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番外4
楚梨花揚了揚唇角:“我不吃魚。”
話落,他將懷裏的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眾妖侍:“……”
嗷!不近女色的尊上抱了一條魚!嗷嗷嗷!
酉時,龍澤殿,天邊一輪上弦月,籠了紗,半圓兒彎彎,輕風徐徐,成玉撓撓風吹亂的發,探頭便看見自家尊上抱了個小姑娘進殿,驚得一時忘了行禮,耳邊適時砸來冷冰冰的音色。
“去準備熱水。”
成玉如夢驚醒,連忙收回放肆的目光,低頭:“是。”
連忙退下,合上門,識趣如成玉,是絕不會擾了尊上的好事,畢竟尊上兩百年不開葷,下面的人得懂點事。
濕噠噠的小腦袋從楚梨花懷裏鑽出來:“為什麼他們都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他把她放在了軟榻上:“因為我是王。”
緹兮:“……”
她想起來了,蓮池岸上那喊她刁魚的妖侍喚貓妖哥哥……尊上!
殺父仇人與救命恩人猝不及防揉雜了,她胖頭裏的一團麵粉當場被攪成了漿糊,只剩目瞪口呆。
楚梨花似笑非笑:“怎麼,傻了?”
緹兮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嗯,傻掉了。”
救命恩人……殺父仇人……救命恩人……殺父仇人……
她傻掉了,瞪着圓圓的眼睛,一愣一愣。
壓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他笑她:“怎麼還和以前一樣蠢。”摸摸她的頭,他眼底藏了柔柔的光,“也好,我夠聰明,你蠢點也無妨。”
緹兮:“……”
她怎麼聽不懂,她可能真的是一條蠢魚。
“尊上。”成玉在殿外低聲道,“熱水已經備好了。”
楚梨花道,進。
成玉推門,幾個妖侍緊隨其後,皆低頭不語,屏氣凝神地備好沐浴之物,豎起耳朵,眼觀鼻鼻觀心。
備好了熱水,成玉方又請示:“龍澤殿沒有女妖侍,可用臣下去內侍局調來?”
楚梨花泰然自若:“不用。”
不用?
那誰伺候這胖魚主子沐浴?
成玉正揣度着聖意,又聽得尊上無波無瀾地命令:“都退下。”
成玉遲疑了片刻,稱是,便退下了,剛轉身——
裏頭尊上哄着似的:“把濕衣服脫了。”
成玉:“……”
緹兮:“……”
所以,尊上是要親自伺候這條魚沐浴?成玉摩挲了幾下抽搐的嘴角,面不改色地出殿,關門,然後站在門口守衛,順道——豎起耳朵聽聽牆根。
裏頭,燈光微微昏沉,浴池裏水霧氤氳,模糊了光,模糊了池邊的青銅小鼎,模糊了屏風上的水墨丹青,唯獨小姑娘漆黑的眸子乾淨又清澈,黑白分明,像沒有半點雜質的琉璃。
她問:“貓妖哥哥,你把我洗乾淨了,是要吃掉我嗎?”
楚梨花把她從軟榻上抱起來,走向池水迷濛的屏風后,唇角不自覺牽出上揚的弧度,道,有些傲嬌:“本王不吃魚。”
緹兮眨巴眨巴眼,像兩把小扇子,懵懵懂懂的小眼神卻特別專心致志:“那你喝魚頭湯嗎?剁椒魚頭湯還是豆腐魚頭湯?”
她是胖頭魚,做魚頭湯最適合了。
楚梨花:“……”
他嫌魚腥,除了她!
耐着性子,他盡量輕聲細語:“你很想被吃掉?”
緹兮把頭搖成撥浪鼓:“不是的。”她誠懇又認真的態度,“但是貓妖哥哥你不一樣,你是我救命恩人,就給你吃。”
報仇太難了!
而且,她那早死的爹爹,她一點都不記得,她努力了,也沒辦法和定容姑姑同仇敵愾,真的,好難哦!
所以,她還是先報恩好了,反正肥美如她,早晚是被吃掉的命。
楚梨花笑,似乎被她的話愉悅了。
“會吃的。”臉上無端染了三分薄薄緋色,他說,“等北贏鋪了紅妝,便吃了你。”
紅妝?
