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琴音悠悠,焚天大人
眾人雖有猶豫,但也很快就擇選完畢。
在賽事期間,魚辭會不斷遊走於百名參賽者之間,以防止作弊,也可以細心觀察到底品評為多少分才是合適,一些男人倒是開懷,可近距離接觸這魚辭。
“錚——”
選擇鳳尾琴的有二十幾人,這琴也算是神魔大陸常見的樂器了,大多都會上一些,故而選此的人不在少數,二十多把鳳尾琴同時彈奏,嘈雜至極。
不過,這對於有修為的人而言,本就是小趣,想要分辨其音再容易不過,更何況魚辭還是彈奏鳳尾琴的箇中高手,即便一心多用,也可以品鑒出優劣來。
她目光不知不覺定格在葉蓁身上,細心聽着那悠悠琴音。
時而琴音高聳如雲瑟音低沉如呢喃;時而琴音縹緲如風中絲絮;時而又沉穩如松颯崖巔,時而激揚,時而空濛,流暢如江河入大海,靈動如淺溪分石。
這般琴音,非登峰造極不能形容。
魚辭忍不住轉頭去看聲源處,落目的就是一襲黑衫的女子。
她盤膝而坐,鳳尾琴則置於腿上,垂眸撫琴間長發自肩頭滑落,直垂在地上,如一匹黝黑的緞子般,泛着微涼的光澤,當真瀟洒。
看到這般姿態,魚辭又忍不住好奇其容貌。
但抬眸細看間,卻忍不住失望,這般美好姿態的女子,卻不曾襯上一張美麗絕色的容顏,還真是有些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魚辭輕嘆一聲,卻沒有移開看葉蓁的目光。
她鑽研琴音數百年,還是頭一次有一種偶遇知己的感覺。
葉蓁十指纖纖,玉指輕揚,撫在琴面上,琴聲初時悠揚清澈,如青山疊巒間嬉戲的山泉,清逸無拘;后又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輕柔綺麗,又如百花叢中翩然的彩蝶,清寒高貴,琴聲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都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陡然,鳳尾琴中發出鏗鏗之聲,不再如先前那般輕柔,反而帶了殺伐之意。
琴音愈來愈高,愈來愈高,彷彿在這殺伐中存了一片有路無門的殺機,令人聞之色變,魚辭也不例外,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葉蓁一眼,旋即更加高看於她。
琴音能有如此毫不突兀的銜接,當真不簡單。
而因為葉蓁琴音中那幾乎改變周身氣場的殺伐之音,導致周邊同樣選擇鳳尾琴的參賽者都亂了陣腳,出現一些錯調,若不是咬着牙,恐怕會堪堪壞了曲子。
琴場如戰場,先輩以琴音禦敵,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森鋒也破去一音,側眸看了葉蓁一眼,這才回眸繼續專心撫琴。
葉蓁卻不知道周邊眾人的想法,她在彈琴時,初時腦海中不自覺想起曾經在縹緲神宗,縹緲之巔銀月樹下她撫琴,司繆練劍的場景。
原來,自那時他便已經對她起了心思,只唯獨她有些蠢笨,不明所以罷了。
而後琴音高昂殺伐時,則是她想起屠胥對司繆動手的種種,以及未來這眾生界能否重整的憂慮,才會如此,並非刻意而為之。
時光漸逝,棋畫之作都已到達尾聲,而葉蓁所在的琴和書,則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完成,不過在葉蓁收琴后還收到了同為奏琴參賽者的怒目而視。
她神情淡淡,絲毫不為所動,如一根木頭一般。
“嘿嘿嘿,我本以為我身為暗夜精靈一族,琴音自當要拿個第一的,但如今才知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葉小姑娘,森鋒佩服!”
森鋒看着葉蓁,不禁先前幾步,對着她作揖彎腰,話語十分欽佩。
他的確欽佩這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本以為是個平平無奇的,只是被茯苓給撿回來玩耍之物,卻沒想到竟有如此琴藝,他,比之不上。
身為精靈一族,森家兩兄妹都有着常人難以察覺的傲氣,雖表面時常嘻嘻哈哈,喜捉弄別人,但那何嘗不是一種隱藏自己的本事?
葉蓁能令森鋒如此客氣,也是一種本事。
“嘿,這次我肯定能拿個十分!你們瞧瞧,我畫的這暗夜精靈採花圖是不是美不勝收?每個都秒回的栩栩如生,就連蝴蝶都像是活得一樣?”
