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先生並非能求人
經過幾個月的奮力大幹,燒磚窯吃土屙金,永紅磚廠利潤倍增,柳月媚的帳面上收入金額超過了三十萬。這幾天她把工資表造了出來,每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報酬。習米繁的最多,領到了一萬四千元。
發工資的這一天,磚廠里跟過節一樣熱鬧,人人臉上笑展展的。跛朗球和幾個富家仔買了幾扎啤酒,猜拳行令,喝了個不亦樂乎。就連傻瓜八月仔也高興得手舞足蹈,尖聲細氣唱起了剛學會的一句歌:“石(世)上吃(只)有媽媽好……”
不但廠里人高興,家裏人更高興。金花也不例外,因為背了許多年的爛賬,一下子就可以還清了呀!
跟金花不一樣,習米繁的心情並不暢快,他記掛的不是家裏的事,而是那四十萬貸款和媚子轉借的那十五萬!付完工資,磚廠剩餘了十餘萬元,這錢正好可以堵上媚子借的那筆帳。習米繁就讓媚子給她嫵嫵姐和紀正明去還錢。可媚子和他的想法不一樣,說廠里沒有流動資金是不行的,過些日子看情況再說。
今年入夏以來一直沒有下雨,天乾地燥,氣溫偏高,這幾天磚窯里白天熱得不能進去,只好晚上加班加人。臨近中午,磚機上也不能幹活,吃過午飯,房子裏熱得都躺不住。大家就都跑到了野外,躲到通風陰涼的地方,打牌的、聊天的、打盹的、睡覺的各得其所。尾下灣通向國道的路后牆根下一順溜排坐着幾十號人。..
喇叭嘴二狗子最喜好這樣的場所,他非常活躍,跑東趕西找人諞閑傳,最後總是離不開女人多的地方,說的話從不上道,全是下三濫的玩藝。
今天,他借領了兩千元,心情就非常的好,話就更多了。磚廠里有二十幾個女工,中間也有幾個能說歪話的。十五貫的婆娘王桂花嗓門大,老遠的喊道:“他狗爸,你過來!”
二狗就笑嘻嘻地走到了她跟前,伸手就在桂花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問:“他二媽,你今天想聽個啥?”
“就說你娶媳婦的那個夜裏吧。”
“好。”二狗眼珠子轉了轉,看習米繁走過來了,就說,“今天我說個真人真事,故事嘛就叫能球先生。”
習米繁看了他一眼,提醒他說:“破嘴,今天說話夾緊點,不要屙大糞。”
“我知道。”二狗知道前幾天學校放假,有幾個女學生在廠里碼磚坯,現在就坐在這些女人中間。
二狗接着跟習米繁說:“我說的能球先生就是你!”
“不要胡諞。”習米繁一本正經。
二狗:“這我可沒說假話。你三四歲的時候小名叫能能球,念書的時候叫習米繁,畢業后又叫空話先生,當上村長就叫奪村長,現在幹了幾件大事,就該叫能球先生了!你不看紀行林里的人,老的小的看見你,都像見了他大爺!”
習米繁:“那你先帶頭叫我一聲大爺!”
二狗:“你小子信口雌黃,咱是一個祖先,按輩分你叫我二爸才對!”
習米繁:“你這二爸太嫩了,要是你七老八十歲死在炕上,誰不把你叫二爺?”
二狗:“我這二爺沒錢當不成。說你是能球先生是誇獎你的。”
王桂花:“不是說,米繁兄弟就是能,當了一年村長,紀行林里大變樣。在嫂子看來你是咱村裡出的大善人。”
二狗:“大善人?怕沒那麼回事吧?倒是有幾個婆娘家知道他騸了沒騸。”
王桂花就笑了起來。
習米繁反唇相譏:“我騸不騸不大要緊,把你不騸就會出問題。你這個收毛貨的小流氓,天天看毛貨,回到家裏看見了圈裏的母豬婆,還說這女人漂亮長着一對雙眼皮!”
一句話把所有的人都說笑了。
就在他們胡說亂諞的時候,從國道那面走來一位洋韻十足的男人。小理長頭髮扎着一把毛刷子,戴着蛤蟆鏡,穿着花襯衫,大筒褲嘩啦嘩啦地走到了他們面前。一揭太陽鏡,習米繁才認得這人竟是紀想林!
