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哀默心死

第十五卷--命格

【第281章-哀默心死】

山谷中的迴音聲聲悠長，皓藍風的名字通過聲音撞擊在山壁上，那聲音凄然而嘆喟。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着，躺在我面前，儘管臉色蒼白，可是他依然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我的手中還握着他已經冰涼的手，而我也感覺不到這冰涼了，因為我的手也變得冰涼，渾身發冷得厲害。

“藍風，你醒醒……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法術高強的你會神行俱滅？為什麼，我還是改變不了鏡花水月中的宿命呢？……”

我的心中有許多疑問，拚命地問着這可惡的皓藍風，他又一次自作主張！獨自拋下我去面對異界王。可是，如今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初相識時的“冷漠”，不肯回答我一句話。

隨着皓藍風的身體完全涼透，狂風驟起，吹動着皓藍風被鮮血染紅的衣袍，我立即意識到了什麼，連忙緊緊地抱住皓藍風。可是這些狂風卻將皓藍風托向空中，從我的懷抱中離開。

我拚命地想要抓住皓藍風，可是手指在觸到藍風髮絲的那一刻，他銀色的髮絲頓時化為灰燼。然後是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嘴巴，脖子，身軀……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無力地看着皓藍風在我面前化為了一片灰燼，又轉瞬隨着狂風四處飄散。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我頹然地坐在地上，覺得這顆心也隨着皓藍風灰飛煙滅。

皓藍風他，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了……

我靜默地呆在那裏，任由語筱雪搖晃着我，痛苦地哭泣着，任由敏敏他們憤恨地咒罵著異界王，任由狂風驟起，吹落我的眼淚，將我的淚滴傳送到四面八方。

我好像突然和所有人分離開來，天地之間，只剩下我自己，沒有了皓藍風，他的神行俱滅，也同時幻滅了我的一切。

……

當異界王的聲音再次傳來時，我渾身一顫，雙眼含淚望向空中。我沒有看到異界王的身影，只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和得意。

剛才靖真哥哥和敏敏他們雖然身上受了傷，可同樣也重傷了異界王，所以異界王此時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們，你們都給我等着，我異界王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等我療好了傷回來，會讓你們統統拿命來償的。”

敏敏抱着暗黑箭指向天空中，怒聲罵道：“異界王——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們要把你抽筋剝皮，用你的血，來祭藍風！”

隨後，空中不再有聲音，昏暗之中，一切又歸於平靜，只剩下筱雪和敏敏痛哭的聲音。

彌木佑嘆聲說道：“藍風他……剛才一直衝到我們幾個前面，處處護着我們周全，自己卻傷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因為藍風忙着替我們抵擋異界王，以他的上萬年修為，怎麼會躲不開異界王的利刃？……”

彌木佑說著，突然轉過頭去，原本無悲無喜的上古木神，眼淚也順着臉龐輕輕地滑落。

我別過臉，輕聲說道：“不，其實和你們沒有關係，這是皓藍風的宿命——他註定要為了天下蒼生戰死，這是我在鏡花水月中早就看到的。”

說著，我低下頭，用手指撫慰着痛哭的語筱雪，口中喃喃地說：“我一直以為，如果我拚命努力，如果我心存信念，就能避免這一幕的發生。可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原來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情，改變不了皓藍風灰飛煙滅的命運。藍風他說的沒錯。我根本就是一個笨蛋嘛……”

強烈的悲痛如同泰山壓頂般地向我襲來，我的手腳漸漸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臟也快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我的心裏，五臟六腑都破裂了！……

我知道皓藍風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將我攬在懷中，溫聲安慰了。他再也不會在任何時刻都擋在我前面，為我這個“笨女人”籌謀所有的事情。

天地之大，我卻彷彿孤零零地活在這世間，我聽到了這顆心破碎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絕望，茫然。

語筱雪的眼睛哭的通紅，她抓緊我的衣裙，仰臉朝向天空哭喊道：“娘親，我想要爹爹回來，我要爹爹好好地活着。筱雪不能沒有爹爹啊，不能啊……嗚嗚。”

這個可憐的孩子，她才剛剛來到人世間，就失去了至親的爹爹，往後漫長的人生路，她將怎樣面對未來的風風雨雨呢？……

我忍不住將手放在筱雪的肩膀上，心疼的望着她。筱雪撲進我的懷中，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我這才想起來，我們三個人，還從來沒有如此擁抱過。