森遐在完成自己的畫作后,就將其揚起,遞給葉蓁和森鋒看,語氣頗為得意,蹦蹦跳跳時,兩條粗長的辮子也跟着亂蹦,儼然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不過,森遐的畫作的確不錯,有新意,有意境,十分不錯。
“嘁,就你這毛毛雨一樣的畫,能和葉子比?做夢吧你!”
下完棋的茯苓也上前幾步,咧着嘴,對着森遐一通諷刺,順帶着還高高捧了葉蓁一把,不過他這話可不是說假的,能在第一樓奪魁,他自然敢如此言說。
“什麼?小姐姐也會作畫?為何我不知道這件事?”
森遐咬着紅唇,有些不滿地看了看茯苓,旋即眨巴着眼看向葉蓁,又看看自己用了十二分心力作的畫,瞬間沒了氣性。
葉蓁輕輕搖頭,沒有接這個話茬。
事實證明,性子並不能代表能力,不僅森遐的畫作精緻迷人,就連茯苓下棋都有理有據,一場博弈竟生生讓他給下出了一種殺局,無路可走。
在她看來,他們這幾人,都能拿到一個不錯的成績。
“好了諸位,我已有決策”
就在這時,魚辭微微揚手,淺笑着說道。
“哦?不知這分數如何給?怎麼給啊?!”
魚辭話音一落,下首又是一片起鬨聲,眾人都想知道自己此次到底拿了幾分,是否有能力登上那魁首之位,奪得萬眾矚目的仿製修羅蓮。
魚辭但笑不語,而是轉頭看向身邊盈盈而立的侍女。
“各位,方才你們的所作,都已在冊,我們珍寶大人也已給出了排分,只是此時並不會宣而告知,直到最後,三項分皆是出來了,才會揭露出來”
侍女上前,揚了揚自己手中的一柄冊子,如是說道。
眾人一聽,都唏噓出聲,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分,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呢?
不過此次奪寶賽本就是魚辭為導,她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人能夠反駁,她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修羅堂管事,而是有着實權的,輕易不能得罪。
葉蓁眸子微動,這種秘而不宣有些懸念的東西,才能引得人好奇,這魚辭倒是有些做生意的頭腦,也難怪會將第三區新人城池的修羅堂變成最富裕的。
“啊?我還想知道我這次是不是十分呢!”
森遐撓了撓頭,揚天長嘆一聲,旋即又笑眯眯起來,小虎牙在陽光下閃着光。
“好了各位,咱們緊接着來第二項,膳食,想必諸位都拿慣了長刀,但做菜的刀卻很少握,我們珍寶大人素來愛吃,眾所周知,所以,這第二項就來瞧瞧諸位的手藝,若能俘虜我們大人的胃口,日後,必能平步青雲!”
侍女的話可謂直白,但如此說,珍寶大人也沒有什麼反應。
她反而是笑着點了點頭,好似根本不為自己愛吃而感到有何不妥,也不為自己可以提攜他人而有什麼心理負擔,整個人都老神在在,一副坐等用餐的模樣。
侍女一揚手,頓時,就有人送上整整一百個灶台以及新鮮菜肴,應有盡有。
葉蓁注意到,在這第二項開始后,珍寶大人就坐直了身體,認真盯着,好似對此比對那琴棋書畫還要感興趣,可見骨子裏當真是個愛吃的。
瓔珞也曾說過,魚辭愛美食,故而才與其相識的。
這第二項廚藝之賽的確難倒了不少人,試想,讓粗壯如牛的莽漢手持還不足自己小臂場的鍋鏟翻炒,該是何等可樂之事?
別說是那些莽漢了,連森遐這等小胳膊小腿的姑娘家,看着灶台都一陣頭皮發麻,他們生在實力為尊,處處殺伐的神魔大陸,自小學習的就是功法招數,至於這吃食,大多都出自侍女之手,他們這些公子少爺又如何能做的出呢?
一時間,動手的不過寥寥數人。
茯苓最為自在,他又幻化出藤蔓,這次倒不是凳子了,而是十分誇張的躺椅,直接躺在灶台後,拿起一個可以生吃的食材就喂入口中,一副曬太陽的模樣。
他這是直接放棄了,連動手都不想動。
“大人,這…”
立在魚辭身邊的侍女見狀,嘴角抽了抽,不禁轉頭看向她,這般蔑視賽事的舉動於理不合,放在以往,就應該趕出去,取消其賽事資格才是!