緹兮不懂,傻傻地點頭,說好。
楚梨花抱着她,走到浴池旁:“先洗澡。”把她放在地上,讓她赤着腳踩在自己鞋上,問她,“自己會不會?”
點頭,她會!
楚梨花摸摸她濕漉漉的腦袋:“那我在外面等——”
話未完,緹兮縱身一躍。
“噗通!”
水花四濺,方才還窈窕的小姑娘不見了影子,一條胖魚從滿池花瓣里鑽出來一個腦袋,嘴裏還叼着一朵花瓣:“貓妖哥哥,這花好香,可以吃嗎?”
被濺了滿臉水的楚梨花:“……”
嘴角抿成一條線,他沉臉:“不準叫貓妖哥哥,叫梨花哥哥。”
小姑娘愣愣的,眼裏藏了星辰,一眨,一閃:“哦,貓妖哥哥。”魚嘴一嘬,把那一瓣紅艷艷的花兒吸進了嘴,吧唧了幾下,眯了眼笑,“這是什麼花呀,好甜好甜~”
楚梨花:“……”
真是拿她沒辦法!
幻成了小胖魚,緹兮歡天喜地地在池中撲騰,吃了一肚子泡澡的花兒,正哼着小曲,開心滿足得不得了。
楚梨花走出屏風,到殿外,喚了聲:“成玉。”
成玉立馬端正神色:“尊上。”
“傳書給本王父親母親,讓他們回北贏。”
成玉狐疑片刻:“成玉斗膽請問,理由是?”
話中帶了三分笑意,七分快意:“本王大婚。”
真不愧是雷厲風行的尊上,母胎雛兒說開苞就開苞,絕不拖泥帶水,真帶勁兒!成玉也很是欣慰:“臣下這便去準備。”
“貓妖哥哥!”
裏頭那不安分的小胖魚吵吵嚷嚷個不停,楚梨花應了一聲,在殿外捻了個屏障便回了內殿。
緹兮正在榻上打滾,笑眼彎彎,像對月牙兒:“貓妖哥哥你快來,被子好軟,我們一起來打滾。”
她喵嗚喵嗚了幾聲,在可容納七八人的玉榻上滾來滾去,滾去滾來,不大一會兒,寢衣便被她扯得皺巴巴的。
楚梨花笑,有些無奈:“安分些,別滾下來了。”
“才不會,別看我胖,我可靈活了!”她洋洋得意地一蹬腿,用力一滾。
“咣——”
滾到地上了,好重一聲響。
緹兮揉揉腦門,眼裏冒了一泡淚:“貓妖哥哥,我好像閃到腰了。”
“……”
楚梨花沉着臉,小心地把她抱起來,想訓她,可瞧見她淚眼汪汪的,到底是捨不得說她一句,耐着性子哄着,想看看她摔着沒,一碰她便梨花帶雨地抽噎。
“貓妖哥哥,疼。”可憐巴巴地小姑娘叫喚了,“喵嗚~”
要命!
楚梨花親親她:“我給你揉。”
“喵嗚。”
“喵嗚。”
“……”
小東西叫了幾聲便乖了,趴在榻上睡著了,大抵後背被揉得舒坦了,夢裏哼哼唧唧了幾聲,睡得格外香。倒是楚梨花一晚上沒睡,給這小胖魚揉了一宿的腰。
看着窗外天翻肚白,他失笑,眼裏濃濃寵溺暈開,黑影沉沉得散不開,俯身,啄了啄小姑娘的腦袋。
“你這麼笨,以後都不能再弄丟了。”
不然,他會擔心死。
日上三竿,春光明媚,一縷淺陽從半開的窗里漏進來,洋洋洒洒了一地碎金。
空蕩蕩的寢殿,銅爐里香薰裊裊,祥和又靜謐,這時,軟軟糯糯的嗓音響起。
“貓妖哥哥。”
“貓妖哥哥。”
沒有得到回應,素色的被褥里,一個滑溜溜的腦袋鑽出來。
聲音氣若遊絲:“我快被你壓死了……”
楚梨花幾乎立馬睜開了眼,略動動手,觸手一片冰涼的滑膩,他低頭,滿眼惺忪瞬間清明:“立馬給我變回來!”
懷裏,窈窕的少女睡了一夜,又變成了一條白胖的小銀鯉,腦袋正拱着楚梨花胸口,被他手臂壓了半個魚身子,她挺了挺軟乎乎的魚肚子,剛睡醒,有點懵:“……哦。”
然後,她就幻成人形了,然後——她光溜溜地躺在了他懷裏,他的手正橫在她胸口。
軟!
