒有察覺身後即將到來的襲擊,實則早已發現,才會在一人一狼即將偷襲得手的時候將兩人揪了出來。縱然只是為了玩耍兩個只以為是的獵物,讓他們結結實實地體味一會從滿懷期望到徹底絕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