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溪谷部落
但是情勢並沒有因此而逆轉。
劇毒蝰蛇絲毫沒有在意身軀上傳來的陣痛,而是進一步收緊身體纏住密林巨蛙。巨蛙頓時像是被拖出了水面的魚,鬆開了口,大嘴一張一合,像是無法呼吸。
弈天的眉毛一凝,他忽然發現,巨蛙一張一合的嘴巴看起來像是無法呼吸,實際上更像是在大口大口地吸氣。與此同時,青黑泛藍的臃腫身軀不斷地漲大。而面對膨脹開來越來越大的巨蛙身體,蝰蛇的纏繞反而顯得力不從心,迅速地鬆弛。劇毒蝰蛇三角形的頭顱上那兩顆烏黑的眼珠像是不可置信,幾道寒光閃爍后,蝰蛇粗長的身軀再次緩慢地收緊。可是,巨蛙的身軀非但沒有縮小,反而更加扭曲,逐漸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氣球。透過腹部薄薄的皮膚,甚至可以看見裏面那顆跳動的青色心臟和蠕動的黑色腸胃。就這樣,劇毒蝰蛇和密林巨蛙彷彿陷入了拉鋸戰,任何一方也不作絲毫退讓。
正當三人揣度這場拉鋸戰何時才有結果時,異變突生,劇毒蝰蛇終於張開了它那血盆大口,一改纏繞絞殺戰術,朝着巨蛙的眼珠一口咬去。這一口絕對是致命的,幾乎等同於最後一擊。可是,在這瞬息萬變的魔獸戰場中又有誰能夠預料,接下里密林被咬掉眼珠的一個眼眶中竟然噴射出黑色的血液來。與其說那是血液,倒不如說是劇毒無比的毒液,但凡被毒液濺到的無論合腰大樹還是矮小花草,無不迅速枯敗萎蔫。劇毒蝰蛇遍佈鎧甲般堅硬鱗片的蛇頭在毒血面前竟也抵擋不住,伴着嗤嗤的聲響,鱗片迅速遭到腐蝕,冒起烏黑的煙氣。遭受重創的花蛇並沒有因此而鬆開巨蛙,而是立刻奮起反擊。面對巨蛙不斷噴射而出的毒血和極劇漲大的身體,巨大粗長的身體形成了空前的統一,如一面巨大的絞盤,死死纏住密林巨蛙。
“嘙——”巨大的爆炸聲掀飛了周遭的樹木,窺探二獸爭鬥的三人也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撞出十數米外。密林巨蛙漲大到極限的身體在大蛇的擠壓纏繞下劇烈地爆炸開去,在三人目瞪口呆的錯愕中與劇毒蝰蛇一起變成了那漫天的碎肉血霧。
弈天三人連滾帶爬地從土地上爬了起來,望着眼前這個樹倒草飛的十米見方大坑。地獄天穹的微光終於從大坑上方的樹葉間隙透了下來,照着三人滿面的泥濘和散落一地的蛙肉蛇皮。
三人面面相覷無不錯愕,誰都沒有想到最後二獸會採取這種同歸於盡的戰法。
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物,三人便穿過這片慘烈的戰場。
越往回走,越靠近走到密林的邊緣,便可見到周圍遍地倒塌的樹木。這些樹木都已被攔腰折斷,向後倒去。更有甚者,被直接連根拔起,落在數十米之外的地方。
一腳跨出密林邊緣的陰霾后,他們才發現,流亡者部落就是連廢墟也沒能留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十數個隕石坑中,甚至看不到一段焦灼的木頭,一塊發黑的皮肉。原本圍牆高聳的流亡者部落此刻成了一地的散沙,塵歸塵土歸土,看不到彌留的半點痕迹。
三人的表情在那一刻僵住,滿眼能看到的只有震驚和蒼涼。弈天感覺到胸口一窒,毀天滅地的攻擊將這個部落摧毀得一點也不剩,包括裏面的人。無差別的攻擊意味着不單單那些屍怪煙消雲散,還包括倖存的村民,無人能夠倖免。
“知道昨晚上釋放了隕石火雨的是什麼怪物嗎?”出神了好久,弈天才面無表情地張口。一側的原州聞言,嘆了口氣應和道:
“應該是幽浮山脈深處的火焰領主……我剛來這兒的時候,聽人提起過,說幽浮山脈里住着一隻火焰巨魔王。我想,傳說中的應該就是它。”
“流亡者部落沒了……看來,我們只有去溪谷部落探探究竟了。”弈天沉吟了一聲,沿着隕石坑的邊緣向北邊走去。
“溪谷部落?那裏一周前就開始鬧食人惡魔了!之前他們幾個就是從那裏套逃過來的!”原州在身後喝道,“沒準那裏現在遍地是屍怪!我們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嗎?”