真特么軟,要命的軟!
楚梨花:“……”
猛地抽回手,立馬扭開頭,大吼:“把衣服穿上!”
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一層薄粉色,他快要被這小妖精磨死了!
緹兮覺得,貓妖哥哥可能昨晚沒睡好,脾氣有點怪,她懂事體貼,就不怪他凶,睡得特別好,伸伸懶腰,唔了一聲,便將床頭那幾件衣裳扯過來,瞧了好一陣才往身上套,一番折騰拉扯。
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緹兮獻寶似的湊到楚梨花眼前去:“貓妖哥哥,我穿好了。”
楚梨花不大自然地扭頭,瞧了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脫了。”
緹兮:“……”
她癟癟嘴,不動,一會兒穿衣服,一會兒脫衣服,她不聽不聽!
楚梨花捏捏她氣鼓鼓的小臉,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哄了句乖,把她拉到身邊來,將她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又解下,小衣的帶子被她打了死結穿在了最外層,他低着頭,耐着性子給她解。
“以前衣服誰幫你穿的?”
緹兮乖乖不動:“在毓秀殿有小姐姐幫我,在那之前我都不穿衣服。”
在那之前,她不做人,做魚。她有魚鱗,她們魚都不穿衣服,雖然她剛學會幻形,可她不喜歡乾癟的人族身子,不如她一身光亮的銀色魚鱗。
貓妖哥哥好像不開心,突然不說話。
“貓妖哥哥,你怎麼了?”
他略微用力,扯斷了小衣的帶子,語氣有些彆扭,卻不由分說:“以後不準不穿衣服,不準隨便幻形,不準給別人吃。”
連說了三個不準。
貓妖哥哥比定容姑姑管得還多,定容姑姑只不讓她把魚脂給別人。
她怕惹貓妖哥哥生氣,還是很乖:“知道了。”
他揉揉她的頭,別開眼,給她把衣服穿好,懷裏的小東西乖巧,坐在他腿上,張開手不亂動,哪裏伺候過小姑娘穿衣裳,動作磕磕絆絆,她坐不穩,扭了兩下,抱住他的脖子往上挪了挪。
“貓妖哥哥。”她又扭了扭。
他嗯了一聲,氣息微喘。
她抱着他的脖子,再扭了扭:“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聲音有些啞,手上動作越發不得其法,他額頭出了密密一層薄汗。
“可你用棍子戳我了。”緹兮有點委屈,不是不生氣嗎?
楚梨花:“……”
動作頓住,他僵硬了些,抬頭看懷裏小姑娘,眼底漸漸潮紅,還未來得及訓誡這不安分的小東西,她便伸了手,軟乎乎的一隻,去拽她腿根的那根‘棍子’。
楚梨花悶哼了一聲,俊臉紅了個透。
小姑娘特別好奇,捏了捏,興奮地問:“貓妖哥哥,這是什麼呀?好像很軟,又好硬呢。”
“……”
這小妖精,要命!有時候,是真的很想打她,下不去手罷了。
他喉結滾了滾,嗓音嘶啞得一塌糊塗,幾乎是吼:“松、手!”一字一頓大喘粗氣。
“……哦。”
捏了一下,緹兮乖乖鬆手了。
好好奇,好軟好硬好燙……好想捏,眼珠子不自覺地飄過去,貓妖哥哥突然罵了句粗話,轉身下了榻,跳進了屏風后的浴池。
緹兮:“……”
今天是緹兮做人的第七十七天,第一次發現,雌雄原來長得不一樣啊,紅艷艷的漂亮小衣肚兜居然是穿在裏面的,定容姑姑沒教,是貓妖哥哥言傳身教的。
吃了午膳過後,貓妖哥哥要去和大臣議事,緹兮吃飽喝足眯了眯眼,小憩了一會兒,醒來覺得有些渴意,想來是她剛做人不久,離久了水便不大舒坦,所以她就去蓮花池找小花鯉一起戲水了。
貓妖哥哥給她挑了個漂亮姐姐當護衛,喚臨樂,是只不愛笑不愛說話的蝴蝶妖,看着年紀不大,不過臨樂說她快四百了。
戲水的時候,小花鯉時時盯着緹兮看,好奇得緊。
“緹兮,你這身上裹的什麼啊?”小花鯉問。
緹兮從水面鑽出一個腦袋,特別驕傲得說:“金絲小軟甲啊。”她在水裏甩了甩肚子,裹在肚皮上的軟甲在太陽下特別金光閃閃,緹兮說,“這是我貓妖哥哥專門讓人給我做的,刀槍不入天上地下就這一件,可寶貝可寶貝了。”
寶貝是寶貝,關鍵是——
小花鯉不解:“你游得動嗎?”