……

我們回到了曠野之中，將皓藍風留下的風靈珠懸在空中，用微微的光溫柔地照着光明，這樣，就好像藍風他還在我們身邊一樣。

我和筱雪都坐在那裏，筱雪依舊在哀哀的哭泣，而我已經沒了眼淚。這些日子裏我哭的太多了，眼裏的淚水已經流幹了，眼睛酸澀乾涸，如同我已經破碎的心一樣，再也不能復原如初。

彌木佑有些看不下去，勸慰我說：“雪兒，逝者已逝，你應該振作起來，為藍風報仇，殺了異界王，重振整個六界。”

我不想開口，也不想回應。此刻的我被鋪天蓋地的悲傷和絕望籠罩，我覺得自己喪失了聽覺和視覺，漫天滿地的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風靈珠是光亮的，透過這光亮，我彷彿隨時可以看到皓藍風的樣子。

所有人都告訴我，要儘快振作起來，告訴我要暫時從悲痛出走出來。可是沒有用的，沒有失去摯愛之人，是感受不到我的悲痛地。

天塌了，地陷了，世界傾覆了，我什麼也沒有了。沒有眼淚，也沒有語言，沒有笑容，不想動也不想說話，不知道餓，也不知道困。

我不知道自己持續這樣的狀態多久了，天地混沌也分不清晝夜，我只知道皓藍風死了，是真的死了，神行俱滅，他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在這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裏，靖真哥哥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當他用手去觸碰我的額頭時，我一個戰慄，回過頭看向他。

靖真輕嘆一聲，說：“雪兒，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這樣不吃不喝也不睡，身體怎麼吃的消呢？眼下你額頭滾燙，發著燒呢，好歹喝口水，好不好？”

我木然地將頭轉過去，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裏，只剩下一直關心着我的靖真哥哥，還有筱雪，筱雪握着我的手睡去了，臉上的淚痕干在面頰上，眼角還有瑩瑩的淚光。

靖真看我依舊不說話，又是長嘆一口氣，他起身走到筱雪身邊，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披在筱雪身上。等他直起身時，他久久望着我，繼而對我說：“雪兒，其實沒有了皓藍風，你還有我啊……”

我頓時一個愣神，是的，我還有靖真哥哥，可是，可是，這些又怎能撫平我失去皓藍風的傷痛呢？……

見我沒有反應，靖真繼續說：“雪兒，我們都已經失去了太多親人了，如莫、紫青、小紅、幻兒，如今還有皓藍風。我們不能一直這樣長久地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如果我們再這樣下去，也許我們還會失去的更多，甚至失去筱雪，失去彼此……”

我靜靜地看向了語筱雪，她是我和皓藍風唯一的女兒，她是那麼的乖巧、懂事……可是，我真沒用，我救不了皓藍風，也保護不了筱雪，讓她剛剛來到人界，便經歷了最痛苦的喪親之痛。

偏偏，靖真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雪兒，我靖真發誓，會傾盡性命照顧你和筱雪，寸步不離，一直守着你，不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的。”

可我依舊不開口，也不看他。靖真上前想要握一握我的手，我卻將手收了起來。靖真知道，我一時無法打開自己的心房，於是失落的收回手，重新坐在我身邊。

每隔一段時間，靖真哥哥就為我和筱雪捧來清水，冷的時候就用結界為我們擋着四面來風。

有時候我也會睡過去，睡夢中，我還在神界之中，在皓藍風的風神殿中。

皓藍風撥弄着琴弦，彈奏着流風曲，我在一旁翩然起舞，輕盈飄逸。微風吹動，水面皺起漣漪，神鳥點着水面而來，圍繞着我們不住地鳴叫。皓藍風依舊笑容如風，看向我的時候眼神寵溺而溫柔。

可每當我向他走去時，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直到我走近時，他卻瞬間消失。我只能遠遠望着他，不敢近前。

有時候我看着筱雪，就會突然想起那個纏綿悱惻的夜晚，曠野中，我和皓藍風以天為被，以地為廬，飛雪漫天，溫情脈脈。

我不明白，明明我們已經血肉相連的兩個人，彼此交融，為什麼還是要分離？……

那一個夜晚就像是我一個美好的夢，美好的讓我覺得不真實，只有看到女兒筱雪的時候，我才會相信這場夢。而相信的同時，是隨之產生的更大的痛苦。

不管靖真哥哥怎樣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證，他會對我好，他會好好照顧我們，可我都無法接受，始終無動於衷。

沒有了皓藍風，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整個六界都失去了生機，更何況是渺小的我呢？……

我的心死了，隨着皓藍風一起去了，杜雪兒也死了，這世上不會再有杜雪兒的笑容，因為沒有人可以讓她舒心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