“哎,算了吧,這小子素來如此,不用管他”
魚辭也旁若無人地翻了個白眼,任由茯苓懶惰行事。
她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葉蓁的身上,若說剛剛第一項比拼琴棋書畫時誰給她的印象最深,那莫過於這位了,而如今看着她動手利索,切菜更是如藝術一般,心頭就升起一些期待之意,想要早些品嘗她做的菜色。
就在這時,一道高唱傳音而來:
“焚天大人——到——”
魚辭皺了皺眉,其美眸中掠過一抹厭惡,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先前如沐春風的模樣,依言站起身來,她不過是個管事,這位可是這新人城池的城主。
葉蓁也在聽聞這個熟悉的稱謂時抬了抬眸子,沒有錯漏魚辭眼中的厭惡。
她眯了眯眸子,聽茯苓說魚辭曾受過焚天城主的點撥,所以才會甘心屈就於新人城池的修羅堂任一名管事,但如今看來,兩者間並不是那般和諧。
不過如今應該想的卻不是這些,而是焚天城主所來為何。
畫婆曾言明,萬煞如今不找她的麻煩不過是蘇濃餘威猶在,但如今蘇濃離開無間地獄,她只此一人,萬煞根本無需親自前來,派一人來都能收拾她。
只是不知這一次是她想多了,還是事實如此。
雖是這般想着,但葉蓁卻沒有動,依舊用心製作着美味的膳食。
那邊,茯苓在聽到傳唱時就起身了,他十分粗魯地拉開佔據葉蓁身邊位置的人,搶佔了那處位置,絲毫不顧那人怒目而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恐怕來者不善,小心一些”
茯苓湊近葉蓁,輕聲耳語,便快速回到位置上,裝模作樣地切菜。
森鋒和森遐看着兩人,不知他們到底在打什麼模糊眼,不過眾人在聽到焚天大人的名頭后,都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情,面朝一處,準備行禮。
焚天是第三區新人城池的城主,備受萬煞長老寵信,是實打實的實權派,若是能夠得到他的青眼,那日後在這無間地獄說是可以橫着走也不為過了。
“哈哈哈,本城主不請自來,魚兒應該不會趕走本王吧?”
大笑間,一個俊美不凡的男人自大殿外走了進來,他直接走到魚辭身邊,目光灼灼地盯着後者,那眼神,分明就是將她當做了自己的禁臠。
“焚天大人,請恕魚辭未能遠迎之罪”
魚辭對着焚天盈盈一拜,神情含笑,但眸子裏卻充滿了冰冷。
葉蓁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眸子,也算是知道為何魚辭對焚天如此不假辭色。
魚辭和焚天之間的你來我往,自然也逃不過眾人的眼,雖對焚天這般曖昧言語感到有些不爽,但奈何,對方可不是他們能夠反駁叱責的。
“我等,拜見焚天大人”
在焚天和魚辭說完話后,周遭所有人都對着焚天彎了彎腰,算是見禮,唯獨茯苓和葉蓁,一個一動不動,一個專心致志地做着菜。
人群中,就連森鋒和森遐都微微彎腰,形勢比人強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在眾多矮了一截的人里,茯苓和葉蓁顯得十分突兀。
焚天大人轉過頭去,目光如閃電一般射向葉蓁和茯苓,他目光奇異地看了後者一眼,旋即就定格在葉蓁身上,眼底有着點點流光劃過。
“呵呵,小新人就是小新人,初見本城主竟如此張狂?!”
焚天大人眯着眼睛看着葉蓁,冷笑一聲,一雙鋒銳的眼睛緊緊盯着後者,他向前幾步,一身精緻的狐裘看上去十分奢華,長靴輕踏間,一股修羅之氣自地底涌過去,直接襲向葉蓁,那鋒凜的氣勢,顯然是要取其性命!
在無間地獄,他雖身居高位,也虛無忌憚旁人的閑言碎語,更何況這人不尊不敬的姿態,就算是直接殺了了事也無大礙,別以為他沒認出來,葉繆…
“焚天大人,賽事已經開始了,不如隨我一同落座觀看?”