它們有魚鱗,還穿什麼金衣裳。
緹兮也是有點苦惱的:“我游不動,可我貓妖哥哥說了,不可以不穿衣裳。”
貓妖哥哥還說了,在學會幻衣裳之前,只能在他面前幻形,要讓人看見了她的肚子,就餓她三天。
小花鯉深思,覺得緹兮就是不一樣,不僅被尊上看上了,以後穿金戴銀榮華富貴,是條金貴的魚,它們魚中的榜樣!
又遊了一會兒水,岸上好聽的聲音在喚緹兮。
“緹兮。”
“緹兮。”
緹兮一個甩尾,跳起來瞧了一眼,然後對小花鯉說:“我貓妖哥哥喊我吃飯了,下次再找你划水。”
小花鯉目送她,浮出水面瞧着岸上那個尊貴得它都不太敢直視的人,生了一張特別好看的臉,以前它也見過王的,卻不像現在,王的神色變了,還會笑,眼睛像水底深處吐出的泡泡,亮晶晶的,還像春日夜裏倒映在蓮池裏的星辰,好看得不得了。
緹兮歡快地喊:“貓妖哥哥。”
王皺眉:“不準喊貓妖。”
緹兮噘嘴:“可我喜歡呀。”
王默了一下,抿抿唇:“……那你喊吧。”
王他又蹲下,把緹兮抱起來,雙手攬在懷裏,動作小心又輕柔,眼底笑意越發深,那深處藏着的星辰也越發亮。
“貓妖哥哥,你對我太好了,等我長肥了,一定給你吃。”緹兮說,“不過,現在我可以把嘴巴和脖子先給你吃。”
王笑了:“回寢殿再吃。”
王抱着緹兮走遠了些,小花鯉聽不大清楚了,便游過去,近了,它看見王把緹兮雙手捧起來,王低頭了,把唇落在緹兮的嘴上,啄了一會兒,然後又貼着啃了許久。
緹兮乖得像條死魚,不動:“不是回寢殿再吃嗎?”
王笑着說:“忍不住。”
緹兮也笑,把尾巴從王懷裏溜出來,甩了甩,耷拉地癱在王的手背上,問:“貓妖哥哥,我好吃嗎?”
“嗯。”
“我就知道,我是明山泉里最肥嫩鮮美的魚了。”她很開心,而且洋洋得意。
確實,緹兮是很肥美鮮嫩的美鯉,這一點,小花鯉一萬個同意。
不知道緹兮叫了聲什麼,王哄着她:“寶寶,再叫一聲。”
聲音溫柔好聽得像春日的水,沁人心脾。
緹兮叫喚了。
“喵~”
“喵~”
額,貓叫?
小花鯉有點愣啊,緹兮居然會貓叫!