逛了一年半,這小子今非昔比,氣度非凡,衣袋裏掏出一包洋煙,笑眯眯給在場的人每個人發了一根。習米繁也不例外。
這一支外國煙吸得習米繁很激動。去年他們夫妻打架全是因了他。為此習米繁內疚過好幾回,現在人家不記前嫌給了他一支煙,還熱情地用氣體打火機給他點燃了,一下子,弄得他心裏頭熱乎乎的。他想,紀想林變了,和從前大不一樣,要是在過去,他絕對不會對他這樣隨和。
是的,紀想林變了,變得洋洋洒洒,豪闊萬丈!他說自己從香港回來,是受幾家大公司的老闆委託到這裏來招工的。說著拉開了手腕上的皮夾子,從裏面掏出了一沓招工啟事,分散給了眾人。
看了招工啟事,所有的人都驚羨不已,啊呀,深圳廣州就是好,一個人最少一月能掙兩千元!服裝城、大酒店、服務公司的那有粗重活?那像這磚廠,趕班加點的把人能掙死!
紀想林眉飛色舞地向眾人介紹着廣州深圳香港的景緻和好處。還吹噓說自己是幾家公司的人事科長,這一年多就掙了幾十萬!怕眾人不相信,他還從皮夾子裏掏出了兩張銀行卡,讓習米繁和二狗子幾個開眼界。
一霎間,這些從沒出過遠門的庄稼人把紀想林圍在了中間,新奇地問這問那。紀想林有問必答,非常得意。
二狗問他去香港是真是假,他哈哈一笑說:“我哄你做啥嘛!前不久香港回歸,那天我正好跟着大老闆在九龍,電視上現場直播你們看了沒有,那場面就是洶動,當時,我就在那路邊上站着哩!”
啊呀!習米繁也聽得睜大了眼睛,誰曾想那麼個舉世矚目的場面,這小子竟然親眼目睹了!
紀想林一下子成了大人物,人人恨不得馬上跟着他去南方開眼界,輕輕鬆鬆掙大錢。就連他後腦勺上扎的毛刷子也不太扎眼了。人家着裝束就是先進時髦,那麼長頭髮披在頭上多煩熱,這麼一紮又涼又乾脆!
就在人們心馳神往隨着紀想林走南方的時候,磚廠里的兩部電話和習米繁的大哥大同時叫喚起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尾下灣:有元的魚塘里把一個見花嘴的娃娃淹死了!
一下子,永紅磚廠炸了窩,乘涼的、睡覺的、聊天的全部跑動起來,湯紅男更着急,吆喝着習米繁,兩個人上了摩托車,飛也似朝山下趕來。
走到溝道里,下水灘上圍着許多人,老遠地就聽見金蓮號哭連天。習米繁和湯紅男擠進人群,習有元索索發抖,光着身材坐在地上,面前躺着一條屍身,上面蓋着他的白襯衣,兩隻小腳丫露在外面。發祥老漢和紀老大夫就在旁邊,兩位老人面色凝重,扶着一個跪在地上的禿頂老頭兒,方小娟正給他捶背順氣。
這老漢是見花嘴的孫石匠,淹死的是他的孫子立娃。
湯紅男跟着習米繁擠進人群,看見自己的兒子彬娃一絲不掛和幾個嘎小子站在一旁,他們幾個都沒有穿衣服,滿臉的驚慌。
湯紅男在兒子的光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罵道:“混帳東西,不會鳧水,進去幹啥!”
彬娃嘟嘟囔囔說:“立娃說他練過氣功,大海里也不進底。”
原來如此。習米繁聽了彬娃的話,深有感觸。
見花嘴的孫石匠是遠近聞名的氣功大師。他的兩個兒子更精能,一個在省城開飯館,一個開着批發部,都是跟時代出來的有錢人。除此之外,立娃爸比父親的功夫更先進。他從小練功夫,先練中功,再練香功,近幾年又迷上了更高的“功夫”,境界高人一籌,修為神能。連十歲的孫立也成了超人,這下子——,唉!
習米繁心裏感慨一番,沒有像紅男一樣去開導解勸孫石匠,而是撥開人群,跑到了上水灘,看着那汪綠茵茵的為全村人蓄水的池塘,他痴獃了半天。
是啊,得立馬給這水池旁造護欄,不然,有人冒冒失失走進去,那還了得!
還有,前頭山頂的蓄水池,金龜樑上的降壓池,都向他提示出一個驚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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