就在這時,魚辭上前一把拉住焚天的手臂,將其輕輕一扯,那修羅之氣便在無形中改變了方向,衝著院落外的假山而去,只聽砰的一聲,假山碎裂成渣。
焚天皺了皺眉,轉而看向魚辭,但見美人雙目含笑的模樣,就是怒意再多也便散了,如此,便依着魚辭往上首去,在侍女的伺候下落座。
另一邊,眾人都紛紛起身,轉頭看向葉蓁和茯苓時,如同在看什麼怪物。
他們雖然都不是什麼好人,窮凶極惡,手上沾滿血腥,卻也不是不怕死的,不論是無間地獄外,還是無間地獄內,權勢永遠是他們恐懼攀附的存在。
焚天城主權勢滔天,不能得罪,故而才願意垂下驕傲的腦袋。
這兩人倒是好,見到焚天大人還如此淡然,絲毫不懼,連見禮都不曾見,好像看到的只是個普通的阿貓阿狗一樣,這還真是天大的膽子!
“焚天大人,不如魚辭給您沏上一杯茶如何?”
魚辭見焚天落座后還是一直盯着葉蓁,意圖再找個機會殺雞儆猴,不由對着侍女招了招手,讓其端了茶壺和茶葉來,親自為焚天泡茶。
她似是不經意間擋住了葉蓁,隔絕了焚天那般凜然的殺氣。
“呵,魚兒當真心善”
焚天回頭,看着魚辭,意有所指地說道。
他又不蠢笨,自然知道為何魚辭會為他泡茶,往日這女人對他可是絲毫不假辭色,畢竟其和修羅主宰大人有些關係,讓他也無法用強,今天倒是稀罕,竟然還給他泡起茶來了,這葉繆到底有何本事,能如此輕易收買人心?
他今天會來這裏,自然就是聽從了萬煞長老的吩咐,取一個名喚葉繆的新人的小命,雖說不清楚為何,但既然萬煞長老這般說了,他是必然要從命的。
一個區區新人,竟然敢得罪位高權重的萬煞長老,死不足惜。
只是他沒想到,這素來寬容待人,但實際心腸硬如石頭的魚辭會如此看重這小新人,還為了她三番四次阻礙於他,這倒是有些稀奇了。
而站在灶台前,葉蓁也察覺到魚辭護着他的舉動,不禁有些奇怪。
她和魚辭只是初次見面,沒想到她竟會為了她而和焚天相抗,倒是有些詫異。
“魚辭曾是蘇婆婆座下的侍女,學了婆婆幾分尋寶的本事,這才能成為珍寶大人,想來是婆婆離開前囑咐了她一些話,不然她如何會和焚天相抗?”
許是知道葉蓁心頭的不解,茯苓又湊到葉蓁耳邊,輕聲說道。
不過,說話間,茯苓的眼神卻定在了葉蓁鍋灶中的膳食上,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咕叫個不停,說起來,此時距離早飯時間已經過去數個時辰了…
“你做的這是什麼?”
還不等葉蓁深思,茯苓就指了指鍋灶里燉着的東西,問道。
這香味濃郁醇厚,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誘人滋味,即便是憑藉茯苓這多年食客的水準,都猜不透其鍋灶中到底燉的是何物,為何能如此純香。
“過會兒你便知道了”
葉蓁搖了搖頭,並沒有揭露自己膳食的秘密。
既然魚辭願護她,那不論原因是為何,今日她便都為她做上一道美食,滿足她的口腹之慾,想來這道做之繁複,食材眾多的美味佳肴定能叫她如願。
“神秘兮兮!”
茯苓忿忿,轉過頭去閉目沉思,不想再沉浸於香氣中,他真怕待會兒直接掀開鍋灶的蓋子囫圇吞了食物,破壞了葉蓁拿下魁首的奪寶賽。
而葉蓁鍋灶中的香味逸散而出,濃郁的令人發顫,幾乎是瞬間就掩蓋了其他人灶台處傳出來的諸多味道,陡然飄散出去,令人垂涎三尺!
魚辭坐着,脖子卻伸得很長,恨不得立刻過去品嘗一番。
“呵,這不尊不敬的新人倒是做的一手好菜”
聞着香味,焚天也眯起了眼睛,吞咽着口水。
聽到他的話,魚辭瞬間就把眼神定格在焚天臉上,一副警惕的表情。
許是魚辭眼神太過於直白,焚天轉頭便抓住了她,當即哈哈大笑:
“你這妮子,還是如此嗜吃,不過是聞着香味罷了,就已經將那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本城主不過是誇讚了一句,你都如此緊張,好像本城主會與你搶似的”
焚天認識魚辭不短的時間了,自然知道她的愛好,嘲笑道。