王很開心,好像特別喜歡緹兮的貓叫聲,又舔了舔緹兮的腦袋上的銀色鱗片:“真乖。”
“喵嗚~”
小花鯉:“……”
她盯着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覺得,她可能見到了一個假的妖王,分明池底的老鯉魚告訴它,它們的王是威嚴神聖、不苟言笑又不可一世的。
嗯,抱着緹兮的這個王,一定是假的。
緹兮在龍澤殿住了半個月,妖侍問,是否需要另建宮殿,尊上道不用,同寢便可。
日日侍寢,盛寵不衰啊。
大陽宮上下,見了緹兮,都規規矩矩地喚一聲小主,不過,尊上看得嚴,輕易不讓人瞧了去,只是將龍澤殿前的蓮池擴建了,將蓮池裏的魚一條一條盤查,攆走了大半,然後讓緹兮小主在新擴建的蓮池裏暢遊。
不多久,大陽宮便上下皆知,尊上的龍澤殿裏藏了個寶貝疙瘩,只聞金屋藏嬌寵冠後宮,不聞其貌何等禍國殃民,竟叫尊上連連幾日罷了早朝。
這日,青陽殿上,尊上龍顏大怒,要大開殺戒,上到內侍局廣成大妖與毓秀殿司尚大人,下到三等妖侍,皆受牽連。
內侍局廣成大妖與上將軍苗大交好,是拜把子的兄弟,是以,苗大去了龍澤殿搬來了救兵。
遠遠,苗大便聽見龍澤殿裏冷若冰霜的嗓音。
“誰再開口求饒,同罪論處。”
這撲面而來的冷厲與戾氣,叫苗大不由得慢了腳步,倒是胖鯉魚小主天不怕地不怕,掀了珠簾便進了殿,甜甜喊了聲:“貓妖哥哥。”
這一聲貓妖哥哥,將滿殿寒冬臘月般的冷氣散了個盡,尊上臉色稍霽,一眾站着跪着的大臣妖侍也都鬆了一口氣。
這北贏能治尊上的,除了楚彧妖王,如今,又多了一位。
“誰帶你過來的?”楚梨花起座,把緹兮帶到身邊,眼神的餘光向後掃去。
苗大縮縮脖子,往後退了退,背脊生寒,恨不得立刻遁地了。
“我自己要過來的。”她跟着他走上高台的龍椅,挨着坐下,瞧了瞧殿中站着的、跪着的,還有躺着的,“貓妖哥哥,你在做什麼?”
站着的不說話,跪着的直流汗,還有躺着的,衣不蔽體梨花帶雨。
“你先回去等我,嗯?”尾音上提,悠揚悅耳,他像是哄她。
緹兮搖頭,不走:“你要罰他們?”
她雖然做人不久,有點笨,很多都不懂,但眼色還不算很差,能瞧出一點不尋常。
“他們犯了錯。”楚梨花擰了擰眉,“要求情?”
緹兮點頭。
毓秀殿的司尚大人對她很好,時常送蝦米給她吃,內侍局的廣成大妖也是只好龜,同明山泉的龜爺爺一樣,特別慈祥,她的金絲小軟甲就是他做的,還有跪着的幾個妖侍,有些認得有些不認得,可都面善。
哦,還有她,凰汀姐姐,躺在地上無聲抽噎,衣衫不整,露出了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這大抵便是苗大上將軍來時同她說的,一人犯罪,誅連成群。苗大上將軍還說,凰汀想飛上枝頭,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廣成大妖與司尚大人沒防住,往青陽殿裏放進去了不該放進去的東西,污了尊上的眼。
緹兮雖笨,不諳世事,可懂些是非,也辮對錯。
她扭頭:“貓妖哥哥,饒了他們,就給她一個人治罪好不好?”她抬手,指向凰汀。
楚梨花應得很快:“好,全聽你的。”一派好脾氣,全然不像方才要大開殺戒時的冷漠模樣。
殿中眾位都舒了一口氣,暗中朝苗大投去感激的眼神,多虧了他把尊上的寶貝疙瘩請來。
唯獨躺着的美人兒,淚如雨下,楚楚可憐的瞧着緹兮:“緹兮妹妹……”
緹兮從龍椅上起身,沖楚梨花甜甜笑了笑,然後提着裙擺拾階而下,走到凰汀跟前,蹲下。
她看着她:“我的珍珠簪子,可不可以還給我?本來同你換了蝦條就不能要回去,可是,你不能拿着它做壞事,尤其是,你先前用我的簪子來騙貓妖哥哥。”
凰汀神色一僵。
毓秀殿的司尚大人眼明手快心裏亮堂,立馬上前將凰汀發間的珍珠發簪取下,遞給了緹兮。
緹兮笑着說謝謝,然後拿着簪子又坐回了楚梨花身邊,喝他杯子裏茶,不再說話了。
楚梨花拂了拂她低垂着頭時落下的發。
他的小胖魚,不笨,只是年幼不通人事,卻懂黑白、明是非。
轉眸看向殿中,楚梨花道:“還不謝恩。”
一句話,大赦四座。
跪着的那幾個連忙伏首:“謝尊上開恩,謝小主開恩。”
緹兮不習慣被許多比她年長的妖跪,有些局促,拉了拉身邊人的袖子:“貓妖哥哥,我餓了。”
楚梨花牽着她起身:“想吃什麼?”