“其他能有什麼辦法?”卡特回過頭來掃看了一眼原州,隨後邁開腳步跟上了弈天。
原州回頭望了一眼周圍陰森森的密林,頓感一陣毛骨悚然,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留在這裏,恐怕連今晚都熬不過去,無奈只得硬着頭皮追趕了上去。
經過將近一日的路程行走,弈天率先抵達了溪谷部落的邊緣。
此時他們一停下腳步,就隱匿在部落前的樹叢邊際,抬頭望着前方百來米處一座木柵欄圍着的部落。部落坐落在一座小山前,小山上有一小簇泉水瀑布潺潺而下。幾間破落的草木結構的房子隱秘在柵欄和樹木之中,相比流亡者部落成片的茅屋要小得多。透過柵欄之間的縫隙,可以看到提着一筐筐果實獸肉走着的民眾。只是大伙兒的臉上多半是面無表情,凝固的皮膚下是疲倦和麻木,看不到紅潤的生氣。
弈天仔細地打量了一圈部落里村民狀況,發現他們看起來與常人無異,部落內也無搏鬥痕迹,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像傳言中那樣風聲鶴唳的情況。
“你們、你們……你們以為我和你們啊!慢點都不行!累死我了……”隨後趕來的原州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斷斷續續地說道。
“是誰!”原州話音引來了村口瞭望塔上幾名崗哨的注意,只見他們迅速地吹響了號角。隨着號角聲的響起原本散落在部落周圍採集野菜果實的民眾如同看見獵鷹的兔子扔下手中藤條編織成的提籃,慌裏慌張地跑入木柵欄之中,躲進了草堆木板里。
見狀,弈天只能撥開面前的樹枝,從草叢后鑽了出來,站在崗哨衛兵的面前。崗哨衛兵原本飄忽不定的弓箭立刻對準了他們。頂部削尖柵欄上,十數名探出上半身的男子也將手裏的長矛對準了他們。
“你們是什麼人?”一名年長的男子爬上了瞭望塔,對着三人大聲喊道。
“古藤?老藤!是我!我是原州啊!”原州眯着眼睛仰頭細看了一眼瞭望塔上的老年男子,忽然欣喜地叫到。
“原州?流亡者部落的原州?”對方滯愣一會,及時反應了過來。
“對啊!正是流亡者部落的原州!夥計!”原州對着瞭望塔上的人喊罷。
“真實原州?開門!快開門!”瞭望塔上的老年男子沖柵欄后躲藏的一人喊道。只見那名村民收起手中的長矛,和另外一人一道拉開了同樣是由木頭加上藤條捆綁纏繞而成的欄門。瞭望塔上的男子三兩步便從瞭望塔上爬了下來,興沖沖地小跑到了站在村口的原州面前。三人這才看清,這是一名年過七旬的老人,背部略有些駝,看上去有不輸給中年人的硬朗和精神氣兒。
“想不到你還活着!”老年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原州的胳膊,欣喜地說道。
“哈哈,當然了,你都沒死我能死嗎?”原州說著也拍了一下古藤的胳膊,這種場面像極了兩名久別重逢的青壯年。可是眼下拍臂較勁的卻是一名七旬老者和年紀逾四十的壯漢。
“流亡者部落的事我聽說了。”古藤說著變換了語氣,換上了年長者低沉的口吻,“昨天晚上的大火我們在這裏都看得見。”
“放心,你可以鬆口氣了,來到了這裏就是一家人。”古藤說著,隨後目光轉向了原州身後的弈天。
“這兩位是?”
“哦,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們三個一起從大火中逃出來的。”
“歡迎兩位一道加入溪谷部落。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們也知道,這裏比溪谷部落好不到哪裏去。食人惡魔的事一天比一天鬧得凶,就昨天晚上又死了一個,在房子裏遇的害,屍體在那林子裏找到的。被吃得只剩下一堆骸骨了。”順着古藤手指的方向,那是一片相比密林矮小不少的普通樹林,隱隱漫布着幾縷還沒來得及消散的血腥味。
“現在部落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擔心晚上睡着睡着就成了食人惡魔的口糧。部落里前幾天還有不少人逃入密林中,可是這些人,自從進去后便再也沒有出來過。”古藤說著沉痛地嘆了一口氣。幽浮山脈密林的兇險是眾所周知的,它在這些村民甚至死靈城的原住民眼裏都是談虎色變,蜿蜒百餘公里的山脈卻蟄居着不下千萬的各異猛獸。
“如果你們願意留在這裏,我當然歡迎。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強留。”古藤說道。
“我們哪還有選擇的餘地啊?你不懷疑我們會把厄運帶來肯收留我們,就讓老弟我感恩涕零了,哪還敢不願意?咱們人族理應團結起來患難與共!如果死在食人惡魔手裏了,那是我們的劫數,如果沒死,那也是我們的運氣!”原州像是想明白了處境,爽朗地笑了,幾人也跟着坦然地笑了。清脆的笑聲引來了村裡各處從茅屋中草垛下鑽出的民眾,臉上抹着黑泥與白灰的大伙兒面面相覷疑惑不解,曆日來愁容滿面的眾人終於看到一團溫暖的笑容在臉上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