“水晶蝦餃。”
她喜歡吃蝦,特別喜歡,頓頓吃都不膩。
楚梨花隨她:“給你做。”
他便學了幾種做法,變着花樣做給她吃,分明不喜歡庖廚煙火,卻沒有半點不甘願。
走至殿中,楚梨花頓了一下,收了滿眼柔色,冷冷道了句:“打回原形。”
凰汀整個人癱軟下去,抽泣出聲。
回了龍澤殿,楚梨花做了蝦餃,算不得是餃子,包了蝦肉,被他捏成了一個個漂亮的形狀,他的妹妹桃花貪嘴,是以練就了一身好廚藝,不論是什麼食物,他若動手做了,自然也不比御膳司得差。
緹兮很喜歡,吃了四碗,那碗,比她的臉大,吃完就撐了,也不願意去洗澡,只吵着肚皮撐,癱在榻上耍賴不願意動彈,楚梨花無奈,擰了熱帕子給她擦手擦臉,又脫了她的鞋抱她到榻上去。
“還撐不撐?”
緹兮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條死魚:“嗯,好撐,我的魚肚子快要漲破了。”
楚梨花敲了敲她的小腦袋,板著臉訓她:“以後晚膳不準吃那麼多。”雖不高興的神色,卻還是認命地伸手給他的小祖宗揉肚子。
緹兮說好,不反駁。
先前吃的時候,貓妖哥哥也是不準的,可是她張嘴要吃,貓妖哥哥還是餵了,所以緹兮一點都不怕,乖乖點頭,保證下次不吃,反正貓妖哥哥耍賴賴不過她。
肚子被揉得舒服了,她眯着眼哼哼唧唧了一陣,然後趴着,撐着下巴看楚梨花:“貓妖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臨樂說,你今天會發脾氣罰他們是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可她不夠聰慧,不太懂為什麼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楚梨花扶着她的腰,抱她坐起來,手放在她腹上輕揉:“不懂?”
緹兮點頭。
他說,嗓音輕緩低沉:“那條黃鯉魚覬覦你的位子,青陽殿與毓秀殿的那群人玩忽職守,讓她有機可乘了,所以要嚴懲,要興師動眾,要讓他們知道,也讓其他人知道,你的位子是誰都不可以妄想。”楚梨花抬頭,“明白了?”
緹兮怔了一下,點頭:“嗯嗯。”她氣鼓鼓地,不開心,“我就知道,凰汀是想讓你吃了她!”
那麼一大段,她初做人,人情世故與人心叵測還不深諳,領悟力不夠,只對那句‘覬覦你的位子’理解最深刻。
她是懂那一句的,凰汀想像自己一樣,睡貓妖哥哥的榻,吃貓妖哥哥做的蝦餃,像自己一樣成為貓妖哥哥養的魚,然後被吃掉,也被獨佔。
楚梨花頗為欣慰,摸摸她的頭:“那你為什麼只不給她求情?”
“我不想你吃別的魚,我不喜歡凰汀也來霸着你。”緹兮很是認真的語氣,似乎有些憂愁,皺了眉頭說,“貓妖哥哥,我不想你吃她的嘴,也不要你吃她的脖子,還有不想你養她同她睏覺,別的魚也不行,你想吃魚就吃我好不好,旁的鯉魚都沒有我頭大,也沒有我肥美,我都給你吃,魚頭給你燉湯喝,魚尾巴也給你吃,紅燒的清蒸的都可以,你可不可以不吃別的魚?還有,”她有些沒有底氣,低頭怯怯地看他,很小聲地問,“你可不可以晚點吃我,我想讓你養我久一點。”
像個懵懂卻執拗的孩子,她拉着他的手,膽怯,卻認真又倔強。
楚梨花壓下幾欲仰起的嘴角,循循善誘:“為什麼不喜歡我吃別的魚?為什麼想我養你久一點?”
緹兮想了想,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她剛做人,姑姑還沒教過她,許多事她不懂。
楚梨花勾了勾嘴角,很是滿足,眉梢的愉悅壓不住,揉了揉緹兮的腦袋:“以後教你,都教你。”
她點頭,說好。
“緹兮。”
“嗯。”
他突然湊近,耳根微微泛紅:“我要教你一些事。”
緹兮懵然:“什麼事?”
他頗為不自然,嗓音啞了啞:“只